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整理被褥时,脖子上搭了根毛巾的付晶趿拉着拖鞋出来了。
现在他身上穿的是向诗的睡衣。物品的共有似乎能建立起不可思议的联系,不仅仅是衣服,好像连穿着衣服的人也一并接上了向诗的神经——他突然微妙地感受到了一丝热气腾腾的燥动。
付晶边走边抬起一条胳膊,不停地嗅着手腕附近,宛如一只湿漉漉的幼犬。
“你的衣服和毛巾好好闻,用的哪种洗衣液?”
他刻意专注于手上的动作,回答的时候头也不抬,“随便买的,你去瞧一眼洗衣机上面那排架子就知道了。”
付晶“哦”了一声,踢踢踏踏地转出了客厅,经过身旁时,向诗能感受到他身上暖烘烘的热度,于是神经质地往旁边躲开半个身子,却又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躲些什么。
这时,他搁在茶几上的手机接连震了好几下,顺手捡起来,见屏幕上堆满了邵珂发来的微信语音,划开以后,每条都不负众望地蓄满了六十秒。
向诗一条也没听,直接语音通话拨过去,对面刚刚接起来,他就毫不客气地“喂”了一声。
邵珂不明所以:“怎么啦?”
“什么事。”
“哦……”辛辛苦苦说了半天,结果全部打水漂,“我们新人培训时同一个班,现在被分到吴市的人准备一起吃个饭,你来不来?”
向诗用耳朵和肩膀夹住手机,打开了平板电脑上的日程表。
“时间地点人数。”
“下下周的周五晚上,定在公司附近,加上你和我应该是六个人。”
不知何时,另一边的付晶已经回来了,他安静地坐在距离稍远的餐桌旁,默不作声地听着他打电话。
向诗的心底腾地生出股急躁,只想快点将无关紧要的事应付过去。
“算我一个。”
邵珂的声音听起来非常高兴,聊天的兴致也一同涌了上来,“那就加上你了啊。哎对了,你知道吗……”
“不好意思我有事先挂了。”向诗眼疾手快地掐断了通话,将滔滔不绝的邵珂关在了屏幕对面,聊天框里立马弹出了大哭的表情,可他没心思搭理,十分干脆地按上了屏锁键。
刚洗完澡的付晶看上去困极了,正费力地支着眼皮,下巴一点一点的,和他以前上课的时候一模一样。
向诗没忍住,悄悄溜到椅子边上,伸手就去戳他后背心,昏昏欲睡的人被吓得浑身一个激灵,连发丝上的水珠都被惊得落荒而逃。
“你幼不幼稚?”他猛地转过头来,作势就要去抓人,向诗根本没在怕的,扯了付晶脖子上的毛巾兜头盖在他脑袋上。
“快去吹头发,不然着凉了看你怎么唱歌。”
他人没动,毛巾底下却传来了一声浅笑:“大爷累了,你来帮我吹。”
听到这句话的向诗刚要发作,谁料手腕忽然被抓住了,身前的人不由分说地拽着他就往浴室走,同时,耳边响起了吐字清晰的话语:“麻烦你帮我吹一下头发。”
·
他们带着吹风机回到了客厅,付晶坐在餐桌前,而向诗站在他身后,两个人被轰隆隆的噪声所围绕,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你说的单干,是开了个公司?”
“想开,但是目前所有的事情就只有我们四个人自己处理,实在没余力。”
据付晶所言,围绕乐队活动的日常工作虽然并不困难,可是相当繁琐。他们得跟各个livehouse以及CD店交涉,管理好演出日程表,设计周边并寻找生产厂家,甚至得自行开辟宣发的渠道。
之前签约的时候此类事务全部交由公司管理,所得收入五五开,到手的钱再除以人头数,和其他成员平分。
如今自行独立,每个人的负担的确是加重了,资源也大不如前,不过挣到多少就是多少,不用无故受人剥削。
“如果今后确定要靠这个挣钱,当然是尽快开公司比较好,而且账目从公司的流水走,可以合理避税。”
向诗边说边使着梳子和吹风机,付晶的头发比一般男生长不少,难怪懒得自己吹。因为漂过,发丝显得很脆弱,质地特别细软,像羽毛上的纤维。
“手续太麻烦了,还得请会计。”
其实按照他们目前的规模,建账根本不用了多少工作量。无非是联系机构和跑手续比较耗费精力,没人有时间去一门心思地做这件事而已。
他脑子里想得明白,嘴上却只字未提,仅仅是把一切计较暗自留在了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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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睡卧室,我睡客厅,床单被套帮你换过新的了,有什么需要的再跟我说。”
向诗手里捧着换洗衣物,站在浴室门口。而面前的人正在刷牙,他眨了眨眼睛,口齿不清地说道:“谢谢。”
“早上我七点半起床,随便你待到什么时候,走之前把钥匙放到信箱里就行。”
“好。”
“明天想换衣服的话可以穿我的,卧室靠左边那个柜子里就是。”
对方听话地点点头。
他想了想,似乎没有其它需要交代的了,思绪反而被一道询问声给打断。
“你有没有纸和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