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儿努力跟随着一个步伐飞快的人影。偶尔,那条人影的主人——熟美而冷酷的女郎会停下脚步,回头看看女孩儿有没有被甩下太远。大约十步开外,小女孩也停下来,急促地喘息,脸颊上的绯红已晕染到了耳根。
“快一点儿走,我的宝贝。”女郎轻声呵斥了一句,眼神锐利而坚定。
女孩有些委屈,她只有这么一小点儿,行走的速度自然比较慢,而且此时又冷又饿又困又怕……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像一朵在风中流浪的花儿那样朝女郎飞舞、奔去,她心中有个信念,要抓着女郎的手,紧紧抓住,唯有这样,心才会安稳下来。然而,女郎笑盈盈地摇了摇头,转眼间便又将她甩下了……
这便是阮秋的又一个五月之梦。
凌晨4点,胥驰坐在写字台前书写一位不被患者认可的心理医生的诊疗笔记。窗外,星月俱在,将淡淡的光色撒满胥氏庄园,喷泉附近,勤奋的花朵安静地绽放着,有一种淡淡而哀伤的美感……
她说,姑姑终究已甩掉她了,此刻正沉睡在墓园里,这真是个痛苦的事实。听到这里,我也不由自主地沮丧,进而沉浸在伤感的情绪里。回忆之中,她就是这样一个人,虽然往日一直不太顺利,却总是一次次追忆,不断地回味,然后把那种不良情绪——他停下笔,低垂着眼,片刻之后把“不良”二字划掉——然后把那种情绪传染给我。操!!他故意写下两个感叹号。
我并不想捕捉她的善恶与感情纠葛,不是我不够细腻、专业,而是我不想靠近她,心与心的那种靠近,对我来说,她有毒——深刻、无解的毒——所以我不想招惹她。另一方面,我在她面前始终是个罪人,虽然她也没有声张,或者说知晓内情的人都不会声张,但是,我所施下的恶,无论如何抵赖——他再次停笔,揉了揉眼睛,继续写到——在她说“不”的时候,她的确说了,“不要——住手——别这样……”但我忽略了,我是说我看着她的眼睛,那么美丽清澈的眼睛里,分明写满了对我的憧憬与爱恋。啊,那当时,我所见到的和我所听到的不是同一个女人吗?!那当时,我究竟是怎么了?!
“喂,胥驰,这个钟点儿,你躲在这里做什么呢?!”书房的门被推开了,美丽而充满活力的妻站在门边发问。
“抱歉,我正在工作。”胥驰收好笔记,锁进写字台的抽屉里,“不过你既然醒了,还特地来寻我,那么接下来,我决定做一个丈夫该做的工作。”他麻利地起身,快步走至她面前,将其横抱而起,去往两个人的卧室。
她也知道他这是在逃避自己的审问,然而却也不想穷追猛打,适时放他一码,给他点儿思想上的自由又有何妨?!她有她的逻辑和准则。
他也明白太太的宽容,或者说某些方面不太捆绑自己,所以他一边热火朝天地动作,一边在心里的某个角落里悄悄收好了那个可耻的谜团。关于男欢女爱,他向来春风得意,但在阮秋那里,他也确实一败涂地,且还背负了永难洗脱的罪名。
夏威夷,薰衣草花海,胥子亮的别墅,纯白色的浴缸,还有,还有……天啊!他微微喘息,不断搅动着与之互动的美妙躯体,他能看清那张面孔,美丽,专注,陶醉,充满渴望……眼前的画面是多么美好,他确信自己是王者,是这片疆土无可争议的主人,他低声吼叫,奋力冲刺,啊!一切多么完美!
然而,然而!在那重重迷雾笼罩的旧日时光里,在那突破底线的一念间,他,却葬送了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
清晨,一切归于平静。他跑去露台抽一支雪茄,那是风云送的,因此而拥有其独特而专属的味道。他对着微微泛红的天空吐纳烟气,忽然就想明白了一件事——为什么风云一直坚持让自己去做秋儿的心理医生——那是一种提醒,让自己永难逃脱负罪感的提醒。那个女人,历经磨难,伤痕累累,而自己,正在触及、品读其内心隐藏的过往故事的自己,也会无法自拔地陷落在那片沼泽地里,越是挣扎越是难以逃脱。
原来,我的风云,是想将我的灵魂永远地埋葬在“倾城孤秋”那里啊!晨光里,他动情地悲叹一声,露出不可描述的怪异笑容。
与此同时,戚氏庄园的大露台上,风云轻轻弹开在长久的抚摸中散发出柔和光泽的打火机,让火焰迸发、摇曳,去点燃一支其钟爱的雪茄。
我忘不了那一刻。他专注地回忆起来。我说“跪下”,他便老实地跪了。现在想来,那声“跪下”,大概是附上了逝者的威慑力,才能降服那个渣男。所以那一刻,我与陈南是相通的,或者说,我触及到了逝者之魂。
当然,接下来,渣男也要抵抗,他问我——在逝者面前,有没有不可饶恕的罪行要说?这问题刺痛了我,但我也知道,必须马上、确切地给出答案,不修饰、不犹豫。在逝者面前,在与其灵魂相通的时刻,我只能这样做。他听了答案,便就干脆地离开了,我想,那是不会再有相逢的永别了。
“又遇到什么愁事了吗?”门边,照例站着戚爷,关切中带着嗔怪,“总是这样自己闷着想着可不好。”
风云点了点头,上前扶住养父的手臂,引领着其走进门里。“偶尔而已……有您在,我又有什么可愁的?”
“这一句太滑腻,倒像是胥驰的话儿。不过,”慈父抬起头来,端详着儿子的面孔,“偶尔学学他也好,可以快活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