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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章
    宋渭内宅的事情, 宋淮作为兄弟根本不好说什么。说到底, 当初如果宋渭能管住自己,不纳菁娘, 就不会有今日的事情发生, 金氏虽有不足,但是大面上是不错的,没有菁娘之前,宋渭与金氏感情非常好,现在就是明摆着喜新厌旧。
    宋淮想了想, 说:“饮酒伤身, 大哥, 你多吃点菜,不要再喝了。”然后吩咐人把酒撤下去。
    陆士仪冷眼旁观, 丝毫不同情宋渭, 不过有宋渭这个前车之鉴,估计宋淮以后就是想纳妾,也要考虑下能不能承受家宅不宁的后果。
    菁娘给宋渭布菜, 小声地劝慰宋渭, 宋渭的脸色好了许多。用过晚膳,宋渭对宋淮说:“二弟,走, 去书房,哥哥有话同你说。”
    两兄弟走后,只剩下陆士仪与菁娘, 陆士仪本打算让虎儿陪着菁娘,她回房休息,菁娘却突然说起话来,“二夫人,前年奴刚来京城时,承蒙您多加照顾,实在感激不尽。”
    陆士仪道:“不用道谢,子平与你家老爷是兄弟,照顾一番没什么。”
    菁娘极力恭维她:“您是个慈悲的人,待人极好。”
    陆士仪不想听她说这些话,于是道:“我还有事,虎儿,你陪着菁姨娘。”说完她直接离开了。
    菁娘抿抿嘴巴,眼里闪过一丝忧虑。虎儿给她叙了一杯茶,说:“姨娘,你喝茶呀。”
    “多谢你。”菁娘心里不安,只盼望着宋渭能够成事。
    书房,宋淮兄弟俩喝茶闲聊半响,宋渭道:“二弟,你成婚也有三年了,至今无子,难道不觉得遗憾吗?”
    “生男生女乃是命中注定之事,廷璇很好,我没有什么遗憾的,再说我们夫妻都年轻,来日方长。”宋淮不软不硬地反驳他。
    宋渭有些讪讪的,道:“我只是关心你。”
    宋淮见他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到正题上,于是道:“大哥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我若是有能力替大哥解决,那我在所不辞,若不能,索性也把话说清楚。”
    宋渭叹气,“那我就直说了,你嫂子与菁娘不和,她更加不喜廷英,廷英无故受到嫡母的厌恶,实在可怜。二弟,你没有子嗣,我看不如把廷英过继给你。”
    宋淮没想到他说出这番话来,“大哥,廷英是你的亲生儿子,你难到舍得把他送人吗?”
    “你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你的人品我决定信得过,廷英交给你抚养我放心。”
    过继廷英的事情是宋渭与菁娘商量过作出的决定,陆士仪生产时,菁娘私下问了稳婆,知道她伤了身子,虽说可以好好调理,但仍然影响日后怀孕,她总需要一个孩子傍身,其次则是宋淮前途无量,孩子过继给他,那就是嫡子,以后的前途会更好些,就算考不中进士,也可以走荫恩之路,最后才是金氏不喜庶子这个原因。
    宋淮断然拒绝,“不可,大哥,于情于理我能不能过继廷英。”
    “你是担心弟妹不同意吗?她一定会同意的,她生不出儿子来,你迟早会纳妾,廷英成了她的儿子后,以后就是她的依靠,也是廷璇的依靠。”
    “廷璇自有我与她娘,不需要仰仗他人,我与士仪都还年轻,退一步说,就算以后真没有儿子,那也无妨,有廷璇就够了。”宋淮说道。
    宋渭见说不服弟弟,颇有些恼羞成怒,“二弟,没错,你现在是官了,我不过是白身,你看不起我也是有的。”
    “大哥,”宋淮无奈道,“你说到哪里去了,我们是亲兄弟,我从未看轻过你。”
    “好,既然你看重我这个亲兄弟,那么就请你为我分忧解难,过继了廷英,你嫂子实在不喜他,我真担心廷英有什么不测。”
    “若是廷英无父母,我责无旁贷的抚养他,可是他父母俱全,我没有理由过继他,既然嫂子不待见廷英,你不如把廷英送回庐州让爹娘抚养,在爹娘眼里,廷瑞、廷英都是孙子,不会存在偏见。”
    宋渭被说的哑口无言,他本以为过继廷英对两方都有好处,但没想到宋淮这边不肯松口,羞恼极了,“你不愿意过继就算了,扯到爹娘身上做什么!”
