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是他将她安排到那个男人的身边。
曾经,这个天下应该是属于他的!
他曾经是父皇最宠爱的皇子,最得意锋芒最盛的皇子。
却在一夕之间,什么都变了。
带兵出征,回来得到的却是父皇驾崩而自己却连最后一程都没来得及相送。
而最坏的消息是,他无法见到自己的母妃,因为他父皇下旨要他母妃殉葬!
殉葬!
他根本就不信,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他皇兄搞的鬼,可是他无能为力!
一夕之间,他夺走了他母妃的生命,让他连父皇最后一程都没来得及相送,甚至…夺走了她最爱的女人!
他不甘,他愤怒!
那个他爱到骨子里的女人他夺走却不珍惜!
他曾想过带她逃离,她却拒绝了,可她最后的下场呢,备受冷落,甚至连自己的孩子都没能保住,最后郁郁而死。
他恨!他愤然离开。
十年,他仅仅用了十年便让千机阁在江湖中迅速崛起。
他一直在蛰伏,一直在等待,等待恰好的时机展开他的报仇!
终于,他将一个女人送到了他皇兄的身边。
短短半年,魅惑君主,祸国妖妃的名头便都落到了她的头上。
可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要的,便就是这个效果。
大齐,也存在的够久了!
四国鼎力的局势也该打破了。
可是他没想到后来那一切的发展…
甚至没想到那个女人对自己所动的情,更没想到…他也会破戒。
在她死去的那个晚上,他带走了她,却留下了那个孩子,虽只是一念之间,但他确实是想利用这个孩子…继续做自己灭亡大齐的推手。
后来的一切虽然漫长,但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派人安插在莫北辰的身边,看着他长大,看着他成长,看着他一步一步靠近那个位置,最后走向成功。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然越来越不好控制。
尤其是在那个叫苏月茹的女人出现之后…
一切都乱了。
而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没有时间了,所以他必须加快速度。
这场游戏,是时候结束了。
于是联合东珈的晋王,姜国的太后一党,离国一直想要执政的小皇帝还有大齐先后的常氏和钱氏。
没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在翻云覆雨,他很享受这种操纵一切的成就感,甚至让他有种变、态而又疯狂的快、感,让他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他要的,从来就不是一统天下,而是…让整个天下为他的不幸陪葬!
这种几进变态的疯狂。
知道…知道那个叫苏月茹的女人,将一封很久很久的书信交给他。
他才知道…原来他的皇兄早就丧失了生育功能…
而莫北辰…那个几乎被自己折磨的几度从鬼门关中生死挣扎着出来的男人…
竟然…是那一夜错误的欢好所留下的果。
世界被颠覆了是什么感觉,那种狂喜之后而又无可奈何的莫大悲哀又是什么感觉。
他想笑,却笑不出声,想控诉老天为何如此不公,却又如鲠在喉。
他更没有颜面将此事告诉他,求得他的原谅甚至让他唤自己一声“父亲”。
他唐连再疯狂,再不变、态,此刻也做不到如此不要脸的地步。
于是…
那几乎被毁灭的天下,战火骤歇,千疮百孔的大陆,百废待兴,而他唯一的选择就是…
让千机阁从此消失。
腊月二十七,莫齐霖留下莫云牧千叮咛万嘱咐必须留下的钱财和书信,带着乐宁和小家伙赶回京城过年。
五彩斑斓的天空总炸开一朵朵烟花。
院子里小家伙们又蹦又跳,拍着手掌欢呼,个个穿着脖子和手腕处围着毛圈儿的小棉袄,粉嫩嫩的一团,可爱的紧。
“快去把手洗干净,进来吃水饺咯…”
“哲儿没洗手,不让吃…”
“我洗了,真的我真的洗了,不信你问言儿…”
“闻闻香不香就知道了,反正不洗手不给抱妹妹。”
三个小萝卜头一蹦一跳的跟在嬷嬷身后,踩着脚印子欢呼着进了去。
唐连靠在外面的墙壁上,蹭了一胳膊的白灰。
那张妖孽般的脸上,不见岁月的痕迹,但他自己却清楚的知道,他是人,并不是老妖怪。
兴许因为保养和自己所练武功的原因而显得年轻一些,但他到底也只是一个肉体凡胎,会老会死,会病会痛。
“咳咳咳…”
忽然一阵冷风吹过,他一阵咳嗦,裹紧了身上略厚的袍子,忽然听到一声低喝。
“什么人!”
唐连一边欣喜他的警觉,一边又有些沮丧,被发现了就得赶紧离开了。
将手中拎着的油纸包放下,便悄然离开。
莫北辰拉开木门,便只看到了油纸包,其他再无它物。
待莫北辰转身进门,拐角处才走出唐连的身影。
悠悠叹息一声,忽然“吱呀…”一声,门板又被拉开了,他迅速隐蔽自己的身形,却只见一只纤纤玉手,将一碗还热乎的饺子放在了门口的石阶上,碗岩上还搭着一双筷子。
木门半盒着,通过缝隙还能看到里面热闹的景象。
他嘴角微扬,那个女人很适合他,也很体贴心细。
她知道他不愿进去,不愿露面…
端起那热乎的饺子,转身翩然离开,只留下一抹灰白色略带佝偻的身影。
他做了那么多错事,老天却让他最关键的时候幡然醒悟和及时收手…
已经是对他最大的幸福了。
从此,江湖上不再有千机阁,也不会再有唐连这个人。
就像他曾经丢弃了自己的姓一样。
往后数年,每年腊月二十七,门口会放上一个油纸包,包着的,是静妃爱吃的桂花鸭,还有一个个用红纸包包着的压岁铜钱,而往往换回的,都是一碗碗热乎乎的大饺子,有时候还能吃到包着铜钱的大饺子。
而后数十年,唐连一直在弥补曾经犯下的错,倾尽家财,安置各国战士后裔,直到他最后油尽灯枯的那几年,才在江南的一个小镇安置了下来,每天,只要坐院子里,便能看到、听到隔壁院子里的热闹与和谐。
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