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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葛于风,杨宇翔与杨母也先行回家休息,偌大的单人房只馀杨芯一人,她才拨空打通电话给自己的助理,通话结束之后,翻来覆去无法入睡,索性起身翻看前阵子收到的剧本,扮演的是青春喜剧里女主角的闺蜜,从大学到入社会陪伴在女主身边,搅和在男女主角的感情戏里推波助澜,比打酱油的好一点而已。
    像这种角色不用花费太多力气,更不用太认真揣摩,她向来乐意赚钱顺道打发时间。
    剧本里写道,女主角跟男主角两人年少青春时,携手踏遍各处风光,让她无法不回想起年少青春时,也有人和她去赏月赏日出,也不知那时哪来的勤奋劲。天寒地冻,春日料峭的武岭山上,呵着寒气搂她入怀,吟了一首张九龄的“望月怀远”。
    没甚么文学素养的她等他解释完文意,说了句卖弄,人就昏昏沉沉地睡在他怀里。
    她后来很后悔,应该叫他不要念那种伤悲春秋的诗,这事就是犯忌讳啊。
    剧本里女主角很信任闺蜜,可惜闺蜜悄悄爱上男主角,耍了一点小手段破坏两人关係。这剧情一向被经纪人唾弃,叫她以后不要再演这种角色,去菜市场买菜都会被吐口水啊。
    然而剧里看来,闺蜜虽是隐含两人间的那根刺,也是女主角软弱无力,不愿戳破出社会后两人风雨飘摇的关係,才任由事情发展到最糟的地步。
    其实也没多糟,就差点酒后乱性罢了。杨芯带点恶意地笑。
    多眼熟的剧本,果然现实生活都比演戏的还离奇。
    剧里她还要被女主角挥了一巴掌,泪眼涟涟地控诉她的背叛,可当年她遇到这种状况,是逕自转身离去,任凭纠葛纠入愁肠也不予理会。
    聂暘曾说她是自尊高如天,不肯示弱又讨人厌的臭脾气,却是他心头上无法割捨的一块肉,脑海里丝丝牵绊的愁绪。这些话他只说过一次,她却记得深。做梦时就听他不断不断地重复,直至梦醒,她就恨不得甩梦里的聂暘和自己一巴掌。
    直到三年前,她就不再做梦了,也把聂暘搁到脑海深处,锁得死紧。
    思到此处,杨芯觉得自己当得起为赋新辞强说愁这句,大半夜的不睡觉想这些做甚么?还不如想想要怎么跟聂暘交代凭空多出一个小孩......
    手机简讯驀然响起,触目所及,写着一条新讯息:”明日聂暘陪你去记者会,他说亲自接你去会场。”
    惊得手中那杯茶差点泼洒一地,静謐空气只闻低微叹息,又原地踱步了会儿。
    该来的总要来,她要想一下怎么不被聂暘追杀又能坦承她帮他搞了个私生子的事实。
    现在跟聂云辞职不晓得来不来得及?要是被小葛知道一定会笑死她的懦弱......
    隔日,杨芯轻描淡妆,对着镜子营造了一点孱弱的气息,小箏和葛于风先后入内,她没见到预期内的人影,用眼神询问了经纪人。
    「他跟我一起来,在停车场等你。」
    在两人陪同下,她坐上轮椅被两人推向电梯。
    她作梦也没想到,跟聂暘睽违多年的见面,竟是建立在那么弱势的情况下。
    「你明明就会走了,硬要坐轮椅,果然是要拿出当家本事了。」葛于风一边推轮椅一边按电梯,暗忖等一下要怎么表演才会过关。杨芯的演技他向来很有自信,应当是能应付媒体的。
    而杨芯心头悸动,目光随着电梯缓缓往下的数字摆动,眼带愁意,思绪杂乱,一时间无心搭理经纪人的调侃,纷乱如麻的脑袋竟然当机了。
    莫提这短短几分鐘,原来昨晚一整晚也不够她准备好去跟聂暘拼个你死我活,算清恩恩怨怨......
    7,6,5....电梯到了,杨芯被推进去电梯,又看着数字一路往下,目的地是地下二楼停车场。
    「那个小葛,我突然头痛,我看记者会取消好了.....」
    葛于风当然看得出她在演哪齣,唇边扩张的笑容证明他正乐不可支。
    「来不及了!」
    话完电梯门缓缓打开,推着杨芯步步向前,一台宝蓝色房车身旁正站着挺拔身影的男人,那男人身着卡其色长裤,简单白色polo衫,贴身的剪裁衬托出他劲瘦的腰身,头发抓理得极有型,五官俊朗,眉眼深邃,移向他们的目光如一汪深潭,读不出情绪。
    虽然偶尔会从聂云的手机看到他的近照,可这一次却是活生生的本人,完整地站在她眼前,从必须抬头仰望的角度。
    演技啊演技,好歹自己是线上的女明星,这时更不能落于下风。杨芯将眼光定在他腰身部分,调整呼吸,逼回眼里的涩意,抬首没有退怯望入他微勾的嘴角,比她还淡漠的眼里。
    杨芯心头暗叹,杨宇翔那小子真的太像聂暘了,要是父子见面,不用她开口,聂暘一定能猜出些端倪。太恐怖了她现在要把那小子送到国外去。
    敌不动我不动,两人互相凝视许久,聂暘才略略低下身子,说:「好久不见。」
    惨了,为什么喉咙乾到开不了口,杨芯正困惑自己的失常,握拳用指甲刺痛自己手心,才能开口:「好久......不见。」
    六年了。她比自己想像得还要失控,杨安乔,你的演技还要多磨练磨练!
