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熙笑笑:“我在想,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含住我的手指帮我止血才对吗?电影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小说也这么写。”
“唾液里也有蛋白质和细菌,会加大伤口感染的几率。拔掉木刺之后用冷水冲能最快止疼。如果还觉得疼,可以再包个创口贴。”他略停顿一下,“我妈妈以前喜欢种花,有时被玫瑰的刺扎到手,就这么处理。”
“你家的玫瑰,一直是你妈妈打理?”
“她喜欢花,大多是自己打理。”
他用纸巾帮她擦干手,“你休息一下,剩下的我来拿下去。”
他很快脱掉外套和西服,倒不是怕弄脏,而是来回这样跑两趟,身上就开始热得出汗。
连接一楼和二楼这间的这个楼梯窄而陡峭,没有走惯的人要费些力气。
赵元熙就坐在阁楼,居高临下地看他上上下下的忙碌。
其实假如他粗鲁一点,从楼梯上把那些木板扔下去就行了,就是动静会比较大,扑腾起大片灰尘。
他总是比较刻板,一开始别人教他的是怎样,他就照着这个模式一直做下去。
这样的人生,靠的似乎是惯性,该说是他的优点,还是缺点呢?
刚才指尖被戳破的血滴了一点在地板上,元熙用手里的纸巾去擦,没想到血有点干涸了,一擦反而在地板上抹开一块红。
在这个特殊的空间里,血液,甚至血的味道都让她莫名的烦躁,于是错开眼,从裤兜去摸烟。
烟壳是空的。
她把空的烟壳揉成一团扔进旁边的垃圾桶,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打算到附近便利店去买一包新的。
“木板都搬好了。”聂尧臣正好从楼梯走上来,衬衫袖口挽到了肘部,“你要上哪儿去?”
“我去便利店买点东西。你走不走,我送你出去。”
“我有话跟你说。”
“边走边说吧。”她随手拿过自己的外套,越发觉得阁楼门和楼梯之间没有窗户的这块区域闷热难受。
聂尧臣却挡住她,一手握住她肩头,不由分说就吻她。
赵元熙挣扎一下推开他:“你干什么?”
他并不解释,再度凑近,她把脸别开了,吻只能落在她颈上。
她那天到办公室来找他是干什么,他今天来就是干什么,只不过还多了让她怀上孩子的想法。
“我今天没心情做,你先让开。”
刚干了些体力活,两个人都累,元熙甚至能隔着衬衫感觉到他身上浮起的汗水,薄薄一层,平时说不定会让她觉得很性感,但今天她真没那个心情。
可偏偏他像是格外的亢奋,有种非做不可的决心。
她曲起胳膊抵在两人中间都有些无法承受他强压向她的力道。
“别在这里……换个地方,我不想在这里做!”
她一闭上眼睛,就有鲜血不断在眼前扩大,耳边动情的喘息也都成了急切的呼救和呐喊。
她没有办法在承载着她人生最大悲剧的地方跟他做这样的事。
尤其聂家算是一条重要的线索,他的存在本身就提醒着她,当年那个噩梦还没有过去。
她已是退而求其次,他真想要的话,他们可以换一个地方做。毕竟她还不能真的放弃跟他这段关系,也在小心拿捏着,避免拿乔太过,他就当了真。
可他像是听不进她说的话,依旧我行我素。
元熙恼了,跟他拉扯间往后退了一步。
她身后是一把加长的□□,架在横梁上,就是那天邱含琦和秦飞白他们来查看痕迹的时候用过的,一直放在这里没动。装修的师傅随手放了些没用完的油漆之类的杂物在台阶上。
她撞上去,平时不起眼的□□此刻像一具庞然大物朝她的方向倒下来。
“小心!”
聂尧臣用身体护住她,朝里侧推了她一把。
□□倒下来,连同上面的杂物一起,将他砸倒在地。
半桶没用完的红色油漆洒了她一身,油漆桶从楼梯上滚落下去,乒铃乓啷发出好大的声响。
他额头被□□的棱角割破,血很快顺着脸庞流了下来。
赵元熙没事,但人已经愣住了,看着眼前这一块那一块的红,一时竟分不出他周身哪里是血,哪里是油漆。
聂尧臣扭头看到她站在那里,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他其实没觉得很疼,是觉得额角有什么东西往下淌,用手抹了一下才发现自己流血了。
但她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反应。
“赵……”
“元熙!”
楼下有人比他声音大,也是满脸惊恐地站在门口,手里还握着手机抖个不停:“出了什么事啊,要……要不要帮你报警啊?”
夏婵是婚纱店打烊后,发觉对面商铺还亮着灯,似乎还有人在里边,一时好奇才过来看看。
没想到正好走到门口就见一只油漆桶轰隆隆滚下来,动静大的不得了,情急之下推门进入,居然就看到聂尧臣倒地,而好友赵元熙目光呆滞地站在楼上。
这两个人之前在她婚纱店里闹过的那场不愉快,她还记忆尤新。
那样的情形任谁都会以为是这男人来找麻烦,两人发生打斗,才会有这么惨烈的景象。
可这么晚了,元熙怎么会在这里,难不成……这个商铺的新主人就是她?
