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光低头深深望了眼手中的灯盏,而后目视前方,枪尖凝聚起魔力的漩涡与巨浪。
“我就在息夜君开拓的新世界,和小妹一起,以凡人的身份、凡人的寿命度过余生吧。”
……
在离洲。
“杨师姐,聂仙官说的那位‘帮手’,怎么还没来呀?”
碧虚湖弟子跟随杨家兄妹驰援离洲,在约定的地点左等右等,等到聂昭的全球直播都开播了,也没看见传说中的“帮手”亮相。
“放心吧。”
杨家兄妹倒是胸有成竹,淡定中透着一丝无语和无奈,“在最后一刻之前,那个人一定会及时赶到的。”
“‘最后一刻’……?”
众人面面相觑,正想继续追问,忽然感觉一阵刺骨的寒意袭来,手脚和舌头都有些不听使唤,脸上扑满了冷冰冰的雪粒子。
“来了!”
杨眉眼神一亮,立刻循着那道寒意转过身去,一本正经地行了个大礼,“叶师兄,你终于来了!”
“叶师兄?!”
“快看,真的是叶师兄!”
“不过,叶师兄……是不是变化有点大?”
“……”
叶挽风也不知听了谁的建议,在江湖上云游一圈回来,依然是一身欺霜赛雪的白衣,一头白发却洗回了鸦羽般的乌黑色,再配上一顶自带半透明面纱的帷帽,倒也别有一段神秘清冷的风韵。
神秘清冷的剑仙自上而下俯视众人,不腾云,不驾雾,整个人便如一只飞鸟,轻飘飘落在一丛挺秀的青竹顶端,连竹枝都没有被压弯分毫。
众人自下而上抬头仰望他,只能透过被风吹起的面纱缝隙,看见一双幽潭般深不见底的黑眸,以及他袖中一泓秋水般的剑光。
没有人知道,当叶剑仙挥出那惊世骇俗的一剑时,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只有叶挽风自己知道,他想的是:
——在所有直播屏幕中,我是最帅的那一个吗?
……
除此之外,还有更多人参与了这次行动。
三大派的修士,妖都和魔军的精英,彩虹小马重金聘请的打手……
哦,最后那个没有也无所谓。
如今看来,他们都已经出色地完成了使命。
在所有人并肩奋战之下,建木遍布大地的根系被逐一斩落,直通天际的树身亦随之动摇,再也无力支撑高居九霄之上的仙界,更别提给垂死反扑的天帝当充电宝。
建木很累了,建木也不想的。
天帝吸来吸去吸了个寂寞,自知大势已去,在聂昭疾风骤雨般凌厉的攻势面前节节败退,头顶玉冠碎裂,一头黑发泼墨般披散下来,狼狈不堪地遮住了半张脸孔。
即使如此,当他被聂昭一链子打碎膝盖、抡翻在地,紧接着又是一链子钉在树身上的时候,他口中依然在喃喃低语:
“尔等,大逆不道……冥顽不灵……不可理喻……”
聂昭淡然一笑:“彼此彼此。我也一样,觉得你们不可理喻。”
“烛幽……”
天帝眼中最后一点执念的火光逐渐黯淡,他气息奄奄地抬起头来,眼神狰狞如恶鬼,死死盯着聂昭熟悉而陌生的面孔。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
仿佛没料到他会如此发问,聂昭歪着脑袋思索了一会儿,接着爽朗笑道:
“我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要不,你就叫我红领巾吧?”
天帝:“……”
天帝:“????”
“好吧,如果你一定要一个回答的话……”
聂昭收敛笑容,在天帝和建木面前站定,俯身直视着这位“天下共主”的双眼,一字字肃然道:
“从一开始我就说过,我是你们的掘墓人。”
“我从人的时代而来,自然要揭穿伪造的神话,消灭你们这些腐朽落后的封建王朝家的崽子,将人世交还到人的手上。”
“…………”
至于封建崽子能否理解她这句话,又有谁在乎呢?
反正她不在乎。
说完聂昭便飒爽转身,看也没看失魂落魄、如丧考妣的天帝一眼,朝向不知何时站在她背后的黎幽伸出手去。
无论何时,他都一直在她身后。
“大祭司。巫黎。阿幽。”
聂昭呼唤他的每一个名字,仿佛回首他们共度的每一段光阴。
“就像万年前你做过的一样。就像百年前我想做的一样。”
“请把你的力量借给我,然后——”
“这一次,我们一起终结这个神魔的时代吧。”
“……”
对于自己期待已久的邀请,黎幽紧张地竖直了耳朵和尾巴,向聂昭报以一个含着泪光的笑容,紧紧握住了她伸出的手。
“乐意之至。”
顺便一提,不是假哭。
天罚锁在他们交握的手中变换形状,散作无数道闪烁着金光的细线,沿着建木漆黑的树身攀缘而上,好似一张巨网将它笼罩其中,又似千万年间千万人走过的道路,不容忽视、不容遗忘地镌刻在大地之上,终于荡涤了那片曾经吞没一切的污泥。
在灿烂耀眼的光芒中,虚假的天柱一寸寸崩塌,化为点点萤火般细碎的齑粉,寂静地消散于天地之间。
从今以后,世间再无登天的捷径,亦无超然物外的仙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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