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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娇娘定在原地,身体因为焦急而前倾,从跪坐改为了跪地的姿势。她的眼神一分不曾挪动的落在章泽身上,见章泽始终不肯回顾自己,知道她用意坚决,也便不再求她令章泽为难。
    然而她感怀章泽对自己的好,反而是自己因白翊给她带来了不快而感到懊悔自责,便端正身姿双手合于胸前,认认真真的叩拜下去,直到额头抵到手背、手心按在冰凉的地面。
    “晚辈谢娇娘,叩谢夫人,愿夫人无灾无难、长享安乐。”
    章泽终于挑起入鬓长眉看了她一眼,轻飘飘道:“走吧。”
    娇娘三叩首后方才起身,深深望向章泽。不过三尺之地,却似乎隔着一道险峻天堑令她不能上前,只能远远地看着章泽的侧脸,看着她依旧是那种亘古不变的姿势望着池中碎冰,露出一截利落修美的下颏骨。
    在娇娘的印象中,章泽或许是上古某位幸存的神祇,不知为何躲过众神消逝的灾劫,却从此隐形埋名于长白古山之中,不与外界有任何往来,以一个妖的身份流传于鬼怪的典籍之中。她黑发乌衣,没有丝毫装饰,素手纤纤,随手便有翻云覆雨的能力,然而她却丝毫不以为意。甚至她与白玉珩的相识,也印证了这些猜想。
    娇娘却始终没有问出口。
    直到现如今,她仍然不会问。
    章泽究竟是谁对她有什么要紧呢?章泽不会是她狐假虎威扯得大旗,也不是她奔忙苦痛之中找到的靠山。她是对她有恩情的人,她不该为了自己的好奇心而去窥探恩人的私密。
    娇娘从地上站了起来,垂首道了一句:“晚辈告辞了。”便转身离去,心中隐隐一丝不舍终究被安耐在了最深处。
    紫玉儿背对着她,在门口正和重隶说些什么,听见声音一回头立即对她翻了一个白眼:“夫人脾气真好,怎么不责罚你,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娇娘见她这副样子也觉得她娇气不至跋扈,然而辞别在即,她也只是莞尔道:“恐怕没有以后了。夫人命我下山,你若有机会可以到云州市找我玩儿,我必然领你吃当地特有的云州菜,带你转山转水。”
    紫玉儿一愣,似乎是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反应过来眼圈竟然红了,跺了跺脚咬唇道:“你说的什么话。往常我做了错事,夫人也只是罚我在石台思过。必然是你惹怒了夫人,你怎么也不会讨饶,竟然被撵下山去,定然是榆木脑袋!”
    重隶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说了两句什么,这才转过头冲着娇娘微微一笑:“玉儿是小孩子心性,与姑娘相处了几日,心里当姑娘是姐姐一般,不知道姑娘是有事情要做的。有道是,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今日别过,愿姑娘往后顺遂,若有时间便回来看一看故人吧。”
    重隶看似是告别,估计是心里不爽娇娘把紫玉儿惹哭了,于是夹枪带棒一通出了口气。
    娇娘不恼,也是轻声哄了紫玉儿两句,又许诺有时间就回来探望她,必然带许多特产,这才叫她破涕为笑。
    娇娘这才对重隶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见。若有一日你与紫玉儿有了好消息,务必托南去的大雁与我捎口信,我一定回来贺你。”
    重隶竟就此微红脸颊软了语气。
    稳重的少年人拱手道:“姑娘慢走。”
    娇娘深施一礼转身向山下腾风而去,不似来时小心翼翼满山搜寻着书籍上记载着的大能。她已经很知足,这一次足以让她的修炼有了一次质的飞跃。
    “走了?”
    章泽自山洞之中步出来问了一句,对紫玉儿道:“怎么埋怨似的看我,莫非是怪我赶走了你的谢姐姐?”
    紫玉儿小时更张扬些,被她管束久了自然有些怕她,连声道:“不敢。”
    章泽目送娇娘离去的方向,与重隶道:“池中酒少了些,等到开了春就补上吧,不然过些年就没得上年头的长安酿喝了。”
    重隶低头道:“是。”
    章泽忽然问紫玉儿道:“你也想下山么?”
    紫玉儿歪着头认真的想了想,皱眉瘪嘴似乎权衡利弊了半日,这才道:“我不想。”
    “为什么?”章泽问道。
    紫玉儿道:“山下确实繁华,男痴女爱,纸醉金迷,我又与凡人不同,有更多的寿命更强大的力量,比山上清苦不知道好多少倍。可是我想要的,却不是这些。”
    她睫毛细密卷翘,眨起眼睛让人看得心尖痒痒。
    紫玉儿诚恳看着章泽和重隶道:“我想要的,只有山间有,何必再往山下求。”
    章泽满意的点点头,转头看向重隶:“你呢?”
    重隶却不像是紫玉儿那般思索,当即便回答道:“夫人心里明镜似的,所以先问紫玉儿。”
    章泽的脸上蓦然出现一点矜持的笑意,像是多年没有笑过所以格外僵硬古怪,而这一笑转瞬即逝,被北风吹了个干净。
    她称赞道:“你们这样,很好。”
    紫玉儿仍不觉,只是扶着她的胳膊陪着她回洞中,口中道:“重隶说姐姐下山有事情,那姐姐还会回来吗?”
    “玉儿方才不还是气她,扬言要把她打出去?”章泽温声道:“怎么现在又来问我,她会不会回来?”
    紫玉儿嗫嚅道:“我确实气她,可是见她走了又舍不得。”
    章泽道:“你现如今还不懂得,命运早就写好了轨迹,总有人挣破了翅膀也要挣脱出去,却到了灰头土脸跌落地面才知道,有些事情,注定了就改变不了。”
    紫玉儿确实不懂,在章泽说这句话的事情,她脸上都是浅明的困惑。但是她却听出来章泽语气之中一种莫名的怅然和从没有在章泽身上出现过的委屈。
    她觉得是错觉,就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挽着章泽的胳膊撒娇,忽然想到一事,问道:“昨夜我见夫人酒醉在地上,便送了夫人回去睡,隐隐听见夫人在叫一个子昼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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