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妾身真是不知该如何报答福晋。”魏格格身子一颤,薄薄寝衣透出嶙峋身形。
没想到这魏格格竟然是如此做派,老辣如王嬷嬷也无语了一瞬,才道:“魏格格言重了,您能养好身子,好好伺候贝勒爷便是对福晋最好的报答了。”
魏格格颊上慢慢浮上一层红晕,鸦睫蝴蝶振翅般的颤着,眼底的泪收了回去,小声道:“妾身自然也是想的。”
“......这便是了。”王嬷嬷岔开话题:“奴婢瞧着,听雨轩里哪哪都好,只是怎么只见如烟一人侍候?”
握着手绢的手紧了紧,如烟紧张的看向魏格格。
自魏格格入府来,她便一直伺候着。后面病的人事不省的时候不提,前面那些日子相处来,如烟看的一清二楚,这魏格格是个心善性软的,可偏偏就是太心善太性软了!
刚病了没多久,听雨轩里那两个二等丫鬟便心思活络了起来,整日的往
外跑。不论如烟怎么劝魏格格,她都不整治院子。如今,一天能见上那两个二等丫鬟都是运气好,更别提使唤之类的了。
只怕这么一个大好的整治刁奴的机会又要被魏格格给错过了。
果不其然,魏格格长眉轻蹙,语气轻了下来:“我这儿事情不多,百合和柔月许是去别处帮忙了。”
王嬷嬷眼中暗芒一闪,本欲开口说些什么却止住了,只道:“原是这样。时候不早了,奴婢便不打扰您休息了。”
“如烟,你送送王嬷嬷。”魏格格浅笑着吩咐了一句。
如烟心中叹了一口气,应了一声,送着王嬷嬷并两个小丫鬟出了寝房。
房中只剩魏格格一人,房门紧闭之后,她忽然摸着下巴,露出了沉思的神色。
牡丹回忆了一遍自己刚才的表现,默默的点了点头。
昨夜她精魂入了人身,躯壳之中残存了些记忆,足足消化了一夜才算好。
虽然记忆残存的并不多,但是以十几年为基数也不算少了。
能在魂魄离体之后还能印刻在身躯中的记忆大多是让人印象深刻的,而这魏紫留下的记忆竟然大多数都是关于......她的母亲的。
也是消化了魏紫的记忆之后,牡丹才明白,那些话本中提及的后宅之争有多浅显!
那些个什么得了宠便嚣张跋扈的不成样子,亦或者是凭着家室横行霸道都只是话本罢了。
魏紫的母亲魏夫人是魏大人的发妻,出身不过寻常,却能得魏大人数十年如一日的独宠。这靠的可不是魏大人的专一亦或者仅仅只是美貌。
这其间,学问可大了去了!
第三章
魏紫之父魏仲并非没有侍妾,相反,年轻时他也是个处处留情的人,但无一例外,那些侍妾最终都被魏仲厌弃了。
偌大一个魏府甚至没有一个庶子。
可见魏夫人心机手段之高深。而魏紫身躯之中残存的记忆多是魏夫人行事的片段,她处事向来不避着独女,可惜......这个女儿连她半分手段都没有学到,一入府便着了道。
牡丹是如何得知的?
还不是因为她这身躯中充斥着快要溢出来的毒,能坚持上将近一年,已然是魏紫底子好了。
方才在王嬷嬷面前一番姿态便是依着魏紫本人性格以及魏夫人行事转化来的。
魏夫人最高明的一点便是,她永远都能以一副纯善单纯的模样达到自己的目的。
可魏紫不同,她本身的性格便与魏夫人不同,表现出来的更为怯懦,若是陡然变化,定是要引起怀疑。
而且,魏夫人是妻......魏紫是妾。
牡丹蹙了蹙眉,她打心底不喜欢妾这个身份。
魏仲官拜翰林院侍读学士,家中也算是书香门第,身为唯一嫡女的魏紫也是读过书的。
《春秋》有云:妾不娉也。
娉是六礼之一,时人婚嫁,多重礼仪,但女子一旦成了妾便是一顶小轿从小门而入的事。只这一点,便可看出妾身份之低。
因此她只得以更为柔弱的姿态来示人。
牡丹撅撅嘴,她为了报恩可是付出了太多。以人身存活之年,她也只得成为身为人妾的魏紫了。
她当然也可以任由救命恩人冷落她,但是来都来了,何不像个真正的人一样活。
古树说过,人间如同树上的果实有千千万,此方世界也不过是大世界衍生出的小世界。能在此间有此造化,也是缘分。
这么想想,未来的几十年还是挺有趣儿的。
门外渐渐传来脚步声,魏紫收敛了兴奋的有些诡异的表情,靠在床栏上望着往屋子里走的如烟。
如烟手里捧着一碗药,还没凑近,魏紫便闻到了那令人难以忍受的味道。
“格格,该喝药了。”
自从病的越来越重之后,便都是如烟一勺一勺的将药喂进魏紫口中,此时她正盛了一勺黑乎
乎的药汁,缓缓凑到魏紫唇边。
魏紫睫毛一颤,细白的手指端过了药碗和汤匙,柔柔道:“闻着竟然这般苦......”
“奴婢去给您拿些蜜枣来!”如烟不假思索道。
“好,你去吧。”
如烟脚步利落的小跑了出去,魏紫看了一眼狰狞的药汁,素手一挥,碗中药汁便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化成一小注水流落在了屋内的牡丹花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