    宋渭与菁娘离开了,宋淮回了房,陆士仪正在逗廷璇玩,见他脸色不渝,笑道:“难得见宋大人生气,是什么事呀?”
    宋淮不想瞒着她,一五一十地对她说了过继的事情,犹自生气,“大哥怎么有这样的想法!”
    陆士仪想起之前菁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心里倒有些明白,“大哥后宅不宁,夹在金氏与菁娘之间左右为难,又想着为心爱的庶子谋一份好前途,因才说要过继给我们。”
    “可是这是亲生骨肉,他怎么就这么轻易地舍给别人了。”宋淮实在想不通。
    “我猜大嫂可能想以嫡母的身份让廷英养在自己名下,隔断廷英与菁娘的关系,菁娘这是没法办了,才鼓动大哥这么做。反正你们是亲兄弟,什么时候想看孩子了,随时过来看就行,难道我们还能阻止孩子不让见亲爹娘吗?”陆士仪想来想去,也只有金氏想要夺子,不然谁能舍下十月怀胎,舍命生下的孩子。
    “大嫂是正妻,庶子交给她抚养也是应当的,若是让人知道廷英是由菁娘养大的,反而会让外面的人笑话廷英。大哥他看来真是叫菁娘迷住了眼睛,如今弄的家宅不宁。”宋淮不禁感叹。
    “问题是大嫂不喜菁娘,大哥根本就不放心把廷英交给大嫂,担心她迁怒廷英,对他不好。”
    宋淮扶额叹息,“我时常听人说某达官贵人有妻妾无数,那这后宅该乱什么什么样子了,我大哥这才一妻一妾,家里就已经乱成这个样子,甚至快到了夫妻失和的地步。”
    “哼,就拿先帝后宫来说,萧贵妃将田皇后压得透不过气来,只差没进冷宫了,后宅之事也差不多,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你现在明白了吧?”陆士仪盯着他的眼睛说道。
    宋淮扶着她的肩膀,“娘子,我知道了,我想日后我们若是有儿子,就定一条家规,除非年过四十无子,否则不能纳妾。”
    陆士仪没想到他会说这话,扑哧笑了,“儿子还是没影子的事情呢!”
    “规矩先行,我先把规矩定下来,不过你不要多想,我有廷璇就很知足,就算以后是天生的岳父命也无妨,但万一我们有儿子,他的想法跟我们不同,他就想要个儿子,我们总不能去限制他,所以才有四十无子方可纳妾一说。”
    陆士仪点点头,“行,那就按你说的办。”
    过继的事情不成,宋渭最终却不过金氏的压力,将廷英送回了庐州老家,他将事情怪罪在宋淮身上,自此两家很少往来。宋淮为兄弟生分而难过,陆士仪却说:“这事分明与你我无关,大哥不过是迁怒而已,等他自己想通了就没事了,兄弟大了,都有各自的心思,肯定不能像小时候一样,你要看开些。”
    宋淮道:“你说话总是一针见血,其实我早已经想开,只是有些惆怅罢了。”
    陆士仪拉他起来,“换身衣服,你不是与赵策有约吗,收拾一下去见见朋友吧。皇上派他为使者,他也快离开东京了吧?”
    宋淮摇摇头,脸色凝重起来,“他不会离开了,金国以大梁背弃盟约,没有及时交付白银为由,起兵攻打大梁。”
    又大战了,陆士仪本能觉得这次不同于以前了,大梁连辽国都打不过,该怎么面对比辽国更强的金国,她问道:“怎么京中没有传出消息来,你说的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这是檀州太守千里加急让人送回来的消息,昨日才传到京中,檀州、蓟州告急,皇上已经下旨派西北监军魏贺领兵前去求援,过不了三日,东京城中就会传遍。”
    陆士仪仍然忧心忡忡,自高祖、太宗之后,大梁的军队几乎很少打胜仗,特别是与夷人对抗,只怕这次又是割地赔款求和了。
    她所料没错,大梁根本不是草原铁骑的对手,檀州、蓟州相继失守。所谓监军魏贺,名字是威赫了,但胆小如鼠,见形势不妙,竟然逃到了太原。金军一路南下,势如破竹一般,竟攻占信德府。
    局势危险,皇帝却还有心思去骑马打猎,振振有词道:“有黄河天险在,金军没法渡过黄河。”
    潘丑儿对这个皇帝无语极了,道:“皇上,您该想想办法啊,万一金军真的渡过黄河怎么办啊?”
