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低声谈论的,是和舒泽说话的几个少年,教课的先生还没有到,姑娘们也好,少年们也好,一面整理笔墨,一面三三两两的说话。
日光从打开的窗户里照进,把舒泽的面容清晰展现,他是生得特别干净的那种,鼻子、眼睛及额头等的位置恰到好处,是那种让人一看就说不出愉悦的感觉。
性情温和,面上常带微笑,仿佛阳光随时染上面颊,吸引元财姑等姑娘们的芳心,认真的想想,舒泽其实冤枉。
天生成这个模样,并非他的为人轻狂。
在他右方摆放的案几后面,另一个少年伸长身子,嘴里说着什么,阳光侧侧的打中他,勾勒出剑眉横飞,有时候主人怒目,一派杀气腾腾。
这是新集镇学的第二名,仅次舒泽的祁越,燕燕的近亲堂兄。
燕燕的容貌和祁越能看出血缘亲近,两个人都是五官突出的明显美貌。
绿竹在为祁越可惜:“你堂兄会走刀马,竟然是个文武双全的材料,可惜了,仅凭文章,总是输给舒泽。”
燕燕抿着唇,拿个帕子掩着轻笑:“我兄倒也罢了,好歹还有另一副心思走刀马,万年排第三的贺宁,总是换新衣裳,这实实的可怜,新衣裳不如旧衣裳。”
贺宁案几排舒泽左方,容貌稍逊的他穿着宝石蓝色的夏衣,崭新的毫无皱褶。
元秀无奈,她虽因元财姑丢丑而不耐烦舒泽,也不愿意听闺友们胡乱诽谤。
清清嗓子:“咳,人家旧衣裳能中第一。”
隔开四排座位,舒泽鬼使神差的听见咳声,不由自主的回头望去,燕燕和绿竹一笑收住。
祁越攀住舒泽手臂,嚷道:“看什么看!别乱看我妹妹,只有你高中,八字才敢写上一撇。”
舒泽忍笑推他:“我保证高中后,不写这一撇。”
贺宁也探脑袋过来道:“就是嘛,新集镇上三朵花,祁姑娘才女,哪能高攀?宋绿竹就是个笨蛋,字认得她,她不认得字。元姑娘是个哑巴美人。等我高中,我也不写这一撇。”
都是十几岁的少年,平时比较文章、比较名次,有过红脸,关系也成,祁越随口的胡说,贺宁更是口没遮拦。
祁越也忍着笑,板脸阻止:“去!你家姐妹不上学怎么的?拿着别人家姐妹就敢乱说。你往前看看,宋绿竹的小叔幸好没听到,听到一定和你闹。”
刚说到这里,后面大咳声起,“咳咳咳”,元财姑伏下身子仿佛肺病上身。
祁越、舒泽大惊失色,急急的又回身看竹帘内,见到燕燕没事,祁越松口气,见到元秀端庄坐着,舒泽松口气。
现在就只剩下贺宁独自慌张,撩起衣角的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出课堂,向着外面喊道:“白先生,有瘟病,吓死我了......”
还有元秀气怔住,浑身冰冷的呆坐,把个袖子里拳头攥起来,恨不能这就给元财姑一记爆栗。
适才,她咳无意,舒泽回身,也应当是无心。
元财姑随后大咳,少年们也纷纷回身,倒像挤兑元秀刚才的咳声,也是勾结少年们回头。
这个可恶的表妹......元秀把另一个拳头也在袖子里攥起来,可她又不能真的动手,否则更不好了,俨然姐妹争风,正没有办法解气,贺宁的叫声传进课堂。
燕燕和绿竹诧异互看,笑得不能自己。
元秀悄然出气,越想越好笑。
元财姑跑出去,外面随即传来她的大叫:“你瞎编排,你眼睛里长钉带沙子,看人像鬼,看鬼像人,看你家祖宗像三寸丁。”
贺宁大叫:“白先生再不撵出这个泼妇,我再也不来了。”
姑娘们向着谁呢?
元秀、燕燕和绿竹叹气:“唉,宁哥从小时候就没变过,度量就没有大过。”
跟个姑娘也能争?
还是元财姑这种明知道她上十年学也不会明理。
白先生不知说了什么,贺宁卷着袖子,像庙里小鬼般青面呲牙的进来,坐回去,谁看他,他就瞪谁,一言也不发。
元财姑回来放声大哭:“我爹娘挣钱不容易,送我读书好艰难,这学里就会欺负我,我穷,我换不起一天一套的新衣裳,怎么了?”
贺宁听到,就更拿眼睛主动瞪人,祁越、舒泽都低头躲他,悄悄的笑,其它的人更不惹他,大早上的,谁会招惹着吵架?
做为她的亲戚,元秀只能安慰她,又拿不出贴心的话,元秀柔声道:“放学我请你大黄杏儿、热烧饼,你吃几个都可以。”
元财姑抽抽泣泣的声音压低,商议道:“我吃一个,带三个走,行吗?我虽吃了,我姨我姨丈和我弟都没吃。”
元秀有时候还是要和财姑做姐妹的,除去花痴以外,元财姑没有其它的坏毛病。
她姨疼她,财姑也孝敬。
元秀嫣然:“成,你吃两个吧,一个算消气,第二个生欢喜,再给你带三个走。”
“成,谢谢表姐。”元财姑破泣为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