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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荣幸之至。”
    秦远没有直接赶人,因为秦远越加印证了自己之前的想法。这位突利可汗果然没有面上表现得那么简单,他并不憨,只是在扮猪吃老虎。
    突利可汗很可能早就怀疑自己和长孙无忌沆瀣一气,所以跟主动跟李世民提出,让他来负责调查案子。突利可汗现在借机赖在这里,怕就是想守着他,看他身边有什么破绽。
    一旦被突利可汗发现了方鼎,那这件事怕是要闹起来了。
    秦远赶紧收拾了手里的案卷,起身准备出门,临行前告知突利可汗自己要去刑部。
    突利可汗也跟着起身,他眨着眼睛,十分好奇地问秦远在查什么案子,刑部又是什么样,和大理寺有什么分别。不及秦远回答,突利可汗就继续问秦远,是否方便带他去,要是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他可以留在这里等秦远回来。
    “我与秦少卿一见就像是老相识,感觉秦少卿特别亲切,像是我的亲弟弟一样。现在我出了意外,觉得在哪儿都害怕,我只相信秦少卿。”
    突利可汗再次用他真挚的眼神和雪白的八颗牙‘问候’秦远。
    秦远听出来了,突利可汗冒出一连串问题,说着一连串的话,就是希望自己带着他一起去刑部。这个口子要是开了的话,以后突利可汗不管他干什么事,都会像个小尾巴似得跟在他身后。
    秦远当然不会任由他妄为。
    “我处理的这些虽然只是刑名案件,但说到底是大唐的内政,不好和可汗细说。”
    秦远立刻拉开了自己和突利可汗之间的关系,他们之间不是人与人的交往,而是国与国。并给突利可汗重重地提了一个醒,突利可汗如果敢一直跟在他身边,那他就相当于干涉大唐内政!
    突利可汗此番出使大唐,目的就是为了向李世民求兵支援。说白了,他有求于大唐,如果被大唐皇帝知道他有心干涉国家内政,那他的求助肯定就飞了,没戏了。
    突利可汗在心里突然打了个激灵,万万不敢因小失大,遂连忙起身,借口有事和秦远告辞。
    “刚刚可汗还说在这呆着,就是因为闲着了没事干,怎么突然有事了呢?”秦远故意问。
    “那是我记性不好,现在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我可是突利可汗,很忙的。我就不在这耽误秦少卿做事了,叨扰,叨扰!”突利可汗对秦远嘿嘿笑了两声,匆忙带着随从离开了。
    小吏来告知秦远,马车已经备好,可以出发去刑部。
    “不去了。”秦远眼瞧着突利可汗所乘坐的马车消失在路尽头,转身回屋。
    长孙无忌回到大理寺后,就来问秦远怎么回事,“我听说突利可汗在这呆了两个时辰,他为难你了?”
    秦远将经过简单讲述给长孙无忌,告诉他没事,但也不忘告诉他自己这是在为他背锅。
    “我最近背的担子太多,不容易啊。”先是李世民,后是长孙无忌,秦远当然得提醒他们要感恩。
    长孙无忌笑:“你一向厉害的,我知道。再说,我开心对你来说应该也很重要吧。”
    秦远讶异地回看长孙无忌,“你脸皮太厚了!你开不开心跟我一点关系没有!”
    长孙无忌还是笑,不管秦远怎么想,反正他觉得秦远肯定是把他当成好兄长照顾了。
    谁如果真心对他好,他自然会加倍还回去,也对人家好。
    所以在黄昏前,长孙无忌趁着进宫见长孙皇后的工夫,跟李世民说了秦远的不容易。
    李世民不以为意:“尉迟敬德人是粗鲁冲动了些,但还拎得清事情,不至于真对秦远动手,最多就是以后在朝堂上挤兑他。你我回头帮着秦远就是了。”
    “陛下,尉迟公以前好像真动手打过朝廷命官。”长孙无忌提醒李世民。
    李世民这才恍然想起来,立刻面色严肃地交代长孙无忌,定要派人保护好秦远。如果尉迟敬德真敢动手,这次绝不饶他。
    长孙无忌达到目的,便不再多言。
    ……
    尉迟府。
    尉迟敬德听说自己的大女儿已经三天没吃饭了,气得掀翻了桌子。他一面骂尉迟婉儿不争气,非要在秦远那一棵树上吊死;一面骂秦远不是东西,心思太野,居然瞧不上他们尉迟家。这也罢了,他竟还居心叵测地将消息宣扬出去,以此为炫耀,狠狠踩了他们尉迟家一脚。而他自己倒是名声大振,包揽了全长安城未嫁女子们的芳心。
    “这等居心叵测的阴险狡诈的奸徒,婉儿居然放不下,我看她也眼瞎了。告诉她,必须吃饭,要么吃要么死!”尉迟敬德暴躁吼道。
    妻子连忙劝慰尉迟敬德冷静,又嘱咐下人,可万万不能传这样的话给尉迟婉儿。
    “她现在本来就心里不舒服,郎君若是在这样说她,指不定她真一时想不开,上吊去了。”
    “她敢!”尉迟敬德气得眼珠子几欲瞪出来,“这个秦远,看我怎么弄死他!”
