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护即使不想露出软弱的一面,却也不得不颤抖了。
在床笫之事上,白哉一向是很强势的,作为承受方,他的辛苦,也就后来懂得了快乐之后好一些,但依然负担很重。
在这种时刻,白哉被拒绝的而失望痛苦的时刻,他会怎样对待自己啊?
甚至有一刻一护希望白哉依然是不爱自己的。
但是一护是骑士。
他不能容忍自己被恐惧占领,而且——白哉不会的,他不是这种人。
「怕?」
男人低沉的笑声像是从喉咙深处发出的,被刺痛一般的野兽发出的哀鸣一般。
一护立即就明白,自己的退缩刺伤他了。
原本的白哉多么的强大啊,他的冷漠,他的骄傲,他的力量,可以保护他不被世上绝大多数的东西伤害,但是一旦爱上一个人,他的心就失去了防御,就可能为所爱之人的态度,举动,心意,而受到伤害。
在明白了这一点的时候一护的恐惧就消退了,而被一股深切的怜爱取代。
他想抱住白哉,用自己唯一能给的身体,包容他,抚慰他,给予他平静和安寧。
他抬起头,主动地吻上了男人的嘴唇。
微凉,却柔软。
就像这个人,冷漠的外壳下,其实是笨拙不曾爱过人的一颗心。
但是他也在尽其所能地付出。
「一护……」
白哉微怔,他说出那种话,其实并不是纯然的吓唬,他是真的想过那么做的,拒绝了自己的,狠心的骑士,他想把他压倒,用情慾翻弄他,用欲望逼迫他,让他在身下哭,不得不求饶,不得不为自己融化成一汪水,一滩泥——欲望的黑暗和独占,以及征服,天然就潜藏在雄性的血液里,此刻释放出来,宛若有恶魔在耳边低语。
那时候他还想着,如果他信赖我,不怕我,我就不这么做,如果他怕我……
但是少年明明怕了,却又温柔地吻了上来。
「你不怕?」
他在唇瓣微微分开的距离问道。
「怕了,不过就一小会儿。」
少年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但是我相信白哉,不会故意欺负我的。」
他露出坦率的神情,眼睛和头发的顏色就像艷阳一般明朗的这个人,最适合的,就是勇敢而耀眼的姿态,却也总会有叫人无法不用可爱来形容的模样。
白哉胸口无处宣洩般,混杂着愤懣和无奈的火焰就这么被戳破了。
他是恼羞成怒般用力抱住了少年将他压在墙了上,「说好话我也不会轻一点的。」
少年却看透了他的色厉内荏,反而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你吓我!」
「哼!」
白哉气愤地用力吻了下去,堵住了这张可恶却嫣红丰润的唇。
很甜,即使掺杂了一丝所求不得的苦涩,却反而让这份甜更加的醇厚了,少年张开了嘴唇来迎接,毫无抗拒,柔软甜蜜,温暖如春天的风和花,他是真的不喜欢自己吗?白哉不禁要升起疑惑,然而这份疑惑,随即就在唇舌交融的愉悦中沉了底,取而代之的是深入索求,得到更多的欲望。
他一边深入地吻着,纠缠住少年灵巧的小舌来回廝磨着,一边挑开了英挺的骑士服的扣子。
洁白的带着极浅的蜜色的胸膛暴露了出来,精緻的锁骨和乳头在视线中央招摇,风吹起小城堡书房的窗帘,光影迷离洒下,他的皮肤格外细腻柔滑——是青春给予的美好,以及不曾丝毫浪费时光努力锻炼而成的,劲瘦有力的肌理,「这里太硬……不如,去卧室……」
「这个书房不是有休息的隔间吗?」
「……嗯。」
