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命你治理江郡水患,务必牢牢抓住这次机会,不可懈怠。”
“儿臣知道了。”
她装作没听见的样子,福身行礼,“母妃,皇兄。”
庄贤妃见她一身水红衣裙,心生欢喜,“我的阿容越来越漂亮了。”
“谢母妃夸奖。”徽容扯出一抹笑容,心里毫无波澜。
她喜欢清丽的颜色,像是青碧、水绿,向来不喜娇艳的颜色,可庄娘娘喜欢娇艳的颜色,更喜欢看她穿这些颜色的衣裳,故每次入宫,她都会改变自己的穿着风格,早已习惯。
“妹妹,许久不见,是不是快把哥哥忘了?有空记得来我的王府小叙,哥哥一定好好招待你。”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传来,说话的是当朝六皇子,她的同胞哥哥李晋成,剑眉星眸,丰神俊朗,一身明茶褐常服,仪态端正,贵气天成。
徽容淡淡一笑,“六哥公务繁忙,妹妹便不去叨扰六哥了。”
见她生分许多,李晋成有一瞬的失神,随即扬起一抹未达眼底的笑意。
庄淑英知道他们两个难得相聚,便把叙话的时间留给他们。“我还要去忙寿宴事宜,你们兄妹聊吧。”
“恭送母妃。”两人异口同声。
门关上了。
沉默片刻,李晋成温柔道:“蕙儿,近来可好?”
许久未听到这个称呼,她顿觉恍若隔世。
李蕙之,那是生母为她取的名字,不过庄娘娘不喜欢这个名字,便换了现在的名字。她从未提起过这件事,除了亲近的兄弟姐妹之外,便只有禁中年长的宫人知道。不过,过了十几年,记得这个名字的人少之又少,如今只有李晋成在私底下唤她的本名,这也成为了一个独一无二的称呼。
她淡淡回应,“一切安好。”
见她的态度冷淡,李晋成不免落寞,藏着几分试探,幽幽道:“我是你的一母同胞的哥哥,是你最亲的哥哥,可你却对四哥亲热,说伤心是矫情,可说不伤心,却是假的。”
徽容不以为意,从容回答:“你们都是我的兄长,我对你们的态度是一样的。”
李晋成轻轻一笑,这的确是真话,根据安插在李道安身边的眼线来报,上次李道安去萧府给她送香料,也是热脸贴了个冷屁股,自讨没趣。
李晋成释怀了些,双手扶着她的肩,沉声静气道:“蕙儿,你在萧家过着安逸日子,自是不知朝廷里的风云诡谲,尔虞我诈。”说罢,他又轻声道:“尽量不要与四哥接触,对你不利。”
这句话才是他的重点,徽容微微一笑,“兄弟阋墙,手足相残的事,我也不想了解。”
她的模样仍旧是记忆中那般温柔,可言语却是冷冰冰,甚至带着几分讥讽意味。
李晋成放下了手,涩涩一笑,“蕙儿,你这话着实是伤到为兄了。”
难道是兄友弟恭吗?她可没见到。
“当年二哥郊外狩猎,堕马而亡,叁哥随后便起兵造反,六哥当真是毫不知情的局外人?”
李晋成一怔,随即淡然笑笑,佯装不在意她的怪声怪气,“二哥驯服不了烈马,又想逞威风,才落了个堕马而亡的下场,而叁哥早有谋逆之心,是他自己召集的兵马,也是他一手培养的势力,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表面和你没关系,可暗地里却少不了你的推波助澜。
徽容没有说出口。
这是她的猜测,却是八九不离十。那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同胞哥哥,她了解他的习惯爱好,也清楚他的品性。
不择手段地追求权力,这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徽容面无表情地从他身旁走过,李晋成的笑意渐渐消失,面色阴沉,眼神阴鸷,透着肃杀之气。
矮桌案上放着齐全的铜制篆香器具,徽容正坐下来,拿起香箸,心不在焉地理顺小香炉里的香灰。
被她毫不留情地拆穿本性,李晋成不再绕弯子,直截了当道:
“我对太子位势在必得,谁挡了我的路,我便送谁下地狱。”
他的语调平缓却字字铿锵,冰冷透骨,徽容不寒而栗,手一颤,炉内的香灰洒了出来。
她微启丹唇,欲言又止,终是问了出来。
“六哥,若是入主东宫的人是你,可否看在兄弟情分上,留四哥一条性命?”
“兄弟情分?”李晋成只觉得好笑,不由得轻笑出声。有权力的地方便有争斗,有争斗的地方便有厮杀,或明或暗,即便是再亲的兄弟,也抵不过权欲诱惑。更何况,争得还是全天下至高无上的权力。
“只要他不与我争,便不会死。”他转过身,负手而立,非凡的气度更显他从容自信,“一旦上了这条船,便再也回不了头,没有退路了。自己经不住惊涛骇浪,翻了船,这能怪谁?”
徽容垂眸,心绪复杂,这个回答在她的意料之中,可听到他亲口说出来,不免难过。
无力感涌上心头,受哥哥们的疼爱又如何?她能改变他们争权夺位的决心吗?
她什么也改变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哥哥们为了权欲,手足相残,互相厮杀。
都说后宫是非多,最毒妇人心,可那些勾心斗角的可怜女子,终其一生,要的不过是一份帝王所施舍的、虚伪的恩宠。她们不是狠毒,而是无可奈何的痴与傻。
论心狠手辣,她们哪里比得过薄情寡义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