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姐姐?”苏清婉被她冰冷噬骨的目光吓了一跳,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
盛明珠极力压下心底的恨意,揉了揉额头,淡淡道,“随你吧。”
苏清婉脸色一喜,甚至将她桌上的画具抢先收拾起来,冲她讨好的笑道,“我帮你拿吧。”
盛明珠无可无不可的“嗯”了一声,起身向外走去。
苏清婉抱着一大堆画具跟在她身后,好像听不到身后一片的嘲笑声,“马屁精!”
盛明珠一出来,外面等着的时宜就迎了上来,将一件外氅给她披上。
深秋的天气,已然带了一丝寒意,园内植被红黄明绿交织,衬着碧蓝的天空,显出一种明净的美丽。
盛明珠深吸了一口气,刚才脑中隐隐的疼痛才消散了很多。
苏清婉快走几步,冲她温婉的笑着,“明珠姐姐是要去碧澜阁练字吗?我也去好不好?”
她的眼眸笑得弯弯的,梳着两个未及笄少女的双寰髻,鬓边垂着粉色的花苞,看起来十分讨喜。
“不了,我要去母亲那里,你先回去吧。”盛明珠直接拒绝,脸上有些冷淡。
苏清婉怔了一下,神色渐渐低落下来,“哦”了一声,看起来有些楚楚可怜。
时宜从她手中把画具接过来,跟着自家小姐向主院走去。
两人谁都没有看身后的女孩子一眼。
盛明珠的脚步不快不慢,时宜觉得自己的小姐这几天变的有些奇怪,不似平日的明丽活泼,反而蹙着眉,脸上带了一种少见的端凝。
时宜忍不住道,“小姐,今天不带着苏小姐去给夫人请安吗?”
往常自家小姐和苏小姐最要好不过,吃饭睡觉都在一起,两人几乎可以称得上形影不离,小姐这些天的态度很奇怪呢。
盛明珠蓦地站住脚步。
她高估了自己的自控力,对她来说,苏清婉是她深刻入骨的仇人,只要想到上辈子那么惨,她胸中就翻涌着一股尖锐可怕的恨意,像一只被关了很久的恶兽,疯狂叫嚣着要冲出去把她撕成碎片。
她真怕自己哪天控制不住自己,就这样冲过去把苏清婉活活掐死!
这种情况下要让她像以前一般对待她,实在是难了些。
苏父和盛父有同窗之谊,苏清婉的母亲也是盛夫人的手帕交,所以在苏父苏母过世后,苏清婉就寄居在了盛府,被盛夫人收为了义女。
盛明珠是府里的嫡长大小姐,又天资聪颖,从小受尽众人宠爱,性子不免便有些任性,和府里的姐妹都玩不到一处。
反而苏清婉性子柔顺,又处处捧着盛明珠,久而久之,俩人倒真是处在了一起,甚至比亲姐妹还亲热。
盛明珠现在只觉得自己是瞎了眼,上辈子怎么会看不清她人皮下的豺狼本性,以至于被她害到那般地步!
不过好在老天有眼,她终于有了机会再重来一次,那些欠过她的,害过她的,她都要一一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她眼底浮起了一丝冷光,整个人身上的气息骤变,就如一把沾了血的利剑出鞘,带了一丝锋锐。
时宜有些担忧的看了她一眼。
盛家的主院坐北朝南,正堂朱墙碧瓦,翘角飞檐,沿途一簇簇金菊开得浓烈金黄。
盛夫人的贴身大丫头碧浓正站在门口,一看到盛明珠就笑道,“姑娘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夫人刚才还念叨呢,担心水澜阁临着湖上,怕姑娘冷着了。”
边说边殷勤的挑起帘子,屋角燃着鎏金刻八宝丝暖炉,扑面一股热气,转过浓淡浅墨的山水屏风,屋里几个管事婆子正站在地上向盛夫人禀事。
盛夫人穿着秋香色暗花细丝褶缎裙,外面披着件镶银鼠皮的坎肩,慵懒的靠在临窗大炕上。
她虽已年近四十,却保养的甚好,皮肤滑润细腻,看起来就像个二八丽人,带着股天然的雍容气度。
“怎么这时候过来了?今儿不练字了?”见到女儿,盛夫人明显很高兴,向她伸出手来示意她过来坐。
盛明珠却一声不吭,径直脱了鞋上炕,纽股糖一般的蹭进到母亲怀中,双手紧紧环着母亲的细腰,把脸埋在她怀里。
“哟,这么大了,还学会撒娇了…….”盛夫人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冲下面挥了挥手,丫环婆子都退了出去,屋里面只留下了母女二人。
“是不是读书累了?你就在这儿躺会,娘去给你准备些补身子的汤水,虽然念书要用功,但你是女孩子,还是要多注意身子。”
盛夫人絮絮叨叨的说着,屋里燃着安神香,有一种淡淡静谧的味道。
盛明珠抱着母亲,清楚的听到那清晰有力的心跳,一颗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还好,现在那些噩梦都没有发生,一切都来得及。
盛夫人直觉女儿情绪有些不对,摸着她的额头担忧的道,“不会是生病了吧?”
“没有,只是有些困……”盛明珠不想让母亲担心,翻身躺在软枕上面。
盛夫人拉过缎被给她盖好,温柔的道,“你先睡吧,到晚饭的时候娘再叫你。”
察觉到母亲要起身,盛明珠猛然拉住母亲的手道,“娘,你别走!”
盛夫人没有看到她眼下的青痕,只当女儿撒娇,拍拍她的脸笑道,“好,好,娘不走,娘就像小时候一样守着你,这总行了吧?”
她把盛明珠脸上的碎发别在她的耳后,满眼的温柔宠爱,虽然女儿已经及笄了,但在她眼中,仍像个小姑娘一样。娇媚温柔,不失可爱.
嗅着母亲身上熟悉的香味,盛明珠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看着她睡熟了,盛夫人起身,把帘帐放下来,轻轻走到外面。
盛明珠却再次陷进了那可怕的梦魇里,满眼都是触目惊心的刺红色。
她的瞳孔猛地一缩,胸口一阵剧烈的痛,让她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的抽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