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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这是因为很小的时候被一只长毛大狗扑倒过,哭了足足一个小时才被母亲抱起来,不过这种丢人的事情他才不会说出来。
    “那么就不要了。”苏倾闭上眼睛笑着。天上圆月正满。
    “现实梦境”验收报告会议定在初春时节,这场会议的级别堪比大型酒会,出席的人很多,来来往往匆忙准备着。
    “爸爸不是说好了要来吗?”角落里,黑色长尾礼服裙的薇安打着电话,语气中难掩失落,“……好吧,好的,我知道了。”
    管家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侧:“薇安小姐,我们订好的蛋糕——”
    “算了,先退掉,改天再送吧。”她看上去有些恹恹。
    “那么计划……”
    “也先取消吧,爸爸不在,我贸然行事他会不高兴的。”
    会场里人来人往,衣香鬓影间,所有的设备已经调试好了,她忽而看见y走出会场的身影,心里忽而微微一动,又将做好的打算尽数推翻。
    “等我一下。”她提起裙角,与管家暂别。
    “学长。”
    “嗯?”y立在窗台边抽烟,看了一眼表,距离他发言还有半个小时时间。
    “准备得怎么样?”她仰起头问,这条礼服裙露出她精致的锁骨,齐刘海下一双猫儿眼形状凌厉而妩媚,不过此刻却很乖巧。
    “还可以。”y实话实说,“你的部分检查过了吗?”
    “都检查好了。”薇安低着头,好像有些心不在焉。
    y挥挥面前的烟雾,准备赶她走的时候,薇安又叫住了他:“学长。”
    “怎么了?”
    “你——有打算近期恋爱吗?”她的脸色绯红,似乎鼓足了勇气,“你知道,公民有二十五岁这条线,你的登记表上还是没有没有固定恋人的状态,我……”
    “我有未婚妻。”他保持着灭烟的姿势,有些怔愣地扭过头看她。
    薇安的脸上的表情刹那间凝固了,似乎完全愣住了一样,她捋了捋头发,眼睛也茫然地眨着,“可是你,你的登记表……”
    “登记表我当时没有填。”y看着她说,“过一段时间我会找机会补上。”
    薇安低着头,肩膀颤抖着,她几次张口好像想说什么,不过什么都没说出来,最后,她很狼狈地提起裙角从窗边走开。
    整场会议里,她的脸色一直苍白,作报告时说错了好几个点,y提醒地看了她一眼,她也回头望了他一眼,那一眼里充满了不甘、受伤和怨怼。待到会议结束,她不顾记者热烈的提问,踩着高跟鞋冷着脸匆匆离席。
    “不愧是‘大公主’薇安,呃,”主持人努力弥补着尴尬,“大家可以看到薇安小姐今天的礼服裙是走冷艳风的,非常漂亮,同她本人的气质十分相衬。”
    众人皆在笑着鼓掌。y看着门口皱了皱眉。
    “下面的五分钟时间由项目负责人y接受记者提问,简单介绍‘现实梦境’的基本情况……”
    “嘟嘟——”
    苏倾给地板打蜡时收到了来自院落门口的提示音,红色的warn闪烁了两下之后迅速灭了,她听见了“砰砰砰”的敲门声。
    栅栏门口有人脸识别装置,如果有生人进入,会发出警报声,故而这些年来少有人打扰。
    “砰砰砰——”那敲门越发急促和不耐。
    “谁?”她放下工具,脱掉手套,心怦怦跳着,慢慢地靠近了门口。
    “我是……y的同事,很抱歉冒昧造访。”监控屏幕里是一个精致美艳的年轻女孩,长发披肩,高个子长腿,一身皮衣,只不过似乎有些恹恹,睫毛始终没有抬起来。
    “您稍等一下。”苏倾悬着的心放下来,她松了口气,将门打开。
    先进来却是一尊巨大的玻璃鱼缸,被四个工人抬着进了客厅,苏倾看见里面有六七只成人巴掌大的斑斓的珍稀观赏鱼,在海沙、海藻同贝壳中穿梭着,鱼翅宛如华丽抖展开的衣裙,艳丽得刺目。
    她怔住了:“这是……”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是y中秋月饼的回礼。”
    薇安微冷的声音先传出来,工人们退出去了,随后苏倾才在鱼缸背后见到了她的人。
    第121章 小重山(二十三)
    薇安比苏倾稍高一些, 一双眼睛睫毛纤长, 眼尾处尤其浓墨重彩。四目相对的瞬间,薇安眼里流露出片刻的妒忌, 不过这妒忌很快变成了惊诧。
    “真像啊。”
