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想人生得一知己,足矣。而今,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却总想:
愿为江水倒流,与君重逢。
愿为松柏常青,难报君恩。
此生意难平。
…………
桌上的信页纸铺平,温之卿看着怔怔出神,突然想起,遗迹的山洪爆发时,他是有机会逃生的,但他选择了留下等死。
现在他无比庆幸那时候对生的怯懦,上天到底垂怜了他一次。
温之卿在地毯上坐了一会,爬起来去弄吃的,中午那餐他没吃什么。
因为祁少师不回来吃饭,他又想随便将就一餐,在锅里煮了一包泡面。
端过来在茶几边坐下,耳边恍惚听见一个醇厚磁性的男人声音——
“温之卿?温之卿,别再随便应付一日三餐,手头的工作丢开一会能怎样,搞坏了自己的身体看你怎么办。”
“我不要紧,这么晚了你过来,吃过了吗?没有我给你做,诶糟糕,忘了冰箱里的东西都被我这几天吃光了,还没来得及补充。”
“你别忙活了,我过来看看你就走,这些食物你留着,不够自己出去买,等我出差回来要检查的。”步履匆匆的男人穿起大衣,打开大门,裹了一身风雪渐渐远去。
“记得,温之卿,保重身体,照顾好自己,我回来检查。”
“好,你也是。”温之卿声音哽咽,眼眶湿润。
这是幻觉,室外艳阳高照,不是风雪天。
温之卿把那锅泡面倒了,打开煤气灶,火舌袭卷,信页纸顷刻燃烧殆尽。
脑海里陡然一空,温之卿如释重负,一切都过去了,他也早该把过去的一切都放下。
集英中学的校园里,蓝花楹簌簌落了一地,浅紫深蓝的花瓣颇有一种梦幻的感觉。
温之卿再次步入这个美丽的校园,也在教学楼的大楼梯那再次和祁少师相遇。
祁少师身边簇拥着褚烽弥子暇和陆九阳几人,有说有笑走下楼梯,见到他纷纷消了声,总感觉气氛哪里不对。
“少师。”温之卿笑着打招呼。
祁少师回头让褚烽他们先走,自己向温之卿走过去。
两人无言在校园里逛起来,停在一棵蓝花楹下,祁少师突兀地提起,那些千年前报恩的神话故事。
“典礼上有个班级表演白蛇传的舞台剧,白娘娘想找千年前救过她的许仙报恩,可许仙早就投胎转世,没有了好几辈子的记忆,这样许仙还是那个救她的人吗,她的报恩还有意义吗?”
有些东西不可言说,只可意会。
温之卿思考了很久,“这种神话故事的报恩命题我不可解,但我们可以假设未来,如果我是从未来穿越回来的,假定是十二年后,那时我们应该是很好的朋友。”
“嗯,我听着。”
“你是年长的祁少师,我有未来十二年的记忆,我既了解你的对我的情意,穿越回来我只会更加珍惜你爱你;你是年少时的祁少师,我与你心心相印,我注定会爱上你,这只是时间的问题。
而我们的再次相遇,是为了挽救我们曾经的遗憾错过,弥补我亏欠你的感情。
因为少师,你一直都是你,从来没变过,我爱的也只是那个名叫祁少师的男人。”
祁少师盯着温之卿的眼睛,“你不欠我的。”
温之卿回望过去,“有时候我真恨不得把自己分.裂成两个,每一个都拼命爱你,如今只有用时间偿还,让自己每一天都比昨天爱你,希冀有一天,我会爱你比你爱我更深。”
“好啊,我信你,那就让时间证明,你的话是真是假。”祁少师轻笑一声,摆摆手转身向前走。
温之卿愣在原地。
祁少师折身不悦,“你是只会说漂亮话的家伙吗,没点行动证明,还不跟上来。”
温之卿立刻弯眸一笑,“好,等等我,少师。”
两个人说笑着回家去,好像那番莫名其妙的对话没有发生过。
眨眼间,一个暑假在旅游中度过了,金秋九月,祁少师报考的大学开学了,温之卿作为迎新学长来迎接他,虽然他们俩的专业一个法律一个文学,八竿子打不着。
温之卿明显很受学妹们的欢迎,一窝蜂拥过来,把祁少师这个正牌男友给挤到一边去了。
祁少师也不恼,漫不经心看着一个自居温之卿女朋友的女生,热情地指引学妹们在哪里报名,一言一行,在无声中宣示了对温之卿的主权。
祁少师轻嗤一声,也不理会另一个学姐含羞带怯地问他,需不需要帮忙,自己径直去了法学院报名。
温之卿抹抹汗水,一回头发现祁少师人没了,暗道一声大事不好。
果然等他找去法学院,祁少师压根不出来见他,温之卿只能等晚上回去他们住的地方解释了。
夜晚房间里,祁少师洗漱完半躺在床上,手臂遮眼,看不出神情变化。
温之卿自打进门,叫了他几声都没点回应。
聪明人不会在别人气头上解释什么。温之卿拿了指甲剪,一言不发坐在床尾给祁少师修剪脚趾甲。
祁少师脚指头不禁蜷缩了一下,很快放松下来,任温之卿在他脚上动刀,顺便伸手拿了一本书,装作在看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