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峰的父母都去外省打工,这里没有亲戚,家里只留有一个耳朵都听不清话,糊里糊涂的老人——杨峰的奶奶。
他们通过一切办法想方设法联系到了杨峰父母的时候,听着父母二人在电话里哭得声嘶力竭,心里也不好受。但家中的奶奶根本没有辨别尸体的能力,他们甚至都在犹豫是不是该把这件事告诉老人。
而刘友霖的家庭也是让人唏嘘,只有一个几乎不怎么管他的父亲。在通知他的父亲来认领刘友霖的尸体,他的父亲姗姗来迟之后,却被通知到了dna不匹配,这具尸体很可能不是他的孩子。
一时间,刘友霖的的案子从一起“谋杀”又只能被定性为失踪。
那现在这具无脸尸又是谁呢。
“曾队,我希望你看看这个。”
曾健接过了探员手中的资料,低下头仔细过目,目光停留在了这张警校毕业证件照的帅气英俊又年轻的脸庞上。
余非笑起来阳光大方,喜欢一边嘴角微微勾起,和早上那个在被警察问讯做笔录时候不断重复要见尸体的脸庞重合在了一起。
他和刘友霖的关系密切几乎更胜于那个对他不管不问的父亲,但是早些时候他被自己家副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直接放走了,而且他那位非常信任的副队只有下午回来匆匆开了两次会,晚上又不知所踪。
因为在警校待过,调查余非的社会关系并不难,所以知道魏副支队长和这位后来弃武从文的前警员的情侣关系也不难。
魏秋岁的情史太过简单了,他也不曾去隐瞒,曾健曾经没有想刻意去调查自己的下属过,但他一直知道魏秋岁的性向,市局中最帅气冷静的男神级人物,是个彻头彻尾的同性恋。
不过,那么多年不谈恋爱,不是性/冷淡,就是忘不掉呗。曾健只是一联想到早上那个年轻人,想到他的样子就额角突突跳。
曾经最亲密无间的恋人,和现在这起无脸尸体案件中的一位嫌疑人,曾健相信,以他这些年对魏秋岁的了解,他对于法律的天平究竟该如何倾斜,应该比他还清楚的。
但此刻忽然又产生了怀疑,其实他对魏秋岁并不够了解?
……
魏秋岁听完大妈报的地址,手机就直接响了。他看见曾健的名字直接接了起来:“曾队。”
“余非在你旁边吧。”曾健也不想拐弯抹角了,“说说,你怎么想的?”
“稍等。”魏秋岁说。
魏秋岁看了一眼余非,示意他跟自己走,边走边下楼到了楼底。
余非站在楼道边点了根烟,看着外面已经慢慢积起来的雪。
“不是他。”魏秋岁直接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但是我现在没有证明‘不是他’的证据,我也不能把他带回来。”
“秋岁。”曾健说,“你和他有三年没见了吧,你的心情我完全理解,但我不能让你这么做。他变了呢?他不是原来的样子了呢?你有没有想过,他一个在警校待过,受过专业训练,又在这起案件中和受害者关系如此密切的人,虽然他的杀机暂时没有找到,但是他现在就是个定时炸弹!”
“……曾队,给我点时间。”魏秋岁吸了口气,“一晚上,我证明给你看。”
曾健短暂的沉默后,问道:“你有方向了?”
“差不多。”魏秋岁道,“我有个案情的新思路,但我现在没有时间复述了。”
“……我知道了。”曾健说,“回来你检查是写定了,不过需要支援马上通知我,现在外面下大雪了。我给你一晚上,如果你明天中午之前没有办法找到嫌疑人,我亲自去逮你和你前男友。”
……
曾健挂了电话之后,重重捏了一下自己的眉心。把桌上的资料倒扣过来,喊来了刚才的探员:“这份资料的事情还没报告给上层领导吧?”
“没有。”探员说。
“我是第一个经手的吧?”曾健问。
“是的。”探员回答。
曾健用手指戳着这份报告,一字一顿道:“现在开始不要和人提起它。”
探员眨了眨眼,有些不明所以,但是曾健似乎并不打算解释了。探员的目光在那份被反扣过来的纸上顿了顿,然后道:“是!”
魏秋岁挂了电话之后,余非正叼着烟抬眼看着路灯下的飘雪,他呼出的烟和白雾混在一起:“下雪了,后半夜不好办啊。”
魏秋岁从风衣口袋里摸出钥匙,直接钻入到了雪中,余非在后面道:“哎魏警官,你们头儿是不是怀疑我了?”
“是不是?”
