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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知山轻描淡写,月容顿时激动的眼眶发红。六年了,自打爹娘身死青州,她从没有安稳的睡过一个好觉。
    那么好的爹娘,怎么连死后,也都被人泼上污名,平日里来往的亲友,没有一个肯往上凑,只有顾知山,是父亲死后,唯一的一个人,他说,父亲,当年,带他来过这里。
    月容的情绪突如其来崩溃,眼泪顺着桃腮滑落,忙不迭去拿帕子擦,越擦越多,越没有办法平稳情绪。
    “对,对不起...”
    哽咽和男人道歉,她到底是没有收住自己的情绪,就好像受了很久的委屈,原本以为熬一熬就过去了。
    可突然听到爹娘的消息,就像气球到了极限,戳一下,便直接迸发出来。
    顾知山也沉默了下,佳人无声垂泪抽噎,让他现在吃饭,似乎变成了一件很错误的事情。
    也随即放下碗筷,扭头看向月容。
    她生的极美,见她第一眼便知道,这是个绝色佳人。
    芙蓉花面含泪,才知仅仅是用美,来形容她,实在是过于肤浅。桃花眼垂下,眼睫毛湿漉漉的,雨后清澈的小溪一般,让人生不住任何厌恶。
    哪怕顾知山已经自觉是心如硬铁,不会轻易生出怜悯的情绪,此刻,仍然是忍不住悸动一下,只为佳人面上的愁容。
    “你父亲,是个很好的人。”
    垂眸,顾知山落在了自己面前的一小块儿桌面,淡淡开口。
    “当年,我骤然失去爹娘,姐姐在深宫难以自保,便是你父亲,当年亲自向陛下请旨,带我去的青州。”
    “也是这个店铺,也是这样的夜色,深冬,四周苍茫茫一片,连个绿色都没有。
    我们走了一天,饿,很饿。可是我不敢说饿,我怕我一提要求,你父亲,便把我扔到京城。”
    月容疑惑抬头,顾知山,他,他是在说,父亲和他的事情?
    眨去眼角泪滴,月容屏气凝神,听顾知山继续讲,男人全然不顾月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面带憧憬,笑道,
    “你父亲进马车来,问我,是不是饿了,前面有一家烧鸡店,说你最爱吃这个,可几年也只能吃一次,每次吃过后,连着几日都要哭鼻子闹着要再吃。
    好不容易他找店主要了秘方,回青州给你做了,你却不记得了。”
    “那烧鸡真的很香,卤制的热腾腾的,满屋子都是烧鸡香。鸡腿又肥又大,吃一个鸡腿,就饱了。”
    “你对楚雄有多恨,本侯对他就有多恨。”
    顾知山收起笑意,落在残缺了一只鸡腿的烧鸡上,道,“自你父亲死后,本侯也六七年没来这里。
    你若是不想吃,就收起来吧。祭祀给柳道南,他九泉之下,应该回安息。”
    月容从不知,自己竟然和这烧鸡有缘故。至于男人说的这些,她当年不过六七岁,早就没有印象了。
    爹爹,曾经为了她,寻过这烧鸡的秘方,甚至,还亲自为她下厨做过饭。
    这些,她早就没有印象了,又或者是当年太小,哪怕是有印象,也早就忘记了。
    “后来呢?”
    月容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在雅间内想起,问向顾知山,“后来,你,你怎么今日,突然想起来这店里。”
    又为什么,把这些事情讲给自己听?
    顾知山仰头,压下眼角潮意,扭头看向月容,“你对本侯,半点儿印象都没有?”
    当年他彻夜回防青州,没来得及救下柳道南夫妻,可唯一的女儿月容,却是被救下的。
    把这人从阴暗的地窖里拉出来,她怎么好像,半点儿印象也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mua~
    第90章 、第 90 章
    男人突如其来的发问让月容愣在原地,?她眨巴两下眼睛,看向男人。
    她没听错吧,是在问她,?怎么不记得他了?
    若是见过,?月容怎么可能会没有印象。
    哪怕是顾知山说和柳父有渊源,?哪怕男人就在她对面坐着,还给她撕了一块儿鸡腿。
    她,她也对这人是完全没有印象的。
    月容的反应完全不在顾知山的预料中,?他原本想着,?接下来便问她,可否愿意等他,?等过年后一起回青州去。
    到底是当年旧交的女儿,?若是因此被黄家牵连,他也无颜去见故人。
    提起当年的柳道南夫妻,?顾知山这才后知后觉,?月容自打坐到席面上,?半点儿米面也没碰。
    脊背挺得笔直,?全身紧绷,?明显是对自己充满防备,?又如何肯相信自己说的这些话。
    一对玉白的腕子捏紧衣袖,隐隐透漏她并不似表面这般平静。
    和柳道南夫妻半点儿不同,?那般宽厚的夫妻,怎么生出个这么戒备心强的闺女。
    顾知山微叹口气,伸手,?召来厨子,问他,
    “你们这里可有开胃解腻的甜汤,?适合小姑娘吃的。”
    “甜汤?”
