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还在因为薛慈被判为间谍愤怒痛苦,做好“联名上书”为他申冤的准备,今天就被告知,其实真正的间谍是他们的一名教授和朱文云——至于薛慈被审判?那都是演的,为了钓大鱼嘛。
以至司空翊一想到自己昨天在审判庭上的反应和对审判长的愤怒失望目光……都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
也好在他们没添更多乱。
其实这次的审判,这群研究员们都是不应在场的,但是华教授看他们多有挂心薛慈,才格外破例,让人旁听。
虽然司空翊是一边旁听一边社死,其他人倒是低声讨论开了。
年轻人们对国家立场这种大是大非都看的很清,格外一致鄙夷这群国奸,也没什么讨论度,说得多的反而是朱文云的事,毕竟大家都是搞科研的,碰到这种事可真是代入感太强,拳头已经硬了。
“之前朱文云说他自己搞出来研究成果的时候,我还怀疑了一下他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然后就是愧疚,觉得我不应该看轻别人,好家伙,这会白愧疚了。”
“他昨天和副队发火那模样,我还真当他受委屈,研究是自己做的才这么义愤填膺……结果就这?不害臊的?”
卷毛研究员进来插话,“你们是没听到那天朱文云和队长怎么说的,我学学……‘你不会生气吧?我听说教授们最期望你能出成果,怎么是我做出来了,你落差是不是很大啊?’呕,一个学术败类还好意思在真正的研究员面前炫耀,他不是脑子有病就是入戏太深了吧?”
“别学了别学了,你再学我都想打你了!”
卷毛连忙往后缩了缩,带着遗憾地道:“那不成。你们这么说我都有点后悔,这会也打不到朱文云了。还得是副队赚到了,早知道那天我也跟着他动手。”
无辜被cue的副队司空翊虚弱一笑,有些想把那天的记忆都从他们脑海里抠出来。
到底证据太全面又是铁证,审判很快结束。吴竭和朱文云将被带去严加看管起来,等待上面接手,还得清理其他蛀虫。
而薛慈则提了个要求,在吴竭被关起来前,最后和他说一句话。
薛慈现在地位特殊,审判长倒也同意了,给薛慈五分钟的交谈时间,只是身边要有安保防护,距离也不能进五米内。
薛小少爷只好站在五米开外和吴竭说话。
吴竭死气沉沉地抬头看向他,不知道这个心机阴险的少年还能和他说什么。
薛慈唇角是翘着的,笑容漂亮得有些妖异,“第二次你从我这里偷到的研究资料,已经传给y国了吧?”
吴竭不吭声。
薛慈说,“我只是想来告诉你一声,那次的数据有一些地方,我算错了。按照那个方向,永远不能更近一步。”
“希望他们能早日发现。”
吴竭被激得猛地抬起头,瞳孔外扩,不可思议地死盯着薛慈。
薛慈问他:“你还满意吗?”
第144章 掉马
吴竭和朱文云被批捕,只是第一步。
要从深层淤泥当中彻底拔除腐朽植木的枝干自然是极耗费时间的一件事,从上面震怒的态度来看,这件事也决定了要严查、狠查到底。不少埋得深的、或者是还留着有些要处的钉子俱被挖了出来,批捕判刑,一气解决了。而研究员们也暂时停了研究进度——潜龙基地中的相关人员也要重新彻查一遍,总不能让吴竭这样的人混进来第二次。
在这段时间内,研究员们也算合理放假了。
当然更深层的原因,还是拿来给薛慈休息养神的。经历过这么一番构陷,又和犯罪分子近身对峙,薛慈属实不易。后面为了钓吴竭这尾大鱼,还穿上囚服上审判庭走了个流程——虽说是作戏,也总觉得有几分沾晦气,在潜龙基地研究院这么科学氛围浓郁的地方,都连夜熬起了柚子水。
说到底,这位是真正想出了复制芯片研究方向的天才研究员,且肉眼可见的,日后的深度改进也得经薛慈的手,是独一无二的屠神计划主导者。
虽然华女士和几位教授们没提,但私底下却商量过,为薛慈申请二级芯科勋章。
目前获得过这个荣誉勋章的,几乎都是国宝级的芯片专家,薛慈还没正式进入国芯院,反而要得二级芯科勋章了……多少有点啼笑皆非的命运感。
不过现在这会,整个基地都得把这位当宝贝供起来,生怕哪磕碰了影响研究。连作息饮食都有了严格规定,专人看护,每天来往的基地维稳人员大半都是为了保护薛慈安全调动的。对这种截然不同的“特殊待遇”,原本在潜龙基地中是不可能实现的,但这会其他人都没什么意见——那薛慈能和他们一样吗?光是他出的研究成果,这会说不定都成了y国之流的眼中钉,自然要保护好人身安全。何况薛慈本身的科研能力,那都是国家财产。
他随便熬个夜伤神,都不能是个人问题,是损害国家利益的行为!
薛慈对这种转变……不能说是适应,但哪怕不大习惯,薛慈也能理解现在是特殊情况,倒不会因为这些就和负责工作的人置气。
唯一的好处就是薛慈现在某方面自由权限被放开了,虽说还是不能离开基地,但可以自由选择通讯对象,时间不受限制,通话也不会被监控。
毕竟这会整个基地中,再没有比薛慈更立场清明、不被怀疑的人选,谁泄密都不会是他泄密。
潜龙基地中的人员倒陆续被换出去几个,万幸是除去吴竭外,也没什么大变动,明日就可以继续研究。
教授们虽说苛刻严厉,但这会难得破例,让这群年轻人最后放纵一夜,举办了基地内的小宴会,还格外“开恩”,弄了几瓶酒过来。
基地内原本是不准饮酒的,众人也都遵守得很好。难得开特例,就算是不馋酒的研究员,这会也起哄起来了,非觉得抢着喝更香。
薛慈也穿行在宴会当中。
他不好酒,就没和那群快小半年没见过酒精的同僚们抢。结果司空翊见他滴酒未沾,还以为薛慈是谦让这群哭天嚎地一个比一个会演的同事,偷拿了一瓶刚开封的红酒过来,要和他分享。
薛慈哭笑不得,但也没拒绝司空翊的好意,取了酒杯过来,和他偷偷倒了半杯。
结果还没入口,就听有人眼尖地说:“诶,队长和副队在那干什么呢!”
