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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用前请注意
本文有部分内容涉及自残、自杀
为剧情所需,请勿模仿
生命可贵,请爱惜生命
并让我们一同关怀心理疾病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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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恶鬼事件之后,明黧的生活愈变愈拥挤,并不是指房间内增加了新设备,或是来了个新室友,而是他能看到更多非本世界的「人」,这小小房间除明黧和耀之外,还有阿婶、阿伯和四五个小孩到处蹦蹦跳跳。
「真是够了。」眼角掉一滴大眼泪足以道尽明黧的无奈与烦躁。
「很热闹,不是吗?」
「对呀,真热闹,手断的,脸歪的,只差没有头的。」
语毕,耀调皮地奸笑,明黧毫不犹豫地将枕头打向他,原本只是想抒发一下脾气,却没想到这个举动让所有鬼魂往明黧方向看去。
「对不起!」简直快吓翻的明黧90度鞠躬道歉后转过身,不敢再看着他们。
「我带你出去走走!」耀勾起明黧的手,礼貌地请那些鬼魂让条路给他俩通过,明黧心想这人总算不是木头了。
两人一同离开病房,出门前还挥挥手要他们别跟来,一起再偷偷摸摸躲过护理师的视线,走过走廊、上了楼梯,抵达音乐治疗室,明黧才放下一直提着的气,每次出来都像惊悚片,这种日子何时才会结束?
「弹琴!」
两人开心如以往一样,衝去抢坐在琴椅上,但明黧每次都会输给耀,因为他总是算不准距离,膝盖总是会撞上琴椅角,几次受伤之后,耀都故意飘得很慢,慢到明黧都生气他放水。
「为什么会这么喜欢loveisblind这首歌?都快变开场曲了。」
「老实说,我已经想起这首歌的过去了。」
听到这番话,明黧的心不禁纠结,已经想起一点点记忆,接下来耀会想起更多拼图,拼回他忘记的空白,这不是一直追求的吗?怎么现在心情却感到复杂,为了掩饰感情的明黧只好乾笑:「太好了。」
可惜的是耀完全没发现明黧的失落,自顾自地讲起自己的故事。
*
高中时,我很喜欢我的音乐家教,他是个30岁的男人,和别的老师不同,懂古典乐的老师很多,但精通古典和流行乐又能将两者融合成一种新风格的老师少之又少,我很崇拜他总是能弹出耳目一新的曲子,每天都能从他身上学到无限的知识。
「老师,你这么厉害,怎么不好好宣传自己,变得大红大紫。」
「我只是在等待时机而已。」
我们坐在家里的琴房里,弹累了就会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聊天,他身上有股温暖的烟味,厚实的肩膀非常适合穿着毛线衣,浅棕色的短发,扎实的手指,长得不算帅,但是是那种很让人想要依靠的类型,每一天的相处,不管是休间或是指导的时间,都会让我觉得幸福。
「以你的天分,一定能红的,老师就靠你了,哈哈!」
总是会逗我开心,不知何时开始,他对我的称讚、叮嚀即便是指正错误时都让我很开心,这算花痴吧?不过没关係,因为他是我第一个爱上的男人,纵使交过很多女朋友,也没有一个人能和他一样让我疯狂。
所以我把他视为我的初恋,虽然他从没答应过要和我在一起。
「叮咚!」
「谁来了」耀起身去开了门。
「表姊!」
「啊!耀!好久不见!」
门一开,兴奋的两人旋即抱在一起,是从小一同长大的表姐来了,她从国外修完音乐硕士回来之后,就在耀家里附近的大学教书,总是说要来拜访他们,但因为太忙,所以这个约定一直没实现,今天意外出现,让耀又惊又喜。
「你妈妈呢?」
「出去买菜了。」
「啊呦,你还是长这么帅!」
表姊忍不住捏玩耀的脸,眼角馀光看到有名男子站在后头向她点头,她不好意思地停下手。
「有客人啊?」
「喔!他是我的钢琴家教,老师,她是我表姊。」
