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子里始终在想着地君的事情,就像是身上多了一个寄生兽似的浑身不得安稳,何况这个寄生兽好生厉害,弹弹手指自己就可以灰飞烟灭。这种生死祸福都在旁人一念之间的感觉,如同蝼蚁一般卑微无力。
谁知娇娘去而复返太快,快到他还没有来得及整理好心里面的思绪,只惊讶道:“怎么这样快,是不是不顺利?”
他看着娇娘面上掩饰不住的哀伤,心里咯噔一下,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可是夫人生了你的气,要罚你?”
娇娘摇了摇头,少顷,抬起头露出一个淡淡的强笑:“我可以和你一起回云州市了。”
白翊震惊的放下手机,问道:“是,这是怎么回事?”
娇娘忍不住露出一些委屈,却道:“夫人说我学得好,只怕往后不能教我什么,趁这次你来,正好我和你一处回去,她也放心些。”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会的这般天衣无缝的遮掩,仿佛轻飘飘一句话就能把所有的伤心难过遮挡起来。这并不是天赋,而是从未被毫无保留爱过的孩子在生活中学会的技能,佯装带笑,仿若阳光,其实身上都是黑暗的影子,假装自己被命运宽恕。
白翊冲她招了招手,温声道:“娇娘,到我身边来。”
娇娘如同一只受了委屈跑回家添伤的小兽,罕见的流露出乖巧安静的神态,就如此顺从的到白翊身边躺下,轻轻抓着他的一根手指像是在撒娇。
白翊摸了摸她的脑袋,发丝光滑却有些扎手。
娇娘自嘲道:“旁人家的姑娘头发都软,都说头发软的人心肠才软呢,不像我,跟刺猬似的扎手,一看就是硬钉子,最无情。”
白翊心下软的如一片云朵,飘悠悠在蓝天之中,想把怀中的小女子就此落入其中,不必被凡尘所扰。她自暴自弃的模样甚至有些可爱,叫白翊有些想笑,只好温声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人的心性与头发有有什么干系呢?我就觉得你可爱温柔,难道你要反驳我么?”
娇娘静静地闻着白翊身上的香气,这是她徘徊人世多年才能难得闻到的一种让自己觉得舒服的香气。像是雪的冰冷止住了内心的躁动,那些关于血液和杀伐的欲望都得以被救赎。正如现在,娇娘关于失去和悔过而带来的想要不顾一切搅得人世间天翻地乱的念头,就这样被白翊身上的这种味道给硬生生的安抚了下来。
她甚至也随着白翊语气中的那种宽和微微扬起唇角:“你这话,我可不反驳你的、”
就算是你骗我也好的。
因为你从来没有见过我从前的样子。披头散发、茹毛饮血,在死人堆里面爬了出来,脚踩着破碎的白骨和泥泞的肉,十指弯做爪,冲着惊恐的人群嘶吼。或者是最开始在云州市落脚,生怕被人欺负了去,就一脸老子天下最恶毒的模样,抓了一个顶厉害的鬼,挂在阳光底下日日夜夜给硬生生的烤干巴了,然而魂魄还在,狰狞的嘶吼着叫嚣着,最后被自己用离朱剑片成了一片一片。
这柄从自己骨血里剥离出来的离朱剑分外好用得手,片片均匀,切面光滑。
白翊不知道娇娘为何就这样沉默下去,自觉是自己的安慰是那一方面出现了问题,于是道:“虽说你要回去,可我也不能白来这里一趟,机票也挺贵的呢。你肯不肯和我多滞留两天,把这里逛一逛。”
虽然他本意是希望借着在这里的机会带着娇娘散散心,也让她不至于一下子就离开这里,更加对长白的人事有所不舍,但是也刚好合了娇娘的本意。
娇娘心中原本就惦记着白家母亲的事情,刚才是因为情绪一时失控竟然忘记这件事。如今白翊提出来正中娇娘下怀,她也好有一点转圜余地去确定白家母亲的身份,于是果断应承下来道:“如此自然好了,我虽然说是在这里修炼了好些时日,其实山下更没有来去过几次。就比如说咱们现在住的这个城市,我出去都没有你认路清楚呢。”
白翊松了一口气,拿手机出来和她并头躺在床上百度旅游攻略,研究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到了一半白翊忽然道:“对了,你有什么忌讳没有?那些东西不能碰,那些地方不能去,你务必要告诉我,免我不知情下伤了你。我也是,之前没接触过,家里面也不信这个,好多东西都不懂。”
和在商场上摸爬滚打的连襟冷家不同,白家算是书香门第,不信鬼神,就算是冷仲秋的事情,白家也一直觉得都是医院的医生看的好而已。
娇娘心中一动,只是暗暗记下来,并没有追问下去,只是转而随着白翊的话题道:“其实像我修行这些年来,没不算有什么大忌讳了,我又是在神庙之中多年修行,你这么忽然一问,我还真就是答不出来了。只怕最大的忌讳就是碰着一个比我厉害的,还想打我的。”
白翊忽然轱辘一下坐了起来,面对娇娘道:“说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娇娘你是哪个朝代的人,出生在哪里,有无亲人血缘?”
“我出生在唐朝,当是个盛世,却不知道是什么念头,本就是云州城山村子的女子,因缘际会才有这样的造化。”虽然说是造化,可是谁又愿意做一个不得超度的野鬼亡魂呢。
白翊心疼她,轻声问道:“你若是怀念过去,我可以陪你回去看看。或许那里早就被开发了,山清水秀,又或许不知魏晋还是当年的模样。”
白翊这么一说,娇娘也有些心动。
她规避当年,再也不曾回去过,竟不知道自己出身的地方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了,于是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