据说这个城堡的上一任主人最喜欢书本,因此不但处理事务的书房就跟图书馆开在一起,附近还有小门连通的一个休息室和浴室,这样就可以一直可以宅在这里跟书本为伴,现在却方便了都有了反应的他们,白哉抱起骑士打开了门扣,穿过狭廊,果然就看到了一个小巧却精緻的休息室,柔软的床铺在这个时候自然是最顺眼的,他径直上前将人压在了床榻之上。
帘幕变成了更为遮光的墨绿色,透进的光影黯淡下来,却反而衬得那肌肤格外细腻,被洁白的枕头和带着玫瑰花纹的床单簇拥着的少年,就像是开在花丛间一般,身上都散发出诱惑的味道。
之前的那些情事,是在什么地方发生的呢?冰冷的十一月的海水,坚硬的粗糲的礁石,后来好歹有了少年自己带来的,能垫一下以及遮掩隐私的帐篷,白哉难得的内疚了一下。
少年捧住了他的脸,动情而焕发出娇艷红晕的脸上浮现出疑惑,却没有问,而是凑前吻了一下,「来吧……」
他的许可,在这种时刻,将欲望浇灌成了熊熊的烈焰,理智和顾虑,都一瞬间就荡然无存了。
然后白日便变成了夜色,混沌着,柔滑的加入了蜂蜜的甘甜和浓稠,夜的沉默和纵容,野狼的兇猛和贪婪,夜来香的醺醉和美好。
白哉沉溺在这一片柔滑的甘澧之中,沉沉浮浮,起起落落,然后,夜如飞而逝。
「哥哥!」「一护哥!」
夏梨和游子抵达城堡的时候是一个格外明媚的春日。
冬去春来,阳光开始不吝洒落温暖,大地被绿色覆盖,而小麦和牧草,豆子都种了下去,庄园的佃农勤劳工作,一护则每日里都很勤奋。
嗯,夜晚努力要怀上孩子,白天还不能懈怠,除了各种事务之外,海妖居然盯上了他的训练。
「你学习的是正统骑士的训练法,以力量为上,但你其实是敏捷型战士。」
白哉看过他的训练之后就提出了异议,「有兴趣学一学海妖的战斗方式吗?」
一护自觉也是出色的战士,一直浸淫的修炼方式达成的成就不可能不引以为傲,闻言自然是不服气的,就跟白哉比试了一场。
然后他就被海妖灵活到诡异的剑术按在地上摩擦了。
从此开始了新的训练。
学习新东西自然是很开心的啦,但白哉他……在训练场上,就是个魔鬼啊啊啊啊!
于是夏梨游子到来,一护一得到消息,就飞跑了出去,将魔鬼教练扔在了后面。
白哉收起了剑,慢慢地走了出去。
他到达的时候就看见两个娇俏的少女抱着一护又哭又笑。
「哥哥,游子好想你啊!」
浅金色头发的少女眉目天真婉约,撒娇般的态度是很讨人喜欢的,黑发的少女就冷静多了,却也因为久别重逢,还是笑得极为开怀,看着兄长的视线满是依恋。
「我也好想你们,游子,夏梨。」
一护抱着两个妹妹,将城堡指给她们看,「现在我们有自己的家啦!」
「是啊是啊,一护哥真棒!」
小少女们喜笑顏开。
「咦,哥哥?他是?」游子好奇地看着缓步而来的白哉,「哇哦,他好帅啊!」
「啊,他是我的剑术新老师。」
一护咳了一声,「很厉害的。」
「我问的是名字!」游子娇嗔地道。
「我是朽木白哉,你好,黑崎小姐。」
白哉很有风度地跟小少女打招呼。
「我是黑崎夏梨/游子。很荣幸认识你。」两位淑女行了个优美的淑女礼。
夏梨还好,游子的脸都红了。
不……不妙啊……
一护警惕地看了看姿容绝伦的海妖,不会吧?游子,不会被这傢伙的脸给迷惑了吧?
「叫爱莎管家安排你们吧。」
他一把拉住白哉,「我今天的训练还没结束呢!」
白哉浅浅頷首,「你有自觉就最好了。」
我都是为了谁!黑崎·好哥哥·一护内心吶喊着,不得不回去面对魔鬼教练的魔鬼训练,内牛满面。
「一护哥真的是一天也不懈怠啊!」游子天真地道,「难怪能为主君立下功劳。」
夏梨瞥了她一眼没说话,「一护哥去吧,不用操心我们。」
「晚上宴会!我有很多礼物给你们!」
一护说完这一句就被拉走了。
啊啊啊也不必这么急吧?