“啊?”
魏秋岁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把车门打开。余非去了副驾驶,伴着寒气钻入了车中,结结实实打了个哆嗦。等魏秋岁也钻进来开了空调,余非恨不得把自己的脸都怼到空调的出风口上。
“你们头儿早上那会估计就盯上我了。”余非终于被热气吹得缓过了点神,“我也反复提醒过要让我去认认尸体,结果都一个个当我傻……哎……”
魏秋岁摇摇头:“曾队有自己的难处,能给我们一晚上时间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余非把手垫到脑后:“一晚上之后呢,如果没找到证据,是不是要把我拱手送进去了啊。魏警官,我含冤入狱的话你要为我送饭呐……听见了吗魏警官,魏警官?”
魏秋岁松了手刹,车子慢慢向前滑行:“不会,你不会有事的。”
来时的资料还未完全看完,余非在缓和后直接又抽出来慢慢翻着,他的目光又停留到了那份尸检报告上。
他的目光反复停留在胸部以下粉碎性骨折,左上臂外侧挫伤这行字上。
胃部检测出了残余食物,经确认为面皮和肉类混合物,那应该就是馄饨一类的东西。
但是余非清楚地知道,他没有给刘友霖吃过荤菜。
此时,魏秋岁“啧”了一声:“这么走来不及。”
开往医院的路程不远,但雪天路滑又是黑夜,老城区里的路灯又黑暗一片,魏秋岁都不敢开快车,直接请求了支队去往医院增援,密切注意里面是否有可疑人物出没。
他戴着耳机和陈晖彬通话:“吩咐人下去,去医大医院的各个科室找一下有没有叫洪晓真的病人,他的哥哥叫洪晓易,一旦发现了立刻通知我。”
“明白,魏哥你还有多久到?”陈晖彬问。
“保守估计十五分钟。”魏秋岁说,“你们尽快,不要让嫌疑人有所察觉。”
五分钟后,陈晖彬的电话来了:“魏哥不对,医院的主治医师说,洪晓易就在半小时前带着自己的弟弟出院了!”
“什么!?”魏秋岁声音变了变,“怎么回事?”
“病人送来的时候是高烧和炎症,伴有严重肺部感染。”陈晖彬重复着护士的话,“护士今天去巡房的时候,洪晓易已经把弟弟转移出院,自己直接办理了出院手续。说想在家休养,主治医师再三劝阻也无济于事。”
“监控,调医院同时段所有监控,看他是坐什么车去往哪里。”魏起岁单手扶着耳机,满脸阴云密布,“雪天半小时根本走不远。还有,给我调取更早的监控,务必找到他第一次出医院的时间点。”
“明白。”陈晖彬说,“哥你开慢点,安全第一。”
魏秋岁挂了电话,双手扶着方向盘。余非已经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个大概,手上还抓着白纸,轻声道:“跑了是吗?”
“嗯。”魏秋岁应了一声,“别急,我们……”
“你扶好方向盘,接下来我说一个大胆的推测。”余非把手上的一堆纸抖得哗啦哗啦响,“刘友霖可能真的还活着,死的人说不定是洪晓真。”
……
夜里的雪积起来大概也就是一个多小时的事情,魏秋岁和余非看着半小时前停好的车,白茫茫的一片雪已经覆盖住了车顶,只有车头的微热,让那边显然积不了太多。
余非因为脖子钻风,又一路上逼逼叨叨说了一堆话,这会嗓子开始发疼,纵然再怎么把帽子拢着都拢不了风。
魏秋岁那边因为已经查到了监控内,一小时前洪晓真带着一个身形和他很像的戴着口罩的人出来,然后开着一辆车出了医院。
查了车牌,果不其然是辆套牌车。在出了监控范围后,在其他的同时段监控中也找不到她的身影。魏秋岁让交警部门配合封锁和检查所有附近道路,一辆车也不能放过。
“他们肯定没有出城,这个恶劣天气开绕城高速再快也要一个小时,这会肯定在哪里躲着。”魏秋岁看着手机上一条条的消息,忽然听见余非猝不及防地一声:“好……阿嚏!!”
他抬起眼皮:“感冒了?”
“有点。”余非一开口嗓子都哑了,感冒来得太快太突然,他甚至都没收住自己刚打喷嚏时候顺便打出的眼泪。
魏秋岁盯着他带点湿漉漉的眼睛看了会,犹豫了一下,把手机暂时放进了口袋里。然后迅速搓揉了一下自己的双手,在余非微微震惊的表情下,把搓热乎的双手捂住了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