    厨子一时不知这贵人问这个作甚,便听见他那婆娘开口,笑道,
    “贵人们若是不嫌弃,鸡蛋豆汤倒吃的。红豆煮的烂烂,一抿就化开,再放些糯米小圆子,临出锅,撒上鸡蛋花,这便成了。”
    顾知山听着倒像是有滋有味,颔首道,“给她来上一碗。”
    那婆娘忙出去准备,不多时便端了热腾腾的羹汤来,
    “夫人,您尝尝,可能入口?”
    月容低头瞧去,羹汤雪白如炼乳,上漂浮着微黄的鸡蛋,勺子微动,还有一颗颗糯米圆子上下起伏。
    空气中尽是甜香的味道,颔首,谢过婆娘,只放在一旁,不去动它。
    顾知山起身,道,“本侯往外头去等你。”
    省的他在这里,她不自在。
    男人身姿高大,站起来,似乎就要顶破这茅檐雅间似的。随着咯吱一声门关上,月容才抽出时间来打量雅间。
    说是雅间,无非是这行脚店,略微宽敞一些的房子。
    门窗俱是寻常木头做成,地面也是铺了一层厚厚的木质地板,年头久了,走在上面吱吱轧轧的。
    桌子倒是和地板不同,是簇新打的木头,散发着好闻的木头香。
    桌子上因他们说话,初冬的夜,屋子里连个暖炉也无,满桌佳肴凉了个透底。
    月容垂眸再次落在面前的这碗汤上,顾知山特意为她叫的一碗汤。
    热气蒸腾,雾气混合香气,散发开来。
    犹豫了下,握住勺子手柄,蒯了一勺入口。
    只一口,月容眼眶忍不住泛红,便抽噎着几乎喝不下去。
    这个味道,和娘亲在青州时,做的一模一样!
    一样的小丸子,一样的鸡蛋,甚至,连羹汤的浓度,都恰到好处。
    月容到这个时候,总算是相信顾知山说的那些话。爹娘和顾知山可能真的有旧,他们是认识的。
    一碗汤喝的干干净净,肚子中也有了热气。月容捏紧手中的银票,走出雅间。
    寒风凛冽卷起枯枝败叶,夜深了,风越发大起来。
    大厅里,韩有梁并几个下人人手一只烧鸡,吃的正香。顾知山坐在他们身边,手拿茶盏盘玩,并不喝,似是在打量上面充满野趣的童子牧牛图。
    察觉到月容出来的脚步声,顾知山朝她挑眉,“相信了?”
    旁的一句都没说,月容却明白所有未尽之意。
    “你,你手中可有我爹娘的物件?”
    若是有,也可让她拿来诸物思人。
    顾知山摇摇头,时隔六年,当年的东西便是能存下,只怕也不完整了。更何况,历经战乱,早就没有什么物件能存下来。
    月容灿若繁星的双眸,瞬间暗沉下来。爹娘的离去已经六年,明明,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
    今日再次重逢顾知山,再次让她心中起了几分涟漪,若是爹娘还在该多好,她也不会天大地大,竟然没有安身之地。
    想到此,原本犹豫想法逐渐坚定起来。
    看向顾知山的目光既有感激,也有告别之意。顾知山的心猛的揪起,他突然觉得不妙,怎么看起来,月容,好像要和自己告别一样。
    果然,月容行到大厅灯火通明处,含笑看向正阔步行来的柳二叔和徐柱子等人。身后,还有徐婆子一身大汗,在寒冷的冬季仍如此热,可见她方才是一路疾驰,才和柳二叔等人见面。
    “侯爷,黄家如何,从此再也和月容无关。”
    黄家用她的身份来遮挡楚茉的存在,一日两日还说的过去,若是时间久了,只怕黄家自己也能发现,真正的月容已经消失,留下来的是楚茉。
    他们表兄妹情深意重,如此,便让他们相爱相杀。
    她再也不肯往里面多迈一脚的。
    不过,楚茉欠她的这条命,她却是要要回来的。爹娘的仇,不能不报。
    含笑看向顾知山,月容口中吐露的,都是机密。“黄忠义所住的静斋书院,虽是书院,是黄家历来讲经藏书的所在,侯爷若是想查证去年军费的来历,不如去这里找找,说不定,那些个陈年旧账,就会翻出来。”
    就好比黄忠义哪怕养病,床头也会放着书卷一样。而那对自己丝毫没有防备的相公,口中可是曾亲口说过,家中每一年的账本,都会封好,放在他的院子中封存。
    顾知山刚要细问,便听见身后急步匆匆的脚步声,是柳二叔到了。
    后者一进行脚店,便见徐婆子说的,囚禁侄女的凶狠大汉,不是旁人,正是顾知山。
    忙跪地磕头,“下官,七品翰林院编修柳道北,叩见侯爷。”
    自报家门,陈述和月容的关系。如此,侯爷,便不会怀疑他别有用心了吧。
    柳道北自认为自己做事完美,岂料顾知山在见到他的第一面,便知道月容的算盘。
    还以为她是深闺中的小姐,从黄家出逃,毫无盘算,一路只是随心所欲,走到哪里算那里。
    看到柳道北的出现,顾知山才知道自己小瞧了她。这哪里是没什么算盘,明明是早就打探好的。
    提前几日把消息透漏给柳二叔知道,自己呢,说服黄忠义和楚茉之后,便轻车出行,一路往京郊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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