夏婵也没应付过这样的情况,有点六神无主,正想着是不是报警处理的时候,却见元熙像是回过神来了,却没管倒在地上的男人,径直从楼上快步下来,推开门跑了出去。
第13章 他尊重她的小“癖好”……
“元熙!赵元熙,你开门。”
酒店式公寓门口,邱含琦锲而不舍地按门铃。
夏婵在旁边有点着急:“会不会真的不在啊?”
不,她肯定就在家里。以邱含琦这么多年对她的了解,这个时候她除了躲在自己狭小的空间内,哪里都不会去。
她也没地方可去。
“赵元熙,我知道你在里面,快点开门,别逼我踹门!”
她已经放弃按门铃,改为咚咚敲门,这样难免惊动左右邻居,最好谁再把物业给叫来,不怕她不开。
果不出所料,门从里面打开了,赵元熙只穿一件宽松的丝滑睡袍,光着脚,开了门就懒得管她们,甩手回到客厅继续喝啤酒。
屋子里地暖开得很热。夏婵有点惊讶地看着满屋子狼藉:“这、这都是你一个人喝的啊?你怎么喝这么多酒?”
再一看墙壁上的电视,差点跳起来:“哇,三级!我瞎了我瞎了,熙熙你怎么自己在家看这个!”
邱含琦已经见怪不怪了,拿遥控关掉电视,踢开脚边的空酒罐,坐到沙发上:“我说,逃避也有个限度吧?你躲着其他人也就算了,连我们也躲?”
“我没躲着你们。”
“还说没躲?”夏婵叫起来,“我们起码给你打了一百通电话,有吧?要么不接,要么关机,要不是找上门来,都不知道你是不是好好的在家里。你知不知道这样让我们很担心你啊?”
赵元熙不说话。
邱含琦夺下她手里的酒:“到底怎么了?你在害怕什么,怕我们带警察上门来找你?”
“他死了吗?”
“谁死了?”
“聂尧臣。”
“死什么死,就缝了两针,今天都该出院了好吧!”夏婵哈的笑了一声,“熙熙,我还以为你外号叫赵大胆呢,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撞倒个梯/子砸伤了人就怕成这样了?合着你当时眼都不眨的就跑出去,是担心人死了啊?”
邱含琦却了解她这么问的动因,耐着性子说:“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你在那儿开店可以,但不要住在那里,会出事。如果你短期内找不到很合适的地方,可以搬去跟我一起住。”
“不用了,这回只是意外。”
“你知道干我们这行只相信客观证据,不是你说意外就意外。”
赵元熙瞥她一眼:“我还没变成尸体呢。”
“不是尸体也归我管,我们又不是只勘查命案现场。”含琦神色严肃起来,“听我一句,你不适合回到那里去住,触景生情是创伤性再体验的一种症状,会给你的正常生活带来很大的压力和困扰。”
“那也是我自己的问题,跟你们没关系,我保证不会影响到你们。”
“没错,每个人都只能对自己负责。”含琦站起来,“那你就不要躲在这里,问我们人死了没有,你可以自己去看一看。万一哪天再发生其他的‘意外’,有人死了伤了,也是需要你自己去面对的,总不能每次都指望别人帮你把人送去医院吧?”
夏婵还没见过这两个人之间气氛僵成这样,正想开口调解调解,含琦已经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她傻眼,“熙熙,你们……”
“没事小婵,你也走吧。”元熙重新把电视打开,朝她笑了笑,“我的事情很麻烦,你不用管我的。那天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刚好过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噢,不客气的,其实我没做什么……”夏婵略一停顿,立刻听到电视里继续传出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都不敢回头去看,一股脑儿赶紧把要说的话说完:“那天我都没来得及叫救护车,那个姓聂的,他让我帮他简单止了下血就自己开车去医院了。我觉得他也不怪你的,真的,就像你说的,只是意外嘛,你别太紧张了。”
“嗯,我知道。”
夏婵匆匆从公寓跑出来,追上邱含琦。
“含琦……含琦,你等等我。”她跑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扶着腰说,“你别跟熙熙计较,你们都在气头上,说的话都当不了真的!”
“我知道,我不会跟她计较。”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含琦摇头:“她的痛苦,我们谁都没法感同身受,只能靠她自己去战胜。我只是想帮她,在适当的时候提醒她,避免她反应过度伤害到自己。”
“这到底怎么回事呀?她父母真的是二十年前被人在那个店里杀害的吗?”
大致的来龙去脉,邱含琦在来时的路上就跟她解释过了,惊心动魄之余,她感到有点难以置信。
“嗯,你没发现吗?她的创伤,到现在都没好。”
甚至不如说,创伤到现在才渐渐暴露出来。
性,香烟和酒精,都是她用以麻痹自己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