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探过两回了,只有五百余人。”
领兵之人点了点头,而后从远处看了看城墙上稀寥的守卫,也放下了心。
他是受了骨里的令,要来此截断前线大军退路的。前后的探子都报来,陆思音并没有留下太多人手看守此处,他本来也是放心的,看了看正是日当头,自信能在黄昏之前将城池攻破。
可是当他率兵奔驰靠近那城池,城门上的号角被吹响之后,本人影稀落的城墙上突然出现了层层手持箭弩的兵士。
在被箭弩刺穿小臂的时候,他再看那城墙上的状况,如此阵型像是一早就准备好的。他们以为的出其不意,却好像正中下怀。
“回撤!”
裘都站在城墙上看着阵型被打乱、慌乱得四处奔逃急忙吹角回撤的诉莫军,冲着手下将官点了点头,藏在城中的五千余兵甲,才在这个时候猛地打开城门。
兵士倾泻而出,这样的阵势更是让诉莫军意识到这是个陷阱,更不知道这城中究竟有多少人,惊惧更甚,更不成阵法了。
“咱们攻下这地方的时候顺遂得异常,这些诉莫人还真是等着我们将粮草运进来,好一网打尽啊。”一将官站在裘都身后说道。
“这样的时候最怕粮草物资不能支援,侯爷所想,诉莫人一路上没动作,也不正面迎敌,便只有可能是想断我们的后路。”裘都看着天色,再过半日陆思音也能到王庭前了。
攻下这座城池之后,裘都本不愿意陆思音留下那么多人手驻守,也怕军队看上去少了这样多的人会引起诉莫探子的警觉。陆思音则一定坚持要守住这条退路,而后将行军阵型变换了一番,将六人一伙改组叁人一伙,阵型阵势上看上去,倒真不像是少了五千人的样子,倒真的瞒过了诉莫人。他们也不会想,本就兵士数量不足以与王庭抗衡,陆思音还是分了兵留守。
裘都是不愿意这样做的,如此分兵,只会削弱前线战力,陆思音决意如此,后来他跟明封抱怨着此事,明封抿着唇半晌才说:“她只是不想重蹈覆辙。”
这时候裘都才想起,当初陆铭战败,就是因为退路被截,又遇风雪突至。
“留下人盯着那群诉莫人的动向,其余人速速集结,前往王庭支援。”裘都吩咐说。
“是。”
谢全接到齐复送来的书信的时候,朝廷的监军一看便厉声斥责着陆执礼不听军令的行径。
那日陆执礼答应齐复回撤之后,齐复果真就先带着两成的兵力回到了弈城。结果声称随后便至的陆执礼却带着剩下的兵士直接按照原定的计划前往了王庭。
这本就让齐复急得跺脚了,他气得正准备叫人出城去追赶,却不想这个时候,诉莫大军突然杀回了弈城。
弈城本就是他们屯粮之处,本来的防守兵力不过一千,诉莫奔驰而来的却有万余人。齐复当即警觉,派人关闭城门,而后五日,面对诉莫源源不断增援起来,起码有两万人的军队,齐复面对连天箭弩射来的时候,他躲在城墙石壁边,几乎把陆家祖宗都数落遍了,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守城。
好在弈城一应防守工事也还算稳固,临近州县也逐渐派兵增援,诉莫大军久攻不下,只得撤退,弈城也算是守住了。
“违背军令,若是此时弈城失守,他担得起这个责任吗!”那监军怒斥道。
谢全倒是显得十分平静:“老夫年轻的时候也守过弈城,这几日风雪化水,火器难有效用,两千人就足以抵挡万人之军,齐将军率万人,还守不住一个弈城吗?”
