一声清脆的电话铃音打断了他的思路。
督军府内,赵督军面前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份北洋报纸,头版新闻居然和他自己有关,其大致内容是:四川督军府邸失窃,无尽金银奇珍丢失,若非私营贪饷,卖国敛金,缘何这般多财。文章末了,竟然含蓄地说出赵督军对府中失窃一筹莫展等言语,质疑赵督军治省御下能力,鼓动他人取而代之,实令赵督军感到难堪。
“居心叵测啊。”他很是厌恶这种诋毁名声的手段,也纳闷袁世凯那边是怎么得知自己丢了东西?
“老狐狸掉出尾巴了。”赵督军冷笑着,那份协议没有用处了,就来这招。看来失窃这事他是逃不了关系了,那上次那遇袭是否也是他们所为?
张福丞敲门进了赵督军的书房,瞥见了书桌上那份报纸的内容。
“督军,你要相信我,我绝不会向报社透露这些消息的。”他慌张地说道,伸手擦拭着头上的汗水。
赵督军笑了笑,安慰道:“我当然清楚这与你没有关系。但…”,转眼正色道“一定要抓到这个飞天花。要是半个月内抓不到,你就回家养老去吧。”
“这几天里牛二满招了些什么?”赵督军问道。
“据他所说,当值那天他擅自离开半小时。但并不表示这小子没有嫌疑。”
赵督军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第二日,西南五省的报纸上都把赵督军的一首打油诗也刊登在首页。
“督府重地,财物失窃。事关机密,你竟知晓?若如你云,家藏重宝,川地必兴,怎奈我无?同根相煎,魑魅魍魉,呜呼哀哉,”
督军府内,两名卫兵趁着赵督军外出,正在交耳闲谈。
“听说了么,牛二满消失了几天,有人在城外乱坟滩那儿找着他的尸体了。知道不?他是让人活活打死的,两眼一直瞪地老大老圆,那个真惨。”一个瘦高个卫兵透露了这个消息。
“我听把守大门外面的李老六说,警察厅的张厅长带走了牛二满。”对方也说出了自己了解到的东西。
瘦高个突然想起啥事来,问道:“哎,老胡,你当值那天不是也失踪了一天么,去哪里了?莫非也被带到警察厅了?”
老胡叹了口气,说道“周队长吩咐我去找一旅旅长有事,要我快去快回。一旅的驻地距离成都两百公里,来来回回怎么也得一天。”
老胡接着说道,“我估摸着牛二满应该和咱们督军府失窃有关联。”
“想不到啊,他居然是这样的人。”
两人站在那里,唏嘘不已,感叹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张福丞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仰面朝天,双手揉搓着太阳穴,不住地唉声叹气,因为他刚刚读过那两份报纸。很明显,就连赵督军也清楚这事是北洋政府那边干的,问题是自己总不能跑到袁世凯面前逼他交出飞天花这个贼?况且过了多么长时间之后,这个飞天花还会赖在成都城里逛大街?
眼下赵督军那边逼的有点紧,张厅长只能找来自己的两个手下:李树栋和秦常。
一阵简短急促的敲门后,两名中年男子推门而入,一位身体发福,另一位略微清瘦。较胖的秦常哈着脸抢先一步询问他二人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地方,然后得意地撇了一眼身旁的李树洞。
李树栋对眼前的秦胖子玩弄这一套把戏,很是厌恶,发自内心的瞧不起这个畏首畏尾,贪财轻义的人。
本来这秦常也是李树栋的一名手下,在一次抓捕案犯时,李树栋率先带人上楼冲进房间,当时胆小的秦常故意落在最后。他们进入房间后发现房间空无一人,只见窗户大开,楼下不时有狗吠声。李树栋毫不犹豫翻身从窗户跳下,其他警察没有队长那份胆量,转身从原路下楼。肥胖的秦常这一路跑来已是气喘吁吁,在楼门口处稍微歇息了一会,嘴里囔囔着:“犯不着这么拼命吧?”
他刚要起身离开,似乎听到房间里传来喘气的声音,急忙掏出手枪,仗着手中有枪,始终守在门口,连吓带哄后,那名案犯从床下爬出。秦常担心对方拼死反抗,危及到自己安全,趁机给他腿上来了一枪,那犯人疼痛地在地上翻滚,断了一切念头。
就这样秦常独自带着那一瘸一拐的犯人回到厅里。正逢赵督军巡视警察厅,亲眼见到了这位孤胆英雄,立刻擢升为队长,但是放眼整个警察厅,所有人都对他嗤之以鼻,压根瞧不起他。
张福丞看着这两人,尽自己所知告给他们督军府失窃的具体情况,包括失窃的五根金条和那两份报纸上的内容。说完后,瞅了一眼他俩,想听听他们的意见。
李树栋沉思一阵后,说出自个儿的看法:“这个飞天花能够避开守卫,在督军府里来去自如,还能打开保险箱,肯定非等闲无名之辈,我去问问那些道上的人物,看看他们是否注意到最近谁到访过成都。”
秦常故意唱反调,他说:“单这五根金条,飞天花也不值得献给袁世凯邀功。卑职恰恰认为我们应该封锁城门搜查那些赌场和妓院,把那些一掷千金的外地人统统一并抓起来,说不定还能找到一点线索。”
张福丞打心底觉得这两个人的主意还算靠谱,论破案实力要数李树栋,分析细密准确。但秦胖子运气特别好,再难的案子,他也能不着边际地解决。
他仍担心这两人办案不尽心尽力,毕竟赵督军要求半个月内抓到飞天花,否则革职查办,于是语重心长地叹道:“你们嫂子一直叫喊着要去乡下过清静日子,老哥我也年纪大了,等这个案子完了,我就向督军辞官去。”
听到这,两位队长的脸上都不经意间抽动了一下,急切地听张福丞把话说完。
“这次谁要能抓住飞天花,我就向赵督军推荐他坐这个位子。”张福丞斩钉截铁地说道。
“秦常只佩服厅座您一个,您要是离开我们,秦常也跟着您走。”秦常急忙说了这话,其中有三分做作,七分发自肺腑,因为他明白若是让李树栋成了厅长,自己肯定没有好果子吃,同时也认为自己不是当厅长的料。
无论是破案能力,还是黑白道上的人缘,放眼整个警察厅,没有人比得过李树栋。平庸的张福丞仅凭着督军的关系坐在这个位子上,早该让位退贤给他自己了。
张福丞摆了摆手,止住了秦常的谄媚奉承,最后提出一个要求,他俩务必把这个动静弄的越大越好,最好搞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
张福丞的如意算盘是万一抓不到这个飞天花,也要让督军清楚自己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念在往日的交情上,说不定会放自己一马。说实话,刚才那辞官一说,本是激励他俩的说辞,到时侯完全可以假称辞官多次未得批准,督军一再强留,于是勉为其难继续留在任上。不过,张福丞确实感到有点累了,这一年来捞下了不少的钱财,也该享享福了。
很快,成都城陷入了一阵恐怖氛围中。李树栋亲自拜访了全城所有大大小小的帮派,而秦常则领着警察们不断的在街上抓人,凡是相貌猥琐,神态诡异,举止反常的人,不分男女老少,一律被抓进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