「你好,嗯……今天课也结束了,明天我要验收,先告辞了。」老师收起外套,可能是觉得尷尬,所以匆匆忙忙离开。
「好,老师再见!」
「这男人怪里怪气的。」老师一离去,表姊就开始间言间语。
「不会,我觉得他很帅。」耀非常有自信地说着。
「咦?我们家耀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男人了?」
被这样调侃,反而让耀有点心虚,他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自己喜欢老师,没人可以说,也不敢说,老爸自从有外遇之后又不肯离婚,老妈每天追着钱跑,耀身为独身子,所以老妈把全部的钱和希望全寄託在自己身上,也希望耀能赶快出社会娶个老婆帮忙家计,现在家里已经够乱了,在这时候突然说出自己的性向,总觉得不太好。
「我没喜欢他,是尊重他。」一句话否决了表姐所有的疑惑。
过了几天,老师在上课时,送了我两张cd,一张是janisian的,一张是椎名林檎的。
「为什么送我?」
「这是这次的课题,这两张cd里都有loveisblind这首歌,如果你能将这两首歌融合成自己的风格,我就会帮你申请国外大学,并且学费那些都由我出。」
「不行,怎么可以让老师……」
「耀,我欣赏你的琴艺,我相信栽培你是正确的选择。」老师将手勾搭在耀肩上。
「努力给我看好吗?」
为了老师那句话,耀每天茶不思饭不想地埋首在作曲、弹琴里,听了一遍又一遍的原曲,把自己关进歌的旋律意境中,每完成一点点就会兴高采烈的在老师下课前弹给老师听。
「耀,你真是我看过最有天分的音乐人,我真的好喜欢你。」
谁不会对这种话怦然心动?是不是只要再努力一点,或许真的能让老师喜欢上我,是不是只要完成这首曲子,和老师告白被答应的机会就大一点。
我一边如此想着,一边投入在这首歌里头。
「终于作完了!」
弹了无数次,确定是这首曲子最完美的结尾,我兴高采烈打电话给老师,要直接透过电话,让老师第一手听到不一样的loveisblind。
「老师!」
「耀,我正想要打电话给你。」
「咦?怎么了?」
「你表姐答应我求婚了!我真的太高兴了!」电话另一头传来老师那如孩子般的快乐笑声,和一个女生的笑声,那一定是表姊吧?什么时候在一起的?自己竟然完全不知道。
耀紧握电话,嘴里紧张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恭、恭喜。」
当下我其实多想骂三字经,我不是生他的气,而是气自己连一个人是爱自己,还是单纯喜欢自己的琴艺都不知道,爱情真是盲目的,我一直以为他喜欢我,就这么白白开心了高中三年。
老师没有错,表姊也没错,错在自己没有即时表达感情。
最后我没有把这首曲的结尾弹给老师听,老师也因为准备婚事,完全忘记这件事情。就在某一天,我发现老师偷走我所编的曲子,把新版本的loveisblind公佈于网路上,而后他开始大红大紫,我没有揭发他,只是自己默默的把那些我作的谱全烧光。
也顺便把我的初恋给烧光了。
*
「这什么悲惨故事。干嘛还喜欢这首歌?」
明黧不屑地用手拖着脸,在生气耀这么傻,也忌妒竟然有人能他如此痴爱着。
「因为是初恋呀。」耀如老头般欣慰地叹了一口气,傻傻地笑着。
「是、是。」
「而且这首歌的歌词有一段不是写着:loveisblind,loveisyourcaress,loveistendernessandmomentarypain.」
「嗯。」明黧点了点头。
「就是会有那短暂的疼痛,才会有爱。」
「疯了。」
「干嘛这样。」耀用手臂撞了下明黧那面无表情的情绪。
「把那首歌送我。」
「咦?」
「那首你编的loveisblind。」
「那都已经过去了,没有人在乎了,我也是,哈哈。」
「他不珍惜你,我珍惜。」
「……明黧!」耀高兴得抱住明黧,大喊他的名字。
「可是关于新编曲的内容,这部份记忆我忘了,因为我烧掉之后就只弹原曲了。」
「没关係,我等你想起来。」两个人就这么约定好了。
*