    她有些失态地盯着苏倾研究了半晌,留着殷红指甲的手指轻轻刮过她的脸, 又拽了拽她的辫子, 苏倾叫这个美人这么一模一拽, 没想着躲开, 睁着一双乌黑的眼睛, 直挺挺地仰头看着她。
    “天呢。”她一面惊叹着, 一面手摸到她颈后的时候,苏倾慌乱地向后退了两步, 逃也似地跑掉了,“我去给你倒些喝的……”
    端着饮料和小点再回来的时候,薇安已经翘着腿坐在了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走过来:“最近查得这么严, 他竟然还敢在家养一个仿得这么真的机器人。”
    苏倾手里托盘一歪,差点将饮料掀翻,整个人好像被扔进了冰水里, 好不容易才将托盘稳住, 搁在了桌上,她蹲在桌子前,挡住自己的面孔,半天没有起身。
    “嘿。”薇安瞥了一眼桌上, 敲敲桌子不冷不热地叫她,“有热牛奶吗?我不喜欢喝冷饮。”
    “……有的。”苏倾慢慢地站起身来,僵硬地往厨房去。
    薇安向后靠在沙发上,仰头打量屋里的陈设。
    由于父母工作忙碌的关系,她从小是被人工智能管家照顾长大,太熟悉它们与人的分别。雌性生物都有自己的气场,气场相碰,一定会会窥视打量,暗中比较。真正的女孩,不可能有这样白纸一样的毫无波澜的眼神。
    这件事发生在y的房子里,薇安就觉得理所当然:他那样的人,摆一个机器人保姆照顾他的生活不足为奇,至于顶风作案——他像是会服从管教的人?
    牛奶端上来的时候,苏倾开始询问她的来意。
    薇安扫她一眼,这个机器人保姆看起来太娇弱了,只十六七岁的模样,一张脸没有巴掌大,还梳着两个麻花辫子,像风中一朵白色的单瓣花,y会留着这种类型的ai,实在令她意外。
    她漫不经心地说:“我想在同y结婚之前,做一些慎重考量。”
    苏倾的眼睛眨了一下,在一瞬间有点不太明白这个词汇的含义了:“结……婚?”
    “结婚。”薇安重复道,“你知道公民有这个义务,尤其是联合政府的公职人员,二十五岁有一道生育线,现在他离二十五岁还有三年,留出交往时间,算下来也不宽裕,必须要从现在开始规划。”
    “他好像不太会做人生规划,总是随心所欲,这是个缺点。”薇安批评着他,但语气却没有责怨的意思,“任何事情最好还是要提前列好计划,就不会手忙脚乱。”
    “你同他……商量过吗?”苏倾茫然地望着她。
    “当然。”薇安勾起嘴角,仿佛在自嘲,看起来心情却很好,“他说他有结婚对象,当时我真是五雷轰顶。不过后来我找人仔细调查了他的情况,包括他初中、高中的同学,发现其实根本不存在这样一个人,大家都说他没有谈过恋爱。你也看到了,家里也没有别人。”
    “只要他不是同性恋。”她笑了笑:“真是为了拒绝我,什么办法都使得出来。”
    苏倾抿了抿唇,她觉得心口有些酸涩的甜蜜,但同时掺杂了刀刃,它们搅在一起,绞成一股分不开的糖。
    她的嘴唇动了一下,很想说些什么,不过现在她不能说出口。
    因此她垂下睫笑了:“你刚才说,最近查得很严。”
    “是啊。”薇安冷笑一声,“叫人发现了,可不只是仕途的问题。最严法令……”她转过来,在她不笑时那双冰蓝色的瞳孔冷冰冰的,“你明白什么叫做法令?包庇一样会承担法律责任。”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她漫不经心地喝掉了最后一口牛奶,“我相信他有这个能耐,不会教人发现的。就算有人想利用这件事情做文章,我爸爸也能想办法压下来。这点本事,我们家里还是有的。”
    她觉得探访得差不多了,捋着包臀裙优雅地站起来,抱怀驻足在鱼缸前,欣赏着着巨大的斑斓的黄黑相间的热带鱼缓慢地在珊瑚间游动。
    苏倾默然同她一起看着这些鱼,玻璃鱼缸反射出她苍白纤瘦的脸和乌黑的眼睛。
    薇安说:“在结婚之前,你应该可以继续留在这里,只要你安安生生的打扫你的房间,不出这间屋子给他找麻烦。”
    “不过结婚之后……”她注视了苏倾一会儿,似乎没想好该怎么处理这个棘手的问题,返身哒哒地走出门口,“就等结婚之后再说吧。”
    薇安走了之后,苏倾一个人静默地站在厨房里,夕阳从侧窗投进来,印在她的侧脸上,她按着半只番茄,手里的刀悬着,半天没有落下来。
    “如果那天没去超市就好了。”她有一点责怪自己,不,是非常责怪自己,翻江倒海地责怪,“为什么要去超市?为什么偏要那天去?”
