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汉看着被移入铁锅的酒糟,满脸担忧,劝说道“公子博闻强识,老头心悦诚服。然初次尝试,可否先取半窖酒糟,以观成效?”王浩自觉言之有理,说道“按徐师傅说的,先取半窖酒糟。”诸事完毕,铁锅下木柴点燃,开始加热酒糟。王浩亲自搬出一个酒坛,放在导槽之下,又搬了一把椅子,就地坐下。众人都觉新奇,除了灶下烧火的两人,都围在王浩周围。万众瞩目,王浩也不禁紧张起来,一只手放在蒸笼的侧壁上,说道“锅中蒸汽未出,耐心等候,耐心等候!”一刻钟之后,蒸笼侧壁明显变热,导槽周围的缝隙中开始有酒香溢出。王浩喊道“张三狗,取一把木凳过来,你负责监测上方清水的热度。马得草,你去提一桶冷水,再拿一个空桶。”很快,导槽中滚下了第一滴酒。王浩目不转睛地看着导槽端口处悬而未落的酒滴,心中想到“今日之后,我梁山烧酒必将闻名天下。”就在此时,张三狗喊道“公子,锅中水变温了。”王浩依然在兴奋之中,高声喊道“换水!”
一个时辰后,酒坛将满,王浩命人又搬来一个空坛,继续蒸酒。王浩拿起一把打酒的长勺,缓慢将酒液舀入白瓷碗中,然后递给目瞪口呆的徐老汉,说道“徐大师傅,品一品本公子的杰作如何?”徐老汉双手捧过瓷碗,小心翼翼走到窗前,注视着碗中的每一道波纹,而后又低头轻嗅,最后看向王浩,问道“老汉想尝一口,请公子恩准!”王浩随意而笑,说道“这碗酒本就是送你,随便品尝。”得到应允,徐老汉先将瓷碗放在桌台上,然后拿起木桶中的葫芦瓢,漱口三次,最后捋了捋胡须,重新捧起瓷碗,轻抿了一小口。再三回味之后,又饮了一大口。然而不料酒质醇烈,王老汉瞬间憋得满脸通红。王浩见状,接过瓷碗,放在桌台之上。无需担忧碗中酒液洒出,徐老汉开始大口喘着粗气,估摸半刻之后,不见任何征兆,突然单膝跪地,高声喊道“请公子收老汉为徒!”
王浩预料不及,连忙去搀扶徐老汉,然徐老汉态度坚决,不肯起身。王浩柔声说道“徐师傅花甲之年,而本公子尚未及冠,怎可以师徒相称?”徐老汉仰头说道“老汉酿酒一生,最大的念想就是酿出天下最好的美酒。可无奈老汉生性愚钝,起早贪黑了一辈子,只不过在郓城县中闯出了些名声。公子富贵人家,断不会亲力亲为这酿酒琐事。所以恳请公子,收老汉为徒。老汉对天发誓,绝不做欺师灭祖之事,若违背誓言,天打雷劈。”王浩看向徐老汉,郑重问道“世人好酒,此酒一出会有何反响,不难想象。然大宋售卖之酒,官七民三。现在朝廷昏聩,奸臣当道,如此日进斗金之法,倘若被你徐老汉学得,带给你的只能是杀身之祸。”徐老汉本就是官家酒坊的师傅,如何不懂得其中险恶,垂头丧气站起身,一声叹息。此时,王浩却突然说道“此法可以传授于你,你也无需拜我为师,但你必须承诺,三年之内不出梁山泊。如此,也可保你徐家平安。”
徐老汉看向王浩,说道“老汉在此谢过公子。“而后又继续说道”徐家酿酒为生,老汉有四个儿子,老大老二均已成家,老三、老四还未娶妻。公子招募的人手,三年之内仅能当做普通青壮使用。老汉想将两个儿子招上山来,一同为公子打理酒坊,恳请公子恩准。”王浩明白徐老汉的心思,转念一想“蒸馏之法并无太过深奥之处,只要蒸馏酒进入市井,必定有人钻研其中精妙,到时难免被人破解。”略作衡量,说道“可以,我甚至能够答应五年之后将这项技艺送给你徐家。但你必须同意,五年之内你们父子三人效命于王家。五年之后你们父子三人得到我的酿酒秘技,同时还你们自由之身。在此期间,你的工钱不变,你两个儿子每月拿五贯工钱。”王浩不认为自己能够垄断蒸馏酒五年之久,而且目前又急需酿酒的能人。徐老汉认为王浩不仅给出的工钱丰厚,而且五年之后又可以让徐氏酒坊脱胎换骨。故而两人一拍即合,达成了协议。
