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宴过后,赵一雁的绍兴之行便告收场,来也匆匆,去也草草,她甚至没有吃过一口绍兴的饭,饮过一口绍兴的水。
在原本的计划中,她还打算着来到绍兴后,低调行事,瞒着吴家,也瞒过所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这桩婚事解除。
然而,世间之事不如意十之八九。到得眼下这般情形,即便她仍旧不想戳破,但也自知无法继续隐瞒下去。对吴占一五一十讲明原委之后,赵大小姐半刻都不想再在绍兴逗留,便即告辞启程,返回临安去了。
望月楼门前,吴占面色阴沉地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伫立半晌无言。
他自幼被公认为少年天才,弱冠之年中进士,继而成为史弥远的门生,可谓顺风顺水,何曾受过今天这般屈辱。这还不算,在这样一个重视礼教的年代,自己竟和一个婚约在身的女子有染,若是被有心之人传扬出去,那不但会彻底断绝了他的上升之路,更将使他成为街里坊间的笑料,叫他还有何面目见人?
“决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吴占双拳紧握,眼中怒火灼灼,“既然你自己不识时务,就别怪我出手无情!”
“吴瑜!”吴占看了眼垂头站在自己身后的二弟,开口唤了一声。
“兄长!”吴瑜一惊,抬头应道。
“从今天开始,你要昼夜给我盯好织造坊那边,尽快把明年买扑的送样做好,不能出半点差池!”
吴瑜闻言一喜,刚刚发生的事情大哥只字未提,看来并未真的怪罪自己,忙抱拳答道“兄长放心,织造这边基本已经准备妥当,稍作些修改便可定型……只是瓷器这边……咱们莫非真要将沈家的官窑还给他们?”
“瓷窑的事情,我会亲自处理,你只需看住织造便好。”吴占摆手回了一句,轻叹口气,才又说道“至于家里其他的生意,便交给三弟吴晟去做吧,你不必再过问了!”
……
突如其来的暴雨过后,整个绍兴城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雾气之中,虽然体感稍显冰冷,但空气却异常清新。走过两个路口,沈韩已然看到了远处小跑着过来的沈元义、竹可心和丘桐三人。他的脚步一顿,似是微微犹豫了片刻,旋即脚下方向一变,在对方尚未发现自己之前,身形已消失在了转角处。
不想与大家照面,沈韩有着自己的理由。
身后尾随而来的那人,他曾几次加快了脚步,乃至神通也动用过一些,却始终未能将对方甩掉,足见其难缠程度。当然,经过了方才的一番试探,他也摸出了对方的虚实,自己神通全力催动之下,那人决然不会是对手。与其在将来处处小心提防,沈韩更想趁这次机会,一刀斩断对方的念头,甚至是将这个祸患彻底抹除。
沈韩此时的去向已是绍兴正北,这样层级的战斗,他并不想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更不想伤及无辜。而跟跟其后的那人似乎也是同样想法,就算沈韩将脚步放慢至与常人无异,也没见其有急于动手的意思。既是如此,沈韩倒暂时放松了心态,信马由缰地向着大运河边走去。
绍兴的兴旺,很大程度是源于此间河运的发达,穿城而过的运河两侧,大大小小的码头接种擦肩,一眼望不到尽头。
此时,停靠的货船多已卸完了货物,待晚些时候重新装载之后才会再次启程。船工们或留在船舱内休息,或上岸去用饭,河岸边上冷冷清清,不见几个人影。
“就是这里吧!”沈韩主意已定,抬脚踏上一座木制栈桥,停住身形,作势观望河景。而在他身后的那条人影也正快速向着这里,靠近过来。
……
“王续……王续?!”
从望月楼离开,王续就如同丢了魂魄般,杜弋连唤了几声,他也是全然未觉。
“真真姑娘!”杜弋嗤笑一声,故意提高了嗓门大喊道。
“啊?哪里?真真姑娘在哪里?”王续兴奋地四下望去。
“真真姑娘不是刚跟赵大小姐去了临安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杜弋故作惊讶地问道。
“……无聊!”
王续这才知道对方是在故意消遣自己,愤愤地翻了个白眼。
“我无聊?”杜弋指指自己鼻尖,又转而指着王续道“无聊的是你好吧?喜欢人家就追上去啊,临安又不是什么天涯海角的,放在咱们那个年代,开车用不了两个小时。”
“这……”
王续明显有些意动,但随即又猛地摇了摇头,“不行,没有合适的理由,沈师兄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呵,你就这么怕沈韩?”
“不是怕,苏教官不是说了嘛,咱们不了解这个时代,各自为战只会寸步难行,唯有团结,才有可能一起安全回去。”
“回去?你真以为我们还能回去?”杜弋不屑道,“好吧,就算有办法回去,那又怎样?咱们可是穿越来的人,又有神通金手指,留在这里指定能混个风生水起,为什么一定要回去?”
“这个……”王续语气为之一滞,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显见着在他心中也不乏此种想法。
“整天这个那个,婆婆妈妈的。先不说那些没用的,你就给个痛快话,想不想去临安找真真姑娘!”
“想!”王续斩钉截铁道。
“好!交给我吧,回头我写封信给临安那边,一准帮你达成心愿,让沈韩给咱们放行!”
“写信?”王续不解,“就算你写信给临安,秦舒瑶也不会答应咱们过去吧?!”
“说你蠢还不爱听,我说过要写信给秦舒瑶吗?”
“哦?”王续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你是说,我们写信给沂王赵均,让他邀请我们过去?”
“嗯!”杜弋点点头,稍稍想了一下,又摇头道“赵均的身份和地位,往他那里写信,怕是没人敢送过去。依我看,咱们不妨写给赵贵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