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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阮在医院工作人员的安排下被送入病房,他额外请了一个护工阿姨,暂时在医院里照料她的衣食起居。
    嵇相宇走下住院部台阶,外面车流喧嚣声逐渐响起,天空的鱼肚白已完全翻了过去,太阳悬挂在远方的青山上,熠熠生辉。
    医院周边的餐铺开始了一天的营生。天还尚早,但已有排队买饭的人。嵇相宇在众目睽睽之下踱步进入一家包子粥铺,潦草地点了碗皮蛋瘦肉稀饭,就结束了早饭。
    粥铺的老板娘貌似很喜欢这个突然来访的年轻男人,她还额外在他粥里送了一个卤蛋,最后不巧被老板发现,他的丈夫睨了男人一眼,不满地在背后吐槽了几下。
    “送送送!生意就是这么被你做亏的。”老板压抑住声音,在妻子耳旁说道。
    老板娘也不甘示弱地瞪了他一下,冷哼道:“你还说我哩,死男人。内科那小柳护士每次到我们店吃饭,你不也多给了几个包子,被我逮着,不止一次了。”
    老板突然噤了声,面色尴尬而难堪,他摆了摆手,不再跟自己老婆纠缠这个话题。
    嵇相宇像一座雕塑站在结账台面前,对夫妻俩背后的言语闻所未闻。他看着前面贴在棱柱上的菜单失了神,思绪不知道飘到哪里去,直到老板娘唤了好几声,才听见。
    “小伙子,嘿,小伙子。你早饭就吃这么点吗,你脸色很不好,都有点瘦脱型了。我们家的素包子很好吃,香菇荠菜馅儿的,要不来几个。”
    他愣了好半天,才淡淡笑着回应她。
    “那就再来两个吧,谢谢。”
    塑料袋裹着香喷喷的小包子,递送到了嵇相宇的手上。他轻轻把袋口扎紧,没有吃,就离开了餐铺。
    在回住院部的路上,他又买了一软袋子温热的鲜牛奶,要了一个大袋子,跟包子一起放了进去。之后,他途径一家烟酒店,在门口顿了一会儿,才进门向老板买了一包烟。
    嵇相宇没有直接上楼,而是在大楼草堆旁的石墩子上坐了下来,点燃了一支烟。
    他望着远处发呆,烟灰烫到了裤子上,有短暂的刺痛,他才发觉。
    他一向是个自律克己的男人,很少抽烟,没有依赖,更别说上瘾。就连应酬的时候也找理由回绝,因为不喜欢那种味道,也不明白为何有人会喜欢,一年抽的次数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可他在这个清晨一下子抽了5根。
    尼古丁入肺,竟在此刻带来了巨大的欢畅感,以前从未体验过的,也许是在某种情绪中待太久了。
    手上的餐食快凉了,嵇相宇拍了拍裤子上残留的烟灰,就准备上去。
    他的脚步突然被一道愉悦而洪亮的男声叫住,那个人就在楼梯上面,貌似刚刚从住院部出来,他看见嵇相宇,很快跑到他身边。
    “哟,我没看错吧,嵇相宇!”男人的眼睛变得很圆,嘴角因喜悦牵扯出大而夸张的弧度。
    嵇相宇停下脚步,微眯起眼打量男人。刚想打招呼最后却没能出口,他不太记得他是谁了。
    “是我!吴哲成!没想到在这还能遇见你,高中毕业后咱们有10年没见了吧,我以为你会留在美国的。”吴哲成笑嘻嘻。
    他还是有点记忆的。
    这个叫吴哲成的男人是他的前前桌,高中时带着厚厚的框架眼镜,瘦弱而矮小,平时很活跃爱说话,但印象也仅限于此了。
    嵇相宇笑了一下,那笑容十分勉强,都不能算是个合格的客套寒暄。他不喜欢叙旧聊天,对别人的生活没有兴趣了解,此刻更没什么心情,打算随便说几句,就草草了结。
    “你好,我记得你,吴哲成。你怎么在这里?”他说。
    吴哲成似乎很惊讶,又带点喜悦,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
    “哈哈,受宠若惊,咱们一中的大神竟然还能记得我。”吴哲成又往前走近了几步,他一蹦一跳的,犹如一个青春大男孩,看不出年纪,“我老婆昨天刚生完,我一直在这陪她。”
    吴哲成开心地拿出手机,翻开相册,一张照片就这样摆在他的面前。
    “我女儿,六斤六两,可不可爱。”他沉浸在自我的喜悦中,那架势像要与全天下人分享这个好消息。
    嵇相宇的脸瞬间白了一下,他的眸光忽然黯淡了下去,露出一个还算能看的微笑。
    “恭喜。”他的声音很轻。
    吴哲成的脸乐开了花。他看了看身旁俊美高大的男人道:“你好像瘦了不少。老婆也在这生了?”
    他怔了一下,很快摇了摇头,笑容苦涩。
    “没有,亲戚在这,我来探望。”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但基本上都是吴哲成在讲话。嵇相宇看了眼手表,最后随便说了几句,就结束了这次偶遇。
    在上楼的时候,他突然接到了公司助理的电话。
    电话里,小李的声音忧虑而急切。
    “老板,不好了,您赶紧过来,公司有变故,出大事了。”
    “什么事,我这边走不太开。”
    “董事会股东已私下起草提议,要联合起来弹劾您,马上就开会。”
    “Andrew(叁个合伙人之一)收到外部消息,有人报案,您好像被牵扯进一桩刑事案件,他们为了NeWolrd的荣誉,就准备强制弹劾……”
    嵇相宇握着机子的手一顿,抓着塑料袋的另一只手在不知不觉中收紧。
    “好的,我知道了。”
    他挂了电话,手揉上发疼的太阳穴,眼神逐渐变冷。
    嵇相宇推开病房门的时候,陈阮没有醒来,依旧处于昏迷状态。因为一直在输着营养液,她的脸恢复了些许血色,但还是苍白。
    他临时聘了医院里资历最丰富的孙阿姨照顾她。阿姨住在VIP套房的隔间里,已经醒了,在病房里收拾东西。
    他把手上的餐食托付给了孙阿姨,并嘱咐等她醒来一定要喂她吃饭,如果吃不下去就喝点流食。
    孙阿姨理解地笑了笑,看出男人工作上有急事,拍了拍胸脯,称道自己是老行家,请他一定放心。
    嵇相宇出神地看了她一会儿,便狠下心关上病房的门,准备离开医院。就在他没走几步路的时候,又突然折返回来,走得是又急又快。
    孙阿姨被再度回来开门的男人吓了一跳,以为遭了贼,一看是他,便松了一口气,回到厕所清理去了。
    嵇相宇走到陈阮床头,修长的手抚上她虚弱脱血的面容,他心疼地看着她,低下身子温柔地在唇间刻下一个吻。
    “阮阮……对不起。”
    哽咽的低语。此刻,没有人能真正听见他的话,更像是说给自己的心听。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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