王浩命人抬起酒坛,随自己前往山寨面见王伦。王伦看着王浩抬来的酒坛,说道“这就是你酿出的新酒?”王浩自信十足,说道“正是。还请父亲给儿子一个白瓷杯,以便盛酒。”王伦不解,说道“咱们喝酒都是用碗,喝茶才用瓷杯。”王浩说道“此酒太过醇烈,用不得大碗。”王伦半信半疑,拿出一只白瓷杯,说道“你可不要消遣为父?”王浩一面斟酒,一面说道“父亲放心,此酒绝对天下第一醇烈。”酒坛的木盖刚刚打开,王伦就闻到了与众不同的酒香,当清澈如山泉的酒液落入瓷杯,王伦已经相信了大半。拿起瓷杯,王伦轻抿一口,面色骤变,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王浩,许久之后缓缓说到“此酒果真是你所酿?”王浩答道“父亲可还在别处喝过如此口感的美酒?”王伦没有回答王浩,而是对门外喊道“来人!”片刻之后,一名喽啰来到,王伦说道“传我指令,酒坊中人每人赏钱二十贯。另外,没有我的亲笔手令,酒坊中任何人不得离开山寨。”
王浩确实有些佩服自己这位父亲了,说道“酒坊中只有徐老汉精通酿酒,儿子已经和他达成协议,他和他的两个儿子将为咱们王家效命五年,五年之内不出山寨。其他人本就是父亲的亲信,无需如此严苛吧!”王伦说道“人心隔肚皮,看不清就只能往坏处想。”王浩无言以对,只得说道“谨遵父亲吩咐。”酒坊保密之事有了决断,但美酒售卖之事却有待商榷,王浩问道“父亲以为此酒如何?”王伦拿起酒杯,又抿了一口,说道“为父来到梁山泊这么多年,品过的美酒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此酒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更莫说品尝了。论其品质,即便为父前年截获的那坛御酒也不能相比。而且此酒劲力猛烈,就这小小一杯,恐怕能抵得上寻常酒水的一碗了。如此美酒,市井小民是无钱消费的,但那些达官贵人、富贾豪商,相比会趋之若鹜。故为父以为,此酒要卖,就直接卖去东京城。唯有东京城的繁华,才配得上我儿所酿美酒的醇烈。”王浩认同王伦所言,但如何将酒水售往东京城,却不得不思量,开口说道“东京城乃京畿重地,咱们毫无根基,贸然前去,会不会栽了跟头?”王伦思量片刻,说道“我儿言之有理。那么等到开春,为父修书一封,由你携十坛美酒,送至柴大官人庄上。柴大官人是后周皇室子弟,身份尊贵,且向来喜好结交英雄好汉,如此美酒定然符合他的心意。到时咱们请柴大官人帮衬,不愁如此美酒进不得东京城。”
王浩豁然开朗,说道“倘若此事可成,儿子建议直接送柴大官人两成干股。有了柴大官人的名号,咱们这美酒便不再是乡野村夫的拙作了。而且将来通行南北,各路豪强也不得不给咱家面子。”王伦皱眉,说道“柴大官人良田千亩,有花不完的金银。送干股两成,是否多了些,一成如何?”王浩起身,慎重说道“儿子以为不妥,柴大官人原本对父亲有恩,此次又是咱们有求于人,一成干股终究是少了些。”王伦眼珠一转,说道“为父有一计,既可以赢得忠义之名,有能守住咱家酒坊。你见到柴大官人,立即将十坛美酒送上,然后告诉柴大官人,咱们父子二人偶然间得此酿酒秘法。刻苦钻研三年,如今终于小有所成,然为父念及柴大官人恩情,不敢独享,特将此法献于大官人。大官人生性豪爽,定不会要咱家酒坊。到时天下好汉闻为父忠义之名,而咱们父子又可独享咱家酒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