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清扫的和尚拿着长扫,不疾不徐地扫着寺庙前的落叶和花瓣。长扫划过地面时,断断续续的唰唰声也能传开很远。寺庙周围的丛林中,刚睡醒的鸟儿也开始出来觅食,在林间蹦来跳去的鸟儿发出清脆的鸣叫。
作为丫鬟的纸鸢习惯了早起,洗漱之后便去了寺庙中的古井打了一盆干净的水往玉倾之的厢房送去。
端着水在门口连续叫了几声,“公子,公子……”
里面也没有回应,玉倾之一向有早起的习惯,绝不会在此时还没醒来。放下装水的木盆,纸鸢再抬手敲了敲门,贴着门听了听里面的动静,“公子,醒了吗?”
还是无人应答。纸鸢怕玉倾之会出事,便抬手推了推门,门开了之后,床榻之上并没有玉倾之的影子,房中也没有。纸鸢转身出门,刚到门口便看到站在台阶下,手上拿着一个布袋的年轻和尚。
纸鸢看着眼前的年轻和尚,问道:“师父可曾见到我家公子?”
年轻和尚单掌做了佛礼,“施主,玉施主在禅房做早课。”
“早课?”纸鸢还有些雾水,以前玉倾之来这里从来没听说过要做早课。“师父,你说清楚点,我家公子为何在禅房做早课?”
年轻和尚没解释,伸出手上的布袋,道:“这是玉施主托贫僧交给施主的东西。”
纸鸢提步过去,接过那一袋东西,里面便是一些贵重的东西,是当时去云南时,纸鸢为他收拾的,其中有他曾用过的青玉簪和佩戴过的玉佩,如今,他将这些东西交给了纸鸢,是什么意思?
纸鸢看着年轻的和尚,“我家公子还说了什么?”
“玉施主还说,让施主你下山去,好好过日子。”
纸鸢猛然一怔,很快明白过来,随即眼睛一涩,温热的眼泪就直往下掉,“他,他是不是要出家了?”
年轻和尚并没有明示,只是竖起单掌,道:“阿弥陀佛。”
纸鸢抬着袖子抹了抹眼泪,“我家公子在哪家禅房,我要去见他!”
“施主,玉施主与方丈在参禅,外人不可打扰。”
纸鸢吸了吸鼻子,“你若是不带我去,我自己去找!”
说着,便大跨步绕过了年轻的和尚,去到禅房,一间房一间房地敲门,“公子!公子!”
开了门,里面正在打坐的中年和尚做了佛礼,问道:“施主,有何贵干?”
“我要找我家公子!”
中年的和尚面若止水,道:“这里没有施主要找的人。”
“那我家公子在哪里?”
中年和尚竖起单掌,“贫僧不知。”
纸鸢转身就走。
禅房之中,一身灰色僧袍的玉倾之在榻上静静打坐,微微垂着眸子,手上捻着一串佛珠,静若处子的脸上寻不见一丝情绪,仿若那佛堂上端坐的佛陀。
而旁侧与他隔了一张矮几,坐的便是身着袈裟的老方丈。
胡子花白的老方丈单掌竖在胸前,开口语重心长道:“佛法四字,缘空悟善。一缘:世间万物皆由相缘,缘是机遇,缘是达观。二空:空是智慧,包容宽恕,虚怀若谷,海纳百川。三悟:悟为慧根,启发心智,世事洞明皆学问。四善:心怀悲悯,心存感恩,积善行,助他人。大其心,容天下之物;虚其心,应天下之变;平其心,论天下之事;定其心,爱天下之善。”
玉倾之单掌做佛礼,“多谢方丈提点。”
“唔。”
方丈还想说什么,便听到外面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道:“公子,公子,你快出来!纸鸢不要一个人下山!”
旁边拉住她的和尚道:“佛门清净之地,请施主莫要高声喧哗。”
外面倔强的女子不听,继续道:“你们怎么怎么能让他出家呢,你可知道,我家公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学富五车,能文能武,这样的人,怎么能一辈子困在这寺庙之中!!!”
拦住她的和尚也不晓得怎么回应,禅房里,穿着袈裟的老方丈提步出来,向着纸鸢走来。
竖起单掌,“阿弥陀佛。”
纸鸢抬手抹了抹眼泪,道:“方丈大人,您千万别让我家公子出家,他……他……”
“施主,一切随缘罢。”老方丈道。
“我家公子那么好,怎么能当和尚呢!”鼻尖发红的女子大声嚷嚷,在玉倾之身边做了七八年的丫鬟,从郴州一直跟到了京城,从小无依无靠的女子便以他为自己的依靠,如今这般,又怎能接受得了。
“玉施主了却了红尘,愿放下一切,一心归入佛门,施主还是成全罢。”
纸鸢泪眼看着老方丈,哽咽了一下。老方丈单掌再行一礼,“善哉善哉。”
而后,老方丈转身进了禅房,禅房的门缓缓合上。里面打坐的玉倾之依旧毫不动容,口中念着佛经。
纸鸢旁边的年轻和尚劝导:“施主,您还是下山罢。”
纸鸢愣愣地看着禅房,似想穿过那层窗纸直直看进去,终究还是不能再看到了。
京城之中,皇帝龙颜大悦,只因他宠爱的贵妃诞下了一名龙子。年不过二十三的皇帝膝下已有两名公主,却一直没有皇子。如今这贵人诞下了一子,本就得宠,如今也只是更加得宠罢了。
皇帝在宫中大摆筵席宴请文武百官,大肆铺张。众官员推杯换盏之间,心中也在感慨皇室的奢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