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里有一句话是没说错的,天气越冷,仗就越难打,若是接下来一个月还未有成效,他们也就不得不回撤了。
“侯爷,谢元帅处来信,他们遇上了风雪,还得暂缓两日。”
陆思音接过信,这大概是诉莫境内今年第一场风雪,好在雍锡熟悉,没让谢全大军受太多折损,按照往常来看,第一场雪下完之后还有回暖时候,那也是最后的时机了。
“我们不能等了,”陆思音将那信件烧掉,活动了两下已经僵硬的十指,“风雪很快也要至此,最近的城池在叁十里处,两日之内一定要攻下来。唯有如此才能躲过风雪,找到地方囤积物资,与谢元帅同时抵达王庭。”
“是。”
她嗓子干得难受,才喝了一口水,寒得彻骨。谢清源已经尽了力,但一应取暖之物还是补给不上,西边本就更荒凉,少有城池,路途也难行,运过来的东西在路上都要耗费十之叁四。
晚间她见到裘都的时候,对方还是冲她无奈摇了摇头。
还是没有消息。ⓨùzんáǐщù.ℙⓦ(yuzhaiwu.pw)
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本来以为时间久了就不会那么担心,每每不去想军务,那股恐惧担忧还是会笼罩她。乔赟那日提前离开算是保全了性命,雍锡将他也送了过来,他整日里也是板着面容。
“或许是我们还没得到消息,端王已经回到大梁了。”明封劝了两句,她也只是笑笑没有多说。
起初听闻大梁举数十万大军奔着王庭而来的时候,王庭中的百姓也慌忙,一夜之间逃去了两成。但随着第一场风雪到来,他们的担忧也就浅了一些。
“风雪来了,谁都没辙。”
言渚接过老者递来的热水,他们本来是要被四散分给诉莫贵族府上的,但现下战事紧急,就都在王庭驻军,做些苦工,修筑堡垒边墙一应之物。
“二十四年前,也是这么一场突如其来的风雪,十万大军啊,生者不到一半,手足冻坏的,就更多了。”
老者说自己姓袁,在诉莫和大量边境一带生活了一辈子,许多言渚只在话语里听过的西北之事都有亲身经历,晚上若是得了空,也偶尔坐在他身边听他讲那些事。
许多人劳累了一天,才吃完几口东西就睡下了。
最后只剩下言渚还在装着烤火,那老者笑说:“你若是在找机会逃出去,就不必费这个劲了,从这儿出去,也都是诉莫的地方,没可能的、”
“你这两日白日里装着做工,把这军营上下都跑遍了,晚上又总是最后一个睡,在记他们巡逻的时辰吧。当初捡你回来的时候,虽说身上是脏了点儿,也看得穿戴出价值不菲,这些天吃这些牢饭做这些工,看起来也不像是熟手。”
言渚哑然,火焰映出他故意涂黑的面容,他无奈说:“我倒真不是想逃。”
“真想做什么,也要看时机,你若是想做却又不成,睡在这儿的这些人,都是要被波及的。”
“知道,”他朝四周看了看,睡下的人里身上几乎都遍布伤痕,白日里坐苦工,也没少受鞭打,晚上又只给一两个时辰睡觉,故意就要将人吵醒,他看向老者的目光并没有被磋磨得暗淡,“只是若不冒险,也活不下去。”
那老者看着他,倒是没再多说什么。
他才说完就看到不远处几个拿着鞭子的士兵又走了过来,他们叫嚷着将人唤醒,睡眼惺忪的人很快被诉莫人挑挑选选分成了好几队。那个诉莫人只问了他一句,会养马吗,他才应了一声就被拉到了另一边去。
“看来是着急了。”那老者说了这样一句。
王庭里,骨里跪在昆部座下已经一个时辰,昆部口中含混,粗犷的面容和魁梧的身姿也不能遮盖他越发不济的精神。
昆部抱怨了许久,若是此刻他能站起来,就算是数十万大军兵临城下他也一样不怕,而后便斥责起骨里的无能。
这些年享乐也好,还是向西边的部族征战,再加上当初跟着昆部征战的大将内斗外耗,折损殆尽,诉莫早就不是当初昆部雄心勃勃时的样子。骨里并不反驳,昆部说得累了,自然也就睡下了。
“王子,说是二……雍锡已经单率精兵五千,从谢全大军中脱出来了。”等他出来后手下的人便禀报。
谢全大军是被拖住了,因为朝廷派来的监军总是意见颇多,谢全也是万事求个周全的性子,雍锡等不了就让自己的部众偷偷北上,而后向谢全借调了先头部队与自己的部众会合,便要来做这个先锋。
“这五千人一动身,后面的人也就会跟上,陆思音和齐复那儿怎么样了?”骨里问道。
“肃远侯处攻下了一城,从延吴运送过来的物资就都经此周转再运前线,她带着兵,大概还有叁日就能到王庭外台城了。齐复那儿,据说是和陆执礼大闹了一场,现下还牵扯不清。”
骨里点了点头,除了言渚到现在还没找到之外,事情都还算在掌握中。他拿出了怀中一个囊袋,神情由些微轻松又变得紧绷。
“出手吧,诉莫的冬天,本就不是他们熬得过去的。”他叹了一声,想着昆部也不禁一阵烦闷。
“武毅伯。”守卫见他气冲冲从主帐里出来也不敢多说什么,自风雪小了之后,齐复也不谈出兵的事,整日里就说谢全的大军不动,他们就不能按计划行军,以免到了王庭成了以卵击石之势,甚至还想带着大军回撤等待消息。
以如今的情势,陆思音一路本来是最难行的,但她反倒是行进最快的,雍锡就算跟上,以这样的数量对阵王庭之军才叫以卵击石。
“将军……”
“什么事!”他语气不免冲了一些,吓了那守卫一跳。
他硬着头皮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这是夫人临行前交给我的,说等您耐不住性子的时候就交给您。”
陆执礼接过来打开,之看到里头有张字条,上面的笔记的确是林筱的,清秀有力的四个字在纸笺上。
以屈为伸。
他静了半刻,正准备起身再去找齐复的时候,就看到守卫焦急进来,递给他一封陆思音捎来的书信。
“武毅伯?”守卫看他面色变了小心翼翼问。
“去,跟齐将军说,我同意回撤,也不必只撤叁十里了,让他率叁万甲兵先行回撤弈城,我随后就来。”
那守卫看了看桌案上林筱交付的字条,只以为他是被劝住了。去跟齐复禀报的时候,他还奇怪陆执礼转了性子,那守卫隐约提及林筱留的字条一事。齐复恍然大悟样子,只以为陆执礼是识相了,便也没有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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