当天晚上,作为领主一护宴请了他的臣属和乡绅们,介绍了自己的妹妹,开了一个小型的舞会。
管家为两位小姐准备了雅致的衣裙,梳理的发式也颇为新颖,将两位年岁尚幼的小姐打扮得十分可爱。
她们在舞会上也结交了一些教养良好的小姐和小绅士,相谈甚欢,直到舞会散了游子还在津津乐道。
「不过果然还是朽木先生最好看啊!」
一护一听就悬起了心。
「游子你喜欢他?」
「啊?没有啊!哥哥为什么这么问?」
「你不是……一直在说他最好看什么的吗?」
「好看是好看,可是朽木先生气势很吓人啊,我可不敢靠近,」游子笑嘻嘻的说道,「远远欣赏几眼就可以啦。」
一护放下了心。
自家妹子果然聪慧懂事。
「哥哥你就别瞎操心了。」夏梨开口,「倒是你,跟那位朽木先生,真的只是……师生?」
「是、是啊,怎么?不像吗?」
夏梨直言不讳,「你很紧张他。」
「我紧张的是游子好不好?」
「哥哥说是就是吧,反正我相信哥哥有分寸的。」
夏梨一笑,「哥哥晚安了。」
「哥哥晚安。」
两位形影不离的双胞胎手拉手地跑了,「夏梨今晚我们一起睡。」
「好啊。」
一护叹了口气。
「你在担心什么?」
一隻手臂从身后环住了他。
「怕你妹妹喜欢上我?」
「还不是你太好看了嘛,担心不应该吗?」一护理直气壮地道。
白哉轻笑,「你也这么觉得吗?」
他是凑在一护的耳边说的,微凉的气流故意地灌入耳壳内,仿佛就摩擦着耳鼓发声,痒,而且麻,一护晃了晃头,「干嘛啊!说话就好好说!」
「不。」
某人也理直气壮地拒绝,「晚上你是我的!」
啊呸呸!
白天难道就不是你的了?霸着人在训练场上不放的究竟是谁啊?!
一护被大魔王拖回卧室的时候内心很崩溃。
每天每天每天每天……要不是大魔王有特殊的药剂和按摩,他的腰还直得起来吗?
总之,新领主的日子,痛并快乐着。
终于到了春末夏初的时候,海妖每夜结束后必行的检测,有了不一样的结果。
检测魔法散发出漂亮的红光。
「成、成了?」
一护凝视着那红色的光芒,「我……」
「是的,成了。」
初时被一护拒绝的痛苦,在这段时日的朝夕相处中,已经渐渐平息下来。
因为这两个月来,白哉始终陪伴着一护,方方面面地参与了他的生活。
看他以战士的身份为主君效力,以领主的身份管理领地,以贵族的身份参与交际,以哥哥的身份疼爱教养妹妹——黑崎一护有自己的世界,而这个世界里,他就像一颗茁壮的树一样,深深的,扎根于属于他的土壤,而散开茂密的枝叶。
如果强行将他挖出,移植到陌生的地方,离开他眷恋的环境和人们,他还能这样,在阳光下展露出明媚的笑容吗?
一护喜欢明亮的地方,喜欢紧身的衣服,喜欢甜食和鱼子酱,喜欢看书……
他真心开心的笑起来时,会微微皱一下鼻子,还会用食指擦擦下頜。
他躲在图书馆窗帘后面抱着一本书晒太阳的时候,就像一隻慵懒的大猫。
他会在周末带上食物和一些小礼品去探望治下的领民,他拥有这块土地上生杀予夺的权力,但是他的仁慈和公正,令领民们从摆脱了惴惴不安,安心露出了笑容。
他让人在领地上开了铁匠皮,麵包店,旅馆,酒坊……
他给妹妹们寻来了优秀的教师,游子没有天赋,就开啟了乐器和文学的课程,夏梨则学起了剑术。
一切都还在萌芽,一切却也欣欣向荣。
白哉终于清楚,他无法带着一护回到海里。
甚至开始不那么痛苦的正视这个结果。
而现在,一护终于有了他的孩子。
至少,至少,他们的血脉,在这个还没出生的孩子身上,融合了。
就这样吧……
白哉想着,也露出了欣慰的微笑,「嗯,别担心,大概几个月你就可以生了。」
「几个月?」
「海妖是卵生的,卵在体内发育到一定程度后,就会从母体排出,送到海底特定的孵育地,时间到了就会自然出生了。」
白哉摸了摸少年柔滑而亮丽的长发,「不会很大,不痛的。」
「呼,你这么说,我还真的安心了。」
一护可是见过怀孕的女性的,那大腹便便的模样让他颇有些惊吓——他一个男人到时候这幅样子该怎么隐藏啊?会不会被当成怪物?到了时候又该怎么生出来?剖出来吗?一护一直都很担心,而现在,这些顾虑都没有了。
甚至白哉说海族的孩子很顽强,日常的训练都不用停,一护简直「高兴」得要哭了呢。
「你的心是铁做的吗?」
「我只知道你训练进度不错,既然有这个资质,就别浪费了。」
白哉继续给他顺头发,「乖。」
「呃……」
这海妖,越来越狡猾啦!