    “爱妃放心,朕已经派了魏将军领军抗击金军,不会有事的。区区蛮夷,怎么对抗的了我大梁?”
    潘丑儿深恨自己眼瞎,看上了这么一个人,只怕是金军打上门来了他才会反省。
    咸安元年十月,金军攻克相州、浚州,只要渡过黄河就可以直达开封。皇帝急了,一面派人去与金军议和,一面准备逃出开封避祸。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晚安,明天见。
    第78章
    皇帝即将弃都潜逃的消息在东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 东京百姓惊慌失措, 人心不稳。有些富庶的人家甚至也打算离开东京。
    绿梅从外面进来,道:“夫人, 东京城里现在很多铺子都关门了, 连买一些新鲜的果蔬都不容易,价钱也比之前贵了许多,幸好我们有田庄供应,还可以支撑。”
    陆士仪道:“世道动乱,你让人多屯一些粮食、肉食, 还有蔬菜。”
    虎儿很害怕, “夫人, 奴婢听说,有人拖家带口离开了东京, 连皇上都有要逃的意思, 要不咱们也离开避一避,万一金军真的南下,再走就来不及了。”
    绿梅首先反对, “我就不信皇上真的会离开东京, 再说我们大人在翰林院任职,也不能擅自离开呀。”
    陆士仪安慰她们,“东京是皇城, 如果皇帝弃了东京,大梁气数就差不多到头了,你们先别担心, 就算皇帝想弃城,朝臣们总不至于就轻易答应了。”
    等宋淮放衙回来,陆士仪问起朝中的形势,宋淮脱下官帽,坐在椅子上,道:“今日多亏了李参政,他苦谏皇上,皇上才勉强答应留守东京。”
    陆士仪放下心来,“皇上留在东京,至少对将士与百姓是一种鼓舞。”
    宋淮道:“皇上命李参政主持防务,各地的勤王军队渐渐抵达开封,金军战线拉得太长,军队疲劳、粮食不足,现赵策与李延龄已经赴浚州,与金人议和,只有战略得当,开封无忧,暂时不必担心。”
    他说得是暂时,陆士仪还是觉得心惊胆战,大梁能用的有才之士不少,但皇帝能否重用他们,最重要的是这次金军还没有达到开封来,皇帝已经准备弃城了,就算是这次的危机解除,日后该怎么办?
    宋淮突然叹了口气,道:“士仪,开封虽然暂时无忧,但我还是不放心你与廷璇,我看不如让人收拾一番,你与廷璇先回庐州,你要是不想回庐州,去眉州投靠岳父也可以,免除我后顾之忧。”
    “那你呢?”
    “我是朝廷命官,这个时候不能离开,你要相信我不会有事的。”宋淮向她保证。
    陆士仪心里酸涩得很,摇摇头,“开封城破,大梁就不是原来的大梁了,其他地
    方也不能保全,我离开这里又有什么用呢,还不如我们一家人在一起。”
    宋淮将她拥在怀里,“好,你与廷璇都留在我身边。”话虽然是这么说,但他打定主意,真到了危机的时刻,一定要把妻女送走。
    ……
    宣国公府人心惶惶,胡姨娘、明姨娘都安分下来,不再惹事,赵策去浚州与金人议和,此去危险重重,若是赵策回不来了,这宣国公府就彻底倒下了,几个后宅女子争来争去还有什么意思呢?