当耀没事或是明黧睡着时,都会飞到护理站听护理师们讲八卦,有时后也会插上几句,虽然他们听不到,但今天刚好采川有执大夜班,所以他决定来好好观察这个人,采川正在写病歷表,看上去快25岁了,但好像又没这么年轻,浅棕色的头发,不长也不短,身高也和平常男生一样,体型和一般男生一样,长相也很普通的男人,来这工作几年了呢?为什么来这工作?他说的青又是谁?耀一手玩着自己的头发,眼睛死盯着他。
「这么突然变冷了。」
采川用肩耸起自己的针织外套,放下笔,搓了搓身子。
耀马上飞起来,松了一口气,管他是谁,对明黧好就好了,不过他到底有没有查我的过去?都这么久了都无声无息,该不会要摆烂吧?不过他应该不是这种人,应该不是吧。
就这样,这个问题一直烦恼着耀,突然耀那飘起来的下襬被人抓住。
「谁那么没礼貌?在怎么说那也是我的脚。」生气的耀往下瞧,是一个小妹妹,也有着飘起来的下襬,耀摸了摸她的头:「怎么了?找我什么事?」
「那个男的,哭了,我好怕。」
「你说明黧吗?」
小女孩点了点头,耀牵着小女孩回明黧的病房,果然看到明黧用棉被摀着自己的头在啜泣着,耀蹲了下去。
「明黧,怎么哭了?」
「别管我。」在哭声下仍可听到模糊的回应。
「可是……我担心你。」
虽然知道这样讲可能会增加明黧心里的负担,但是他还是想讲出自己的心情,也希望明黧也能放开心和他说。
「那又怎样?我就是想哭,没有理由就是想哭。」闷着的口气听起来更为无奈。
「还是你要找采川?」
隔了一段时间,明黧都没回应,但他的身体逐渐抖了起来。
「好烦!」
「好烦!」「好烦!」
「我好烦!」「我好烦!」「我好烦!」
明黧掀开被子,怒气冲天的喊着。
「你好烦!」「你好烦!」「你好烦!」
「我就是不想麻烦他,所以躲在棉被里!」
用那流满泪水的眼睛瞪着、骂着耀,既悲伤又痛苦,耀发现自己多嘴了,难过地低头,这时采川听到声音从外面跑了进来,看到明黧开始乱丢棉被、枕头,赶紧抓住他。
「明黧,怎么了?」
「不要问我怎么了!你们烦不烦!放开!」
「那你只要停下来,我就不抓住你,好不好?」
明黧渐渐安静下来,虽然还是一直哭,采川扶他到床上坐好。
「我想要画画……」
「可是我又看不到。」
「为什么?为什么今天我还是看不到?」
「我想要画画。」「我想要画画。」
明黧不哭了,却开始喃喃自语,手搓着手臂,施力愈来愈重,愈来愈深,把哭的力气全用在上面。
「我去拿药给你。」
采川赶紧出门去拿临时发作时吃的药和医护箱,又回到了病房站在明黧前,让他把药给吃了,过了段时间后,趁他情绪稳下来之后,帮他包扎刚刚被压开的伤口。
明黧感觉着采川的手不停地忙来忙去,在自己那疼痛的手臂上。
「会不会累?」明黧因为关心而问话。
「不会。早上睡很多。」
「你很会转移话题。」
「因为我是你的护理师。」
「真是的。」明黧闷笑两声。
「你有病识感吗?之前护理师都不清不处的。」
所谓的病识感,简单来说,是指病人本身是否有查觉自己生病了,是否清楚症状是由疾病所產生的。
「不知道。有时候觉得是自己的脾气,有时候又觉得是躁鬱症。」
「那你现在想睡吗?要不我念点关于这方面的书给你听?」
「现在不想睡,但也不想听。」
「以前有护理师给你念过吗?」
「有,我高中时的医生、护理师、妈妈、姊姊和辅导老师,还有一堆自以为了解的同学,都一一和我解释过了。」
「不过那又怎样?」明黧垂头丧气的,摸着新绑好的绷带。
「我不想重绑,别再压伤口了。」
「我知道……如果每个人都能像采川一样替病患着想就好了,不嫌我们烦,病患又不是犯人,不要指责我们,而且会生病又不是我们想要的。」明黧手伸直直地说着,怕再碰到伤口。
「明黧算很乖的了,我很幸运我带的病患是你。」采川摸摸明黧的头,这种行为让明黧感觉采川有着大人的气息,成熟且体贴。
耀在明黧身后,心里很不是滋味,同样是出于关心,采川说话技巧成熟多了,或许自己真得没法讨明黧欢心,完全不懂躁鬱症是什么,可能自己也完全不懂明黧是怎样的人,每天的相处,不如一个准确的话语,耀难过地穿过墙,讨厌现在自己的心情,他好希望在明黧身边的是自己。
终究自己是一名鬼,而不是个有温度的人。
「我该不会?不行!」
耀揪住胸口,一个没有心脏跳动的鬼,怎么能爱上一个心脏持续地跳动的人呢?