“??是我看错了吗,副队手上还有一支酒?”
有人拱火:“好啊!背着我们吃……喝独食!”
要换做以往,这群人是怎么也不敢去捋司空翊的虎须的,但这会气氛正酣,又都喝了点酒壮胆,顿时闹腾起来了,有人手快脚快就想来抢酒——司空翊被这氛围一激,不知怎么也倔起来了,偏不肯给,还拉着薛慈要跑。
他神色激动,脸涨得通红地一声“跑!”薛慈也就下意识地跟着司空翊跑起来。两人年纪轻,腿脚还轻快,一下把后面人甩出一截,但偏又没彻底甩脱,只好又躲又藏,最后甚至滚进了密林里遮掩着身形。
听着附近传来踩着枝干的脚步声,连呼吸声都变得无比轻缓。
薛慈脑子还有点发晕。
他们为了这瓶酒多少有点太拼了吧?和躲追杀似的。
那脚步声久不离去,司空翊微站起身,拉了薛慈一把,说:“你带着酒走,等会我引开他们!”
那场面多少有些悲壮。
薛慈抱着一瓶红酒,看着司空翊,神色无辜:“倒也不必如此。”
司空翊:“……”
他也猛地反应过来了,这都什么和什么啊!叫这群人都给他写检讨去算了!
他也是脑子被这群人带笨了,晕晕乎乎做出这种丢脸的事。再一看薛慈因为疾奔而略微发红的面颊,身上衣物也沾了些碎枝末叶,心中更是悔恨,脸更是又红又白,低声呐呐道:“对不起。”
薛慈看他情绪忽然低沉起来,还有些奇怪。
“我老是做出这种……”司空翊脸色最终还是苍白起来,“蠢事。”
“怎么突然这么说?”
薛慈见他失落,问,“酒杯还在吗?”
司空翊虽然跑的快,但酒杯却是好好揣在身上。这时候愣了一下,也没愣神许久,自觉拿出来了:“这里。”
薛慈没接过,倒是给司空翊倒了半杯酒,也给自己倒了半杯。剩下的半瓶红酒就放在松软树叶堆成的地面上,不顾忌地随意坐了下来。
“你抬头。”
今夜不见明月,却有星辰万点,熠熠生辉。
薛慈说,“很少能看到这么漂亮的星空,多谢你拉我出来,星空佐酒。”
他对司空翊眨了下眼,抬起手臂说,“干杯。”
司空翊微微发怔,好半晌后也跟着坐了下来,和薛慈碰杯。
“干杯。”
他本以为这会是一个沉默静谧夜晚,但薛慈饮了一口酒后却突然开口。
“谢谢你。”
司空翊差点没把红酒又呛到衣服上。
或许薛慈对他态度更恶劣一些,对他生气发火,司空翊都不会像现在这样的慌张。但偏偏薛慈和他说“谢谢”……
他一下间,都和屁股燎了火一般,恨不得蹦起来。
“谢、谢什么?”他结结巴巴地说,“你不要这样安慰我。”
薛慈像是觉得有些好笑。他微微弯唇望过来,刹那间如有星月生辉,教人挪不开眼。
“我没有安慰你,是认真的。谢你那天为我说话,我都知道的。”
那天的场景他虽没亲眼目睹,却也听教授们说起过。其他人他一一道谢过,唯独司空翊他想更郑重一些,一直没找到机会说。
司空翊便又想到那天他有多丢脸,还差点跪下去,又险些闹出事端,耽误薛慈他们的计划。一下脸更胀红,“那算什么?你不要再提了,我太丢脸了……”
“我一点都不觉得丢脸。”薛慈认真道,“我很庆幸,会有人愿意相信我。”
薛慈这一世以来,一直是有些自卑的。
即便他知道那些原委,却也不再是从充裕宠爱中长大的少年,做不到纯白无暇。他小心翼翼接触着这个世界,担心如记忆里一样被刺伤,哪怕反馈而来的总是圆弧,也总是进退踌躇。
但这样的他还是能收获到许多爱意。
来自长辈、亲人、爱人、和朋友。
薛慈仿佛彻底放松下来。酒杯喝空后就随手放在了一边,他躺在松软的树叶上,双手垫在脑后,星光映出的幽点光芒都落在他的面颊上。
司空翊低头望去,心中突然悸动得厉害,心间鼓鼓胀胀。
他按住了胸膛处的那个位置,突然问道:“薛慈。”
“嗯?”
“你和你男朋友……”
司空翊撇开了眼,“感情很好吗?”
薛慈不知道为什么话题突然跳到自己的感情生活上。只是他虽然不爱对外说私人生活,却也不大介意朋友会问起这个话题。
薛慈如实道:“很好。”
这次司空翊沉默了更长的时间,提出了第二个问题。
——“你爱他吗?”
其实还从没有人这样直白问过薛慈这个问题,薛慈也没有很直接地和谢问寒说过“我爱你”。
薛慈想,从最开始说的“试一下”,直到现在,谢问寒到底占据了什么位置。
其实也不要多少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