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丑话说在前面,输了之后我心情可能不太好,你又恰好在我身边,我会干什么就不用明说了吧。”
她的回应是微微扯了下唇角,恰似一个不屑的笑,但眼底没有笑意。
上了马车,她又睡下,仿佛永远也睡不够似的,听见余尘行喊她名字,才睁开惺忪双眸,余尘行看了她一会:“小松鼠都这么爱睡觉?”
马车渐渐停下,下人上前撩起锦帘,他下意识的为她挡住一阵拂面大风。
赛会就设在万春山下的鹤鸣马场。
为了这场盛会,万春山已经提前半个月清场,这日更是四处戒严,甚至出动了五城兵马司的人,五步一亭,十步一岗。
甫一迈入场地,漫山遍野的枫林浓艳似一串榴火在天地间怒放,一路走来清香漫然,庄良珍默默的接了一片落叶,红色的,有着清晰的脉络。
余尘行是一个优秀的猎人,享受游戏的过程。他一点也不着急逼问她来找自己的真实目的。
有求于人的是她,最后迫不及待说出来的也会是她。
无非是为了他的权势,不管想做什么,都与良骁脱不了干系,女人啊,真是一群擅长嫉妒的小东西。
不过她很聪明,至少懂得利用他还不算傻。
所以是要他帮她争宠?听起来很可笑,但不能否认只要他想,确实能让她在鲁公府过的好一些,至少比那谢二好许多。
或者利用他对付良骁……有意思。
余尘行暗暗失笑,抬眸看向她,怔了怔,那一瞬正好有树影筛下一片淡然天光,落在她几近透明的侧颜,好长时间,他失了神,想起昔年余家祖宅的晨间,有艳色丁香在绽放。
他问:“树叶有什么好看的,想不想要十八学士,绿魁或者五色美人?”
庄良珍摇了摇头:“我不喜欢花。”
“哪有不喜欢花的女孩,那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你不说话。”
……
今年的赛会共有十一场,第十一场是总决赛,取前十场的榜魁。
每场开赛前可在鹤鸣楼下注,猜中榜魁除了拿回下注的本钱,还能得到以这笔银子为基础的翻倍赏钱,长公主管这个叫“赏钱”,既好听又风雅,免得那群酸儒御史再去皇上跟前嚼舌头。
此外今年还增加了新花样,如果有人同时猜中总决赛的榜魁与亚魁,赏钱翻的可就不只两倍,而是十倍。
以一注最低五十两来算,赏钱便是五百两,即便是对一群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达官显贵而言,也是一笔不错的零花钱了,没错,只是零花钱。不过哪个出手不是一百两,五百两,甚至一千两的,可以想象,一旦翻了十倍将是多么可观的数字。
然而只要猜错其中一个,不但血本无归,还要倒贴鹤鸣楼八注钱。
好刁钻的规矩啊,但也好有趣的样子,非但没有吓退一帮公子小姐,反倒吸引了更多人前来下注。
当大家忙着下注的时候,余尘行正在马厩转悠,这里有上百匹战马,质量参差不齐,就看挑的人有没有眼光了。
余尘骢牵着内定好的闪电好不得意,路过余尘行,笑道:“二弟可要加油,我们总决赛见。”
余尘行以扇敲了敲额头:“一定一定。”
看你还能淡定多久。余尘骢含笑离去。
“龙睛虎目,神光内敛,好厉害的一匹马。”庄良珍轻撩帷帽薄纱,又将那马仔细端详一番。
“呵,你也知道厉害,是谁吹牛帮我赢的?我问你,满场下来可见有一匹能胜过闪电?!”
庄良珍摇头:“没有。这里的不行。”
“所以……你是耍我咯,信不信我回去骑你?”
“我说你赢就一定赢。”她的声音柔缓却没有任何情绪。
余尘行一把扯过毫无防备的女孩:“我这样欺负你,你都不生气?”
但他万没想到她是这样的轻,被扯得踉跄几步撞进他怀里,纵然她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但一个女孩子这样跌进男人怀里,应会难过吧?
他用力拥紧:“没人看见,不会丢脸的。嘿嘿……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想这样抱一下,没想到今日终于如愿以偿。”
“可怜。”她说。
“是呀,真可怜,你明知我喜欢你喜欢的紧,却偏偏不给我碰。”
“不是你可怜,而是佳阳。”她语气呆板,似一道没有起伏的直线,“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你,可怜,命也。”
余尘行的花心是有目共睹的,佳阳不可能不知道,却忍耐多年,足以证明对他有情,但对驸马人选中途换人没有任何表示,明显就是要吓唬吓唬他,可惜他不懂,一点也不懂女人的心思,枉他沾花惹草这么多年。
关你何事?余尘行敛起笑意:“你还不是也喜欢人渣,若不是他,你会变成这样?”
我花心,他不也负心薄幸!
余尘行敢这么说就不怕她哭。
哭啊,使劲哭!但你若不哭……今晚我便放过你。他抿紧唇角。
然而恐怖的是,她竟平静沉默,丝毫不为所动。
“我既做过有眼无珠之事,自是不怕被人耻笑的。”女孩子顿了顿,慢慢道,“正因为见识过人渣,才能在第一眼看出一个人究竟有多烂。”
他终于相信她是良骁带大的,骂人不沾血。
“你!暗!讽!我!是!烂!人!”他指着鼻子吼。
她不置可否。
“庄良珍!你以为你谁啊,你……”他今天这一肚子的火都不知因何而起,反正火很大很大,他气的胸口起伏不止,忍了半天才吼道,“我究竟哪一点配不上你?”