采川安抚完明黧的情绪之后,就回护理站,耀在明黧房外墙旁,看着采川的身影。
「耀,耀,你在哪?」明黧小声地唤着,耀听到了马上兴高采烈地进去,刚刚的烦恼早就拋到九霄云外。
「你去哪了?」明黧用被子把自己窝成只剩脸而已。
「我一直在门外。」
「抱歉,刚刚对你兇。」
「没、没关係。」
明黧舒畅地吸了一口气,明黧镇定下来的样子让耀觉得很可爱,但这功劳是归采川的,又有一股酸味跑上来。
「那个采川他呀,你喜欢他吗?」耀如坐针毡地询问。
「喜欢。」所有针一飞冲天刺进耀的心,回答得这么不加思索,肯定这感觉早在明黧心里好久了,但相对地,耀也松了一口气,幸好明黧喜欢的是采川。
「赶快睡吧!」
隔天一早,正要下班的采川,突然在门口被一名护理师叫住。
「采川,明黧的姐姐来了,你可以带她一下吗?」
采川随即跑到护理站,看到一位将黑色长直发斜放在右肩上、气质清新的女生和他轻轻頷首。
「明黧的姊姊吗?我是明黧的护理师。」
「你好,我叫明依,请问今天可以看明黧吗?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他。」
「我帮你问问他好了。」
采川选择不直接带她进去,因为很久之前,明黧住进这里的隔天,他的妈妈和姊姊带了明黧喜欢的香菇鸡汤来看看他,没想到让她们进去后,和明黧见不到五分鐘,从外头就听到惨叫,护理师一衝进去,发现明黧直接将热汤泼向明依整身,现在当时的烫伤疤痕在姊姊的脖子上依然清晰可见,之后剩他妈妈来看时,还把她打到流血,连劝架的护理师也跟着受伤,多次之后,医院就劝明黧得家人只要在远远观看就好,以免影响他的心情。
「明黧,你姐姐来看你了。」
「不见。」
「她说有很重要的事要说。」
「她想要再被我用热汤泼吗?我可是不正常的人。她不是最怕的吗?」
采川眼看明黧情绪不稳定,只好走回去和她姊姊说明。
「那可不可以请你帮我传达一下?」
「好。」
「妈妈昨天进加护病房了,是癌症末期,我希望明黧可以去探望她。」
采川回到房内重述一遍,但明黧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淡淡地表示:「不去。」
如果多讲些什么,明黧可能又要生气了,只好先出去,隔会儿再劝劝。
明黧打开柜子的第二格抽屉,用手捞了一捞,拿出一张被揉皱的相片坐在床上,耀慢慢地靠近,用手搂住了他。
「这是你妈妈吗?」
「嗯。」明黧不想多说什么。
「和你姊姊长得很像,很温柔的感觉。」
「在我进院时,她给我这一张相片说:『想妈妈时,就握这张相片。』我随即把它揉掉丢在地上,哼,我瞎了还给我照片,不是在污辱我吗?」
「那这张照片怎么还会出现在这?」
明黧不说话只是低着头,不管怎样都不肯回答耀的问题。
「明黧,去看你妈妈吧。」
「她死了也和我没关係,她把我丢在这,我也要把她丢在那,让她嚐嚐什么是被遗弃的滋味。」
「你妈妈没丢弃你,她每天都会在窗边看你,只是我都以为是医院的人,才没多说什么。」
「……不用!就算她不看我,我也可以过得很好,就算所有人离开我,我还是可以过得很好。」
「是、是!总有一天,我也会离开你了。」
耀双手交叉在胸前,起身看着任性不已的明黧竟然连听也不听自己的想法,简直快气疯了,飘到窗边冷静一下,明黧缓缓站起来,走到耀的身边,嘴唇缓缓张开。
「我喜欢你。」
「什么?」
「我喜欢你!」
这么突如其来的告白,让耀一时反应不过来,明黧屏着气,咬着牙告诉他心里的话,为什么要在纷争中告白?连明黧都不清楚,只觉得如果不现在说,就没有机会了。
「我也喜欢你,怎么了?」
「不是那种喜欢,我是说我爱你。」
耀想起之前明黧在昏昏沉沉说完他的故事之后,嘴里说的话。
「明黧,我是一个鬼,已经死掉的人。」
「所以就算我爱你,你也不会留在我身边?」
「我……」耀根本无法回话,明黧的言词直接、口气强势,让耀无从思考,去选择对明黧和自己都无伤的回话,只能握着明黧那瘦弱的手臂。
「那就走开!不会待在我身边就走!」
明黧转身甩开了耀,一个重心不稳倒在床上,双脚跪在如冰的地板上,明黧用手遮住自己的脸,泪水已经染满整张脸,为了不让耀听到自己崩溃的哭声,只能摀住自己的喘息声。
「我知道我不能陪你一辈子,所以我希望你能过得好好的。」
耀蹲了下去,摸着明黧的头发的手,却再次被明黧撇开。
「拜託你现在离开,拜託。」已经快撑不住爆发的声音,催促耀赶快消失,他不想在得到之后又失去,不如自己先丢下,耀认为现在明黧需要的是冷静,毕竟太多事情烧在他的心里,耀决定让明黧沉淀一下,默默地飘走。
第六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