也许是前段时日监军说了太多扰乱他盘算的话,谢全现下也逐渐失去耐心,转身吩咐道:“告诉齐复,既然回了弈城就安心守在那儿,好好给前线支援,若因私怨耽搁了战事,军令在身,也别怪老夫不客气。”
那监军还想说什么,被谢全一个眼神怼了回来,久经沙场的人,纵然平日里看上去温和,眼底的杀气也是藏不住的。
武毅伯和谢全元帅处也将至。明封将奏报呈上来给陆思音。
雍锡一日前带着适应诉莫地形气候的部众已经到了王庭周遭。
骨里派了人去攻占屯粮之地,那些诉莫兵士本也该直接从他们后方奔袭,而后王庭之军再出,对他们形前后包围之势。但截断的计划被打乱之后,凌乱的诉莫兵倒是不知去向,反而成了一个未知。
“先驻扎,立刻修建营垒。”她说道。
摆在眼前的还有一处骨里临时命人搭建起来的台城,若是要攻取,那王庭就在眼前,易攻,也易直面迎敌,不好在现下就妄动。
骨里还在王庭里,派遣了手下心腹驻守台城,陆思音到这儿不过两叁日的功夫就已经被骚扰进攻了四次了。
“大王子,围堵谢全部的人来回报,这两日天气晴好,所处的位置实在开阔,根本无法隐藏行踪,是以计谋未成……”
前些日子雍锡前来的时候,他命人击退,还射伤了雍锡一只胳膊,但他逃得太快,未能斩杀实在让骨里也恼怒。
“等到大梁的人都到了……”手下的侍卫也不免担忧。
“如今情形,不如先派人讲和吧,分而化之,至于谢全部,仍旧派人骚扰阻拦,务必拖慢他们。”手下的谋臣进言说。
骨里点了点头,而后将怀中囊袋递给侍卫:“叫人拿着这个东西去讲和。”侍卫接过便退下。
此时那谋臣见四下无人,突然走到骨里面前,摆出了一副忠心的样子说:“王子,事到如今,咱们也不能不留后路啊。”
骨里皱眉:“你什么意思?”
“这几次叁番挑衅梁国的举动,王子您也是迫不得已听从大王号令,可咱们都明知,如今梁国早不是当年状况,大王也未免是气盛才做出了种种事。诉莫定王庭于南,尚且还有北部广阔,就算王庭陷落,王子也还该盘算好退路。”
那一日谋臣是被骨里狠狠责骂了一顿,说他扰乱军心,将他赶出之后还让他去领了罚。
而谋臣被带出去的时候,分明见到了骨里眼中的犹豫。
“都打了那么多日了,那台城守将突然遣使者前来,倒也奇了。”裘都赶来得还算及时,他们并未立刻攻取台城,里面的诉莫士兵得了机会时不时来骚扰,双方也已经交战了不少回了。
“先让手下将破损的营垒重新修筑好,不管他们想做什么,既然来使也不能不见,去叫进来吧。”陆思音才让绿英帮自己将手臂上的伤口包扎好,来到这天寒的地方之后,这段日子来葵水时也疼得厉害,唇色一直发白。
那来使本就是汉人,诉莫王庭里任职的汉人官员自骨里掌政后多了不少,看见了也不算稀奇。
来了之后又是一通翻来覆去的道理,听来听去诉莫也并没有兵临城下的危机感,反而还是自信,在劝他们退兵,愿结两国之好。
“那就烦劳使者告诉我,诉莫打算付出多少城池,换我从此处退兵?”陆思音冷笑一声打断了那人的长篇大论。
“在下好言相劝,也是为了侯爷和部下,免得,尽覆于此了。”说着还有几分轻蔑。
“那我也好言相劝,诸如弈城十几座大梁立国之初被诉莫窃取的城池皆要归还,退出强占的西部各族城池,不得再阻挠商路,否则,就给我滚。”她失了耐心,语气也越发凌厉。
那使者显然是嫌她过分傲慢,有些慌忙却也很快稳住心神,从怀中取出一物,明封还以为是什么暗器一步便挡在了陆思音面前,却不想他取出了一个囊袋。
明封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陆思音就已经起了身,两步跨到那使臣面前夺了过来。
“就是不知道肃远侯这样一心为国,非得出兵,却逼死了皇帝的儿子,梁国的陛下又要如何待您啊?”
那使臣离开的时候乔赟才刚走到帐篷前,而后就见到陆思音拿着那个囊袋出神。
“这是殿下的东西。”乔赟一下子反应过来,本来急切想问是从何处找到的,一想刚才走出去的诉莫使臣,要出口的话也堵在了喉口。
陆思音打开那囊袋,看到了里面的玉虎和骨哨,还有一块言渚的私印。
“这些东西,殿下应当是贴身收好的。”乔赟喃喃说。
她沉默了良久后才说:“去给谢伯父和堂兄送信,端王在诉莫王庭。”
她垂眼,眼皮跳了好几下,睫毛也一直颤着,冷天里也出了一手心的汗。
贵重东西要收好(尬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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