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唯筱分手时的场景仿佛还历历在目。
邑桑到现在都还记得,唯筱兴冲冲在微信上告诉她,说在酒吧碰见了一个超帅的小哥哥。
还说,她打算去撩撩。
当时的邑桑,只觉得那个被她们戏称为“大帅逼”的男人,是唯筱的一时兴起。
或许,连当时的唯筱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现在,邑桑真的不敢确定。
邑桑狐疑地盯着她看。
唯筱被她盯得起鸡皮疙瘩,挑眉笑:“骗你干什么。”
两人就近选了一家京帮菜。
前台有人招呼过来,唯筱的手机响了下,她指着手机朝邑桑无声说了个口型“我爸”后,往一边走。
“喂,爸。”
唯筱走到大厅落地窗边上,“嗯。”
“你给我妈说声,我不回去吃晚饭。”
“嗯,我和一一扬子在外边吃。”手机发了个微信进来,是邑桑发过来的包厢名字。“爸,我要吃饭了,先不说了。”
“好,再见。”
挂了电话,唯筱看了眼微信,转身想找个服务员问一下包厢在哪。
视线晃过大厅,在半路停住。
外边霓虹斑斓,厅内灯光敞亮。不断涌进的人在厅里交错行走,服务员异口同声的“欢迎光临”、偶有的询问声、桌上人的闲聊声充斥在一起。
唯筱定在原地,有一瞬甚至觉得是幻觉。
因为昨夜的梦、今天重新踏进的图书馆,和碰见的陈雅婷,而产生的幻觉。
不然的话——
哪能这么巧。
在将近两万平方千米的城市。
说遇见就遇见。
落地窗上倒映着大厅里的身影,唯筱说不清这一刻自己是什么心情,只觉得乱,哪里都乱。在直接走过去和那人对上还是转身躲过去之间犹豫两秒,她身体右转,眼角余光投下一道暗影。
下一刻,粘稠的酒水顺着她的肩往下,有些发凉。
玻璃砸在地上,发出不小的破碎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服务员被这一撞吓得不轻,唯筱站在原地,没有缘由地又朝那里瞥了眼,正对上那人视线。她飞快敛眸,闭了下眼,止住自己身体的微颤,别过头看向服务员:“没事,洗手间在哪,我去处理一下。”
“我带您过去。”
因为要来图书馆报道,唯筱今天穿得有些正式,上身是一件带着点休闲的丝绸衬衫,搭着一条西装式百褶裙。
酒水打湿了半边的肩膀,沿着往下滑,半边衬衫都几近湿透。唯筱看着镜子里几乎裸透的半边肩膀,想打个电话给邑桑,又想起自己的手机在被撞的时候不知道掉到了哪里。
镜子里的人略显狼狈。
唯筱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沉默半晌,呼了口气。
那一刻,她也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感受。
只是,打心底里抗拒再碰见。
小腿肚上被溅起的玻璃刮了两道红痕,露出丁点血迹。唯筱用带水的纸沾了沾,血珠渐渐被止住,她没再管,改而拧眉看向自己被酒水淋湿的肩膀。酒水沾在衣服上,带着股粘稠感。不管用纸巾擦了多少次,都消散不去。
拿沾水的纸擦了几遍,在洗手间的烘手机下烘了半晌,等衬衫半干之后,唯筱才走出去。走出门的时候,她看了眼手表,已经过去将近半小时。
这么久了。
那人也应该走了……
厕所拐出去,经过一条长廊,通往大厅。
撞上来的那个服务员守在洗手间门口,瞧见她出来,快步过来低头询问有没有事。
唯筱左手拎着衣角,避免衣服贴身。看见过来的人,摇了下头,没打算计较。本来就是因为她突然转身,服务员才会撞上来,要算起来,也是她的错更多一点。她抬眸看向人,“没——”嘴里的那个“事”字因为眼角余光瞥到的人而中止在喉咙里。
走廊上视线暗沉。
那人倚靠在墙边上,低垂着视线。大厅里的白光投进走廊,微微照亮他的脸。听到动静,他低垂着的头往里侧过来。
在那人看过来之前,唯筱移开目光,“没事。”朝服务员问。“我的手机不知道在撞的时候掉哪了,要麻烦你帮我找一下。”
“好的。”
唯筱又瞥了眼靠在墙上的那个人,一秒钟的功夫,前面的服务员远远走出一截。她原先想和服务员一起走出去的步子顿在原地,看着服务员离开的背影,余光又往离自己只剩下几步远的人望了一下。
那个人好像只是碰巧在那靠着墙休息一下,完全没有注意到这头的动静。
唯筱收回视线。
强压着自己止不住乱想的心,往外走。
走廊并不长,唯筱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即将越过倚靠在墙上的人。
下一瞬,手腕猝不及防被人拽住,唯筱被扯得步子一顿,整个人僵在原地。
走廊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手腕上的触感清晰且强烈,谁也没先说话。
沉默在两人身上蔓延,仿佛过了许久,唯筱挣了挣手,那人轻声喊了句她的名字,轻笑:
“躲我?”