    「芯姐,他是谁啊?」惊叹哪来的男神,不明究里的助理兴奋地附在她耳边问,杨芯斟酌了一下字句,又瞄了眼聂暘,说:「是我老闆的儿子,我们以前认识。」
    「是聂先生的儿子啊?」小箏眼里从惊艷变成尊敬,大气都不敢吭一声。「所以他今天要陪我们去记者会吗?」
    「是啊,大概是聂先生担心我,才拜託他来的。」她不自觉地咬了一下唇,轻握住葛于风的上臂,决定将发话权丢给经纪人。
    少说少错,多说多错。
    葛于风接收她的示意,没有耻笑她此刻明显的求救,眼神在两人间游移了下,不疾不徐地开口:「聂暘,其实你不用特地来,我已经跟聂先生说过杨芯可以搞定的。」
    聂暘微蹲身子,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爸很严肃又威胁地告诉我,聂暘你要是明天没出现在杨芯面前,看我怎么收拾你。他都那么说话了,怕他心脏病发,我这孝顺儿子不当不行。也好,我来看看旧识,唸她的名字我还挺不习惯,以前我都叫她......」他没有错漏杨芯更握紧葛于风的手臂。「以前我都叫她杨学姐呢,杨芯是艺名吗?学姐。」
    「杨芯是我帮她取的艺名,出道没多久就开始用了。」
    「这样啊,想必这几年都是你在照顾她。怎么我都没听说呢?」
    「没有吗?」葛于风漫不在乎地笑,「大概是我忘了跟你提我手下的艺人,本来想你也没甚么兴趣才是......」才怪!
    聂暘扬扬眉。「大家都是故交,于风你竟然忘记提这件事,等我回国才晓得你和我学姐这几年是工作上多年的伙伴,如果你早告诉我,我也好一回国就宴请你们吃饭。爸总在我耳边嘮嘮叨叨,叫我赶紧找学姐出来叙叙旧。」
    话完,眼光落在做壁上观的杨芯身上。
    杨芯自然听得出聂暘字句都针对着她,勾出一抹清浅的笑:
    「聂暘,这么久不见,都变帅了。改天要是想来演艺圈混,你跟小葛这么熟,这经纪人可以考虑一下。不过你应该没甚么兴趣,都去国外学艺多年了,现在满身抱负吧。」到底在胡说八道甚么?
    耍嘴皮子一向是杨芯专长,然而上面一长串话足以证明她此刻的慌乱。
    「聂暘,要是你去国外唸书我就不理你了,反正你也不要我!」当年她半嗔半怒拋下这一句,不晓得他还记得吗?要真记得,方才说的话听起来摆明就是她对两人的前尘往事记得比谁都牢,事到多年还没放下他决绝的转身离去?
    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应战,敌人就在前方!杨芯对自己打气。
    聂暘没有被她语里轻微的讥讽惹怒,似乎没有联想起甚么,只说:「学姐,我现在就是待在爸身边辅佐他,你把我看得太高了,他交待了那么多事下来,我还在摸索学习。你就是他交待的其中之一。公事公办,这次的风波你确定开个记者会就能交代?」
    杨芯不断告诉自己不要跟他你来我往,但也无法忽略他刻意的疑问和不信任,遂冷了口气:「虽然我不争气,但这圈子我混得也够久了,我从来都不给聂先生添麻烦。你大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
    聂暘似乎放心地点了个头。「那很好,现在上车吧。」他上前想去推杨芯的轮椅,杨芯下意识急忙阻止:「你要载我?我有小葛。」
    聂暘扬扬眉。「我想于风不反对我载你,不陪在你身边爸会找我算帐的。」话完推轮椅到车门边,俐落地将她一把抱起。杨芯赶紧搂住他脖子免得摔得七零八落,低声道:「我其实可以自己走。」
    他没理会她,逕自将她塞入副驾驶座,没甚么笑意地说,「坐稳了,我最近才刚学会开车,不要被吓到。」收好轮椅,绕回驾驶座,葛于风凉凉地在旁撂下一句调侃。「聂暘啊,杨芯习惯坐我的车很久了,你确定她本人乐意吗?」
    聂暘瞄到挡风玻璃内杨芯拼命拋出的求救眼神,语气坚定。「我有事跟她谈,叙叙旧。」才刚讲完引擎声催动,不给人反对的机会,先行开出去了,留下现场两人面面相覷。
    「葛先生......现在是?」小箏非常状况外。
    葛于风唇角缓缓扬起,继而越笑越开,「这聂暘,是打算让我有好戏看了,等我想想要怎么回报杨芯这几年对我的不客气。有聂暘在我甚么仇报不了??」志得意满的经纪人突然觉得前途一片璀璨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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