被顺毛的一护一点小鬱闷也没有了。
愉快的养胎日子就这么开始了。
一护的餐桌上添加了很多鱼类。
各种烹飪各种吃。
听说孕妇会孕吐,尤其是对着腥味比较重的鱼类时,但一护完全没有这个现象,他反而格外喜欢吃鱼,尤其是生鱼片,感觉格外鲜甜多汁。
鱼子酱用来抹麵包。
燉鱼汤一护一次能吃一大碗。
晚上饿醒了还得添点心。
但是他的肚子一点也没有鼓起来。
就像个无底洞似的,天天催着他吃。
反正这些昂贵的鱼类和鱼子酱,都是白哉让人送过来的。
这么说白哉在海底应该还颇有势力?
一护却也不想多问。
知道得越多,就会越难以割捨。
而他早已经决定了。
他在宽敞凉爽的阳台上放了个躺椅,一边休息一边漫不经心地翻着书。
是个童话。
「……你一旦获得了人的形体,你就再也不能变成人鱼了:你就再也不能走下水来,回到你姐姐或者你爸爸的宫殿里去了。同时,假如你得不到那个王子的爱情,假如你不能使他为你而忘记自己的父母、全心全意地爱你、叫牧师来把你们的手放到一起结成夫妇,那末你就不会得到一个不灭的灵魂。在他跟别人结婚后的头一天早晨,你的心就会碎裂,你就会变成水上的泡沫……」
「人鱼是真的没有永恆的灵魂的吗?会消散成为水上的泡沫?」他好奇地问身边同样翻阅着书册的男人。
「童话而已。海妖的灵魂比人类更强悍。」
白哉拿的是一册论述经济的书册,自从所谓的「科学」开始兴起,传统的魔法在普通平民的眼里逐渐成为糊弄人的传说,但其实,或许这个世界因为走向了不同的方向,魔法元素的确在一百年来渐渐变得稀薄了。
事情的根源在于魔网在两百多年前崩溃,力量的消失引起的动盪需要的代价是惊人的,魔法一度失落,之后残存的法师们终于研究出了不需要魔网的施法方法,但是从此法师的入门要求就高得多了,普及性远不及从前。
这一点就註定了魔法的衰落。
而这些科学,的确有可取之处。
魔法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的。
科学,却可以改变大部分人的生活。
「一护……」
他想了想,还是没有把想说的话说出口。
——精神修炼法,让人能够掌控自己的身体,如果有一天你愿意的话,你可以变成海妖,来海底。
即使我不在,你的孩子还在。
即使世界即将迎来巨大的改变,一护,晋升并无疑问的骑士,贵族阶层的一员,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
「什么?」
「没什么。」
他凝望着城堡外浓稠的绿色,和灿烂的阳光,「今天可有什么不适?」
「没有,就是,他今天跳了一下哦!」
「我可以摸摸吗?」
「当然。」
一护笑道,拉过白哉的手放在了微微隆起,只要穿宽松一点就看不出来的腹部,「你是他的父亲嘛!」
白哉感觉到掌心真的有东西跳动了一下,在向他打招呼。
「一定是个很聪明的孩子。」
「那是。」
少年得意地道。
白哉突然就又欢喜又伤感。
他低头吻了上去。
嫣红的唇,漂亮的笑容,温暖的肌肤,此刻的阳光的明亮和风带来的清凉。
心仿佛细细地沉淀了下去,又不甘地翻涌了上来。
此刻仿佛就是永远,却不可能是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