    胡姨娘与明姨娘各自带着自己的孩子,整日都待在正院。周婉让人采办了足够的粮食后,索性紧闭门户,一时之间,宣国公府的人都紧紧团结起来。周婉让胡姨娘与明姨娘带这孩子回去休息。
    两个姨娘不敢,赵策把宣国公府的侍卫都留给了周婉,她担心周婉自己带着侍卫跑了,丢下她们。胡姨娘更是说:“夫人,以往都是妾错了,您就网开一面,给妾留一条生路吧。”
    周婉被她的话气笑了,“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如今勤王大军已至开封,战事僵持,我听夫君说,金军也有议和的想法,夫君此去不会有什么事,你们都回自己的屋里好好歇着,别把三个孩子熬坏了。”
    两个姨娘不得已领着各自的孩子回屋。等人走了,周婉模样就不似刚才那么镇定,她之前说的话不过就是为了安抚府中的人,其实心里也没有底,万一那些蛮夷真得杀了赵策呢,她简直不敢想象。
    铃兰过来禀告:“夫人,老爷派人送了一份信过来。”
    周婉拆开信,是周翰林亲笔写的,心上说现在局势危机,周家女眷准备回老家避避祸,周老爷让周婉一同去。周婉心里一暖,父亲毕竟是关心她的,可是她现在不能走,赵策不在,她得替他守好宣国公府,毕竟现在还不到非离开不可地步,更重要的是,她的肚子大了,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要生了。这时候根本坐不了马车,万一生在路上,极有可能一尸两命。她只能写信婉拒了父亲,并让他好好保重自己。
    过了十来日,赵策与李延龄等人返京,将与金军合议的结果禀告皇帝。金人提出了四个条件:其一,大梁将太原、中山、河间三镇割让给金国;其二,大梁向金国纳币五百万两黄金、五千万两白银;其三,大梁皇帝尊金帝为叔父;其四,大梁须派遣亲王作为人质。
    朝中议论纷纷,以参知政事李简为首的部分官员坚决反对,主张同金军抗战到底,但以枢密使李延龄为首的一些官员则求和,认为应该答应金人的条件。最终,在皇帝的支持下,大梁与金人达成合议,全部答应了金人的条件,金人退兵。
    陆士仪这段日子都不敢出门了,东京城中哀嚎一片,朝廷根本拿不出巨额赔款,就派兵在东京搜刮民财,不管是商户还是普通百姓都不能幸免。金军的铁骑尚没有攻进东京,但东京城的百姓却饱受痛苦,人人仓皇失措,东京迅速地衰败下来。
    不止是东京,连带着开封府管辖的几个县城也不能避免,新砚与青桃抱着孩子过来投靠陆士仪,他们只穿一身衣服,连行李也没有,青桃哭泣道:“夫人,全没了,我们辛辛苦苦这些年攒下的家业都没了,被他们抢了。”
    新砚脸上带着伤,表情愤怒,抱着孩子,“他们不是人,上门就抢,我去拦,差点受伤。”
    陆士仪让人带他们下去安顿,之后才招来青桃问话,“曹姑娘与邱婶呢,她们怎么样了?”
    青桃红着眼睛说:“半个月前,她们看着势头不好,就收拾包裹回庐州了。夫人,我与新砚无亲无故,连钱也没了,又带着一个孩子,求您可怜,收留我们吧。”她突然跪了下来。
    陆士仪忙让绿梅扶她起来,“你这是做什么,不要这样。你现在这里修整几日。东京城不太~安稳,我担心照顾不了你们,我给你一些盘缠,你们一家去湖州投靠我二姐,本来想让你们去眉州,但眉州太远,你们带着孩子不方便,去湖州合适些。”
    青桃跪下来给陆士仪磕了三个头,“多谢夫人。”
    宋淮很晚才回来,陆士仪给他说了新砚与青桃的事情,“他们本来做点小生意,日子还过得去,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打算给些银子让他们投奔二姐去。就是咱们这府里也不须维持这么大的摆场了,家人们如果有出处就让他们离开。”
    宋淮点点头,“我也正有此意,金国出兵,财力不足,军队疲乏,议和只是暂时的,等金军休养补给足够,卷土重来的可能非常大,所以我们还是要早做准备。”
    “你怎么看着这么累,回来这么晚,用过晚膳了吗?”
    宋淮道:“用过了,今日与宣国公见了一面,”他突然嘲讽地笑了笑,“不,现在应该是楚王了,皇上封他为亲王。”
    陆士仪想起金军提的要求来,“莫非时皇上打算让他去金国做质子了?”
    “是啊,几位老亲王是皇上的长辈,陈王是皇上的兄长,推来推去就把赵策推出来了。赵策是皇上的嫡亲侄子,又是晚辈,他根本没有办法拒绝。”
    陆士仪不禁担心起周婉来,“周姐姐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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