她思索片刻,不解的反问:“你觉得自己哪一点配得上我?是下流无耻还是恬不知耻?”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看到有亲建议七点发文,是这样的,因为是新坑,起步艰难,如果七点发的话我就没时间修稿了,等步入正轨以后我们再早点发文好吧,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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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
鹤鸣楼的赏赛雅间坐了一群女孩子。
“阿月,大家听说你从上谷回来,一早儿就在这里盼着呢,此番你可不划算,错过今年的花灯会。”一屋子莺莺燕燕娇笑。
她们争先打招呼,又争先的为邬清月让座。
江陵良氏、泰康余氏、东歌邬氏、陈郡谢氏,大齐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邻座的女孩抢过丫鬟手里茶壶,亲自为她斟了一杯:“咦,怎不见阿珊与你一道过来?”
阿珊也就是谢兰珊,排行老二,提起那谢二邬清月便一肚子火,她黑脸的速度太突然,吓了献殷勤的女孩子一跳。
“我们在上谷发生了一点不愉快。”没想到她居然开口,一屋子女孩竖起耳朵,可不是要仔细听着,上谷啊,良家二爷就在上谷呢,听说今年年底可能要调任,毫无疑问的,以他的资历与门第,一准儿进五军都督府,家里的兄长都在议论这事儿,据说一个正三品的官儿是跑不了的。
天哪,正三品!
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就是正三品,又是鲁国公的世孙,便纵是皇子也不一定有他风光吧。
可不是没他风光,有的人啊,一降生呐命就是这般的好,爵位还有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排着队的送上来,即便是个无盐男,恐怕也有数不清的女孩子排队要嫁他,更何况他的模样……女孩子们想起去年女儿节那个匆匆而过的年轻男子,不禁羞红了脸。
邬清月横了一眼羞怯的女孩,心中暗暗鄙夷,不过是表面风光罢了,表哥吃的苦岂是你们能想象的。可她一想起那谢二,想起那天清晨,即使已经过去了数月,心中依然像是吃了苍蝇般恶心。
贱婢!
她拿她当姐妹,她却睡了她男人。
然而比贱婢更贱婢的庄良珍……好不容易平缓过来的邬清月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上谷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鲁公府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是了,鲁公府干嘛要有动静,不过是一个贱婢,别说怀了孩子,就是生一窝,也没人鸟她,不求名分愿意给表哥生孩子的女人能从京都排到蜀南。
暗暗啐了一口,邬清月阴着脸道:“在上谷那几个月可真是把我恶心透顶,这世上总有一些不知自爱的贱婢,自以为是。”
女孩子们面面相觑,这是在骂谁?难道是谢二,她俩不是关系最好的么?
“好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邬清月翻个白眼,女孩们立刻乖巧的应和,纷纷找话题凑趣。
聊着聊着,大家不免对良骁好奇,邬清月被伺候的心情愉悦,便大发慈悲的透露两句:“原定的两个月前表哥就要回京,后来发生了点状况,如今他人在武灵,可能还要迟几个月才回吧。”
是去找那贱婢!
为了贱婢竟然用那种语气对她说话,如今连调任也推迟,她不由担心老太君现在的心情。
不过一想起那贱婢早就……邬清月掩口偷笑,怀个野种还以为能上天呢,算她有几分自知之明,带着亲爹的骨灰连夜逃走,不知偷了表哥多少好东西。她觉得就该派人过去斩草除根,可二伯母心善,认为不必跟一个玩意儿过不去,由她滚吧。
若不是二伯母慈悲,就凭她还想离开上谷?
走了一个眼中钉,眼下还有一个。
谢二主动认错,一口咬定自己是被庄良珍陷害的。
不管是不是被陷害,事情已成定局,比起谢二,谢三才是最恶心的。
她暂且原谅谢二。
阿月!谢二感激涕零的抱住她。
阿月,你不知道那贱婢九岁就跟在骁哥哥身边,还要骁哥哥带她回鲁公府,真是不要脸,你可千万别让她回去啊,那晚,那晚骁哥哥一直在喊她的名字,发现我不是她就,就……谢二掩面痛哭。
还有,你可一定要小心我妹妹,谢三就是条不叫的狗,如今二夫人喜欢她……京都这边也在准备议亲。
邬清月面含微笑,仿佛在听女孩子们说话,双手在袖中不断捏紧。
……
已经断断续续有参赛者来马厩挑选战马。
此地不宜吵架。
余尘行将庄良珍扯进马场的茶水阁,发着狠道:“对,你说的都对,老子是烂人,还下流无耻,但别忘了是你,是你主动找烂人,那还骄傲个什么劲?我劝你怎么伺候良骁的就怎么伺候我,只有我舒服了,才能有你好日子过。至于你跟他有什么恩怨,关我屁事?”
这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庄良珍斜着头看他,斗嘴赢他也没意思,反正一开始她就知道他有多烂,来找他也知会发生什么,但只要帮她踏进不可一世的鲁公府,这点烂也算不得什么。
她看他的眼神就像大人在看一个撒泼耍赖的小孩。
“吵架不是什么好事,你看我们争执这些一点意义都没有,还是抓紧时间挑选良驹吧,我为你挑一匹最好的。”
这语气真像是在说:别闹了,擦擦眼泪,大人买糖给你吃。
余尘行嗤笑,斜看上方:“行,去吧,你去,我看你能挑出什么鬼!”
他连同行都不屑,直接指了一个胥役:“去,陪这位牛小姐挑,她要什么你就给什么,动作慢一慢小心我削你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