    她忽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眩晕,侧窗的阳光好像变得极其刺眼,恍惚中像是一道洁白的圣光,从那窗户上飞出来,扑面而来,她犹疑地揉了揉眼睛。
    肃杀如暴雪的光捂住了她的嘴巴和鼻子,令她透不过气,在酸软中慢慢地窒息。
    她感到自己的关节逐渐锈蚀,血管里的血液在逐渐冰冻,她的心跳也停止,一切生机离她而去,她倒着穿行四季和时光,越缩越小,仿佛变成了一块小小的顽石,又好像变成了草叶上的一滴霜露,“啪”地一下滴进水潭里。
    天寒地冻,天地都倒转。
    “我要死了吗?”苏倾疑问着。
    “我可能……是要死了。”她像是大雪纷飞里的雪人,睫毛上堆积了越来越多的雪花,她荒唐地笑了一下,慢慢闭住了眼睛,颤抖的睫毛濡湿,像是猛地被吸入无尽的深渊。
    “苏倾……”
    “苏倾……苏倾……”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有人一声一声地叫她的名字,“苏倾?”
    一双手触摸过她的脸颊,脖颈,手臂,像是一团温暖的火,反复烘烤着她,慢慢地将僵死的蛇解冻。
    冰雪化开时,她终于慢慢地张开眼睛,先看到了y抿起的苍白的唇,旋即是他瞬间溢满怒火的眼睛。
    “你怎么回事苏倾?!”她被人劈头盖脸地吼了一嗓子,本能地一个激灵。
    y第一次像个弹筒样炸开,失态地冲着她发火,“几个月充一次电?是不是定好的?脑袋里在想什么?没电了你,你——”
    她发现自己安然躺在他膝上,背靠着他怀里的热度,颈后连着一根充电线,温暖的力量正源源不断地涌进她的身体里。
    一串泪珠子,吧嗒吧嗒地打在沙发上,雨打荷叶似地密集和清脆。
    y僵了一下,恶狠狠地一把将她按在怀里,好像被一盆水浇了个兜头盖脸,把所有明火浇得只剩徐徐燃起的狼狈黑烟。他舔了舔下唇:“……不许哭。”
    他把她扭了个向,用力太大,线都拽掉了,他忙捡起来给她接好。
    y用拇指将她脸上的眼泪胡乱抹掉,亲了亲她发冷的脸颊:“别怕,没事,只是没电了而已。”
    她身上比往常更凉,摸上去像冰锥子一样,y想她是吓坏了,把外套脱下来披着她身上,卷着衣服将她抱在怀里。
    “没电了?”苏倾沙哑地重复一遍,声音细细的。
    “嗯。”
    她忽然地伸臂抱住他。
    “怎么了?”
    “我还以为我死了。”
    y用力地揪了一把她的辫子,还把它恶劣地塞进她领子里。
    抱着她的时候,他冷眼看着客厅那一大缸热带鱼,电子手表转过来,狠戾而无声地切掉了一切工作联系。
    “下次再忘记充电我打你的屁股。”
    苏倾从衣服里钻出来,歪着头探询他的神色:“一会儿想吃什么?”
    看着他的时候,他把头扭向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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