第2章 难追
躲他?
唯筱绷直的身体一瞬间松懈下来,真撞上了,好像也没有她先前以为的那么糟糕透顶。她侧头直勾勾地对上他的视线,努力弯唇,强撑着语气笑:“周易宁,是应该我躲你还是你躲我啊?”
如果她没有痴呆到记错的话,应该是——
他对不起她。
而且,在她的印象里。
一年前,他们分手分得并不愉快。甚至,可以用不欢而散来形容。
不欢而散到,重逢的开场白,怎么也不可能会是如此平心静气,甚至还带着点调侃的两个字。
她直直地看着他,丝毫没放过他脸上一丝神情。
面前的人低敛眉眼,什么也看不出来。唯筱把手抽出来打算一甩走之的时候,手腕被人松开。
下一刻。
肩膀搭上一件黑色外套,遮挡了左肩微湿的痕迹。
“开玩笑的。”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唯筱反应了半晌,才知道他是回的她上一句话。
“一个人来这吃饭?”他倚在墙壁上,鸦羽般的黑睫一掀一合,带着他一贯的懒散模样,语气平常得令唯筱觉得是错觉。
仿佛一年前的那个大雨天,只是她一个人过不去的坎。
重新遇见周易宁,唯筱不是没想过。
只是没想到。
会这么快。
京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多少人,在校门口一分手,背道而驰,终其一生在一个城市里,也可能再也不见。
况且。
她原本以为,再次遇见,他们的关系大抵也应该是视彼此如陌生人。
至少。
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像是昨天才见过的朋友一样,随口问一句“一个人来这吃饭”?
说不上来的奇怪。
外头的白炽光投进长廊,将壁灯的黄光掩盖过去。
白黄色的光交叉洒在人的脸上,或明或暗,连带着人的神色,也变得隐晦不明。
唯筱盯着周易宁看了几秒,想到什么,心里紧绷的那根弦断掉,冷笑:“怎么?故技重施?想再耍我一次?”
声音停止的那一瞬,唯筱清楚地看见那个人脸上挂着的那抹轻笑消失不见。
唯筱看着这一幕,唇角嘲讽的弧度越来越大。
这样才对。
总不能,这一年,只有她一个人不好受。
“嘁。”嘲讽完最后一个字,唯筱将肩上的衣服扯开走了出去。
长廊并不长,二十米都没有。
唯筱突然觉得自己先前发散的乱想简直蠢到极致,重新遇见也没什么大不了。
好像也没有她以为的那么难受。
走到长廊拐角,唯筱停下脚步,扭头往里看了一眼。
男人身体微弓,低垂着视线微耷眼睑,背倚在墙上,衣服搭在肩膀上。一小束白光落在那人的唇上,上唇微薄,猩红的火光与白光映在眼里,唯筱看得不自觉拧眉。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点了根烟,咬在嘴里。别人吸烟都是食指和中指夹着烟咬在唇里,他直接咬着烟头,将烟叼得微微上翘,硬生生吸烟吸得带了丝颓气。
又拽又颓。
下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