    尉迟宝琳在旁忍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开口:“人家想找一个心意相通的女子,不在乎门第。大姐跟他只是不合适罢了。”
    尉迟敬德一听到‘不合适’这三字,就想到之前在圣人跟前,秦远提到的‘不相配’。
    怒火顿时窜得更高,喝令尉迟宝琳闭嘴,这事用不着他一个小孩子瞎掺和。
    “父亲,这件事我觉得不怪秦远。当初秦远还没得官的时候,大姐就在街上看上人家了,人家就是逃了。后来再遇见,人家也跟我表明白了没那门子心思,我也把话传给大姐了。当时这件事就该了结了,大家也便相安无事。”
    尉迟宝琳之所以说这些是想劝自己的父亲息怒,千万别做出太冲动的事。这件事其实他们自己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尉迟敬德听自己的儿子居然向着外人说话,抬手就要上家法,“反了你了,叫你闭嘴你不闭,还胳膊肘往外拐,你是我尉迟敬德的儿子!”
    大家忙拦着,尉迟宝琳最终不得不服软赔错,才算免了一遭打。
    尉迟宝琳对尉迟敬德不敢再言,就暂时默然退下。他有些担心秦远,打发人去通知秦远一声,令他注意安全,并代父亲跟他道歉。
    尉迟宝琳因此获得了一袋干枣,因吃着不错,他就分了些与大姐尉迟婉儿。
    尉迟婉儿确实三天没吃饭,但只是不吃正餐,私下里会偷偷吃点糕点之类的东西填肚。她吃了弟弟送来的干枣之后,没想到味道异常好吃,心情也跟着舒缓了不少。
    “大姐何必如此,我瞧你也没多喜欢他。父亲仍在盛怒,事情闹到这局面,根本没有挽回的余地。这不是你的,就莫要再强求了。”尉迟宝琳劝尉迟婉儿不要再一意孤行。希望她能想开,去劝一劝父亲。
    “我不去,我就是喜欢他,我自己还伤心难过呢。”尉迟婉儿别过头去,但不耽误她伸手拿枣子往嘴里塞。
    “好,你们就闹吧。这么下去,咱们整个尉迟府都要跟着倒霉。我早点去棺材铺订管才去!”尉迟宝琳气道。
    “呸,说什么晦气话!咱们尉迟家在京城那可是有头有脸,跟王府比也是排在前头的,圣人对咱们父亲更是另眼看重。你真该打!”尉迟婉儿自然舍不得真打弟弟,就轻轻拍了一下尉迟宝琳的脑袋瓜儿。
    尉迟宝琳:“大姐想想,而今秦远是什么地位,他之所以能升迁这么快,仅仅是凭他自己的能耐么?”
    “自然是,还别人就不行。”尉迟婉儿当初可没想到自己当初在街上碰见的人,而今会这样有出息。幸亏他有出息了,她才会被父亲从老家接回来,父亲开始正经考虑他们的婚事。果然还是上进的男人好,唯一的缺点就是看不上她,但她不介意,抢也要抢到!
    “大姐想想与他来往的有哪些人,没这些人的帮助和举荐,仅凭圣人一句话,他能坐稳今天的位置?这秦远有能耐是一方面,有人缘是更重要的另一方面。二者兼具,才会有他今天。”
    尉迟宝琳见尉迟婉儿还有些不明白自己所讲,跟她再说直白些。
    “咱们父亲脾气不好,骂过御史大夫,揍过尚书……在朝中的人缘着实不怎么样。这几个人幸亏功勋不高,当时父亲又有圣人袒护,事情就算混过去了。但是现在和秦远来往的人,那都是和咱们父亲一样立过开国大功的人,而且这次圣人明显在偏袒秦远。”
    尉迟婉儿问尉迟宝琳:“你为何认定圣人在偏袒秦少卿?”
    “好大姐,你是不是傻了,圣人若偏袒咱们家,你和秦少卿的婚事这会儿就定下了!你再仔细想想,以秦远的头脑,他会不知自己得罪了父亲么,会不知防备么?如果咱们父亲真对秦少卿做了什么冲动事,被抓个正着,结果会如何?”
    尉迟婉儿打个激灵,转即催促尉迟宝琳快去和父亲讲清楚。
    “我讲不得,一开口就差点被父亲揍了。父亲一向疼爱你,你而今还‘绝食’中。想必你的话,父亲能听进去。”
    尉迟宝琳告诉尉迟婉儿,这就是他来找她的目的。
    “婚事肯定是不能成了,大姐继续绝食,只会害得全家一起陪葬。若肯为我一大家子着想,就去劝劝父亲。”
    尉迟婉儿毫不含糊地去找尉迟敬德。
    没多久,尉迟婉儿一脸丧气地折返回来。
    “怎么样?”尉迟宝琳焦急地问。
    “完了完了,我对阿耶说我不在乎秦远了,这事儿就算作罢了。我还把你刚才的那些话,都说给他听了。他却是不服,他不信他真刀真枪打下来的功勋,会拼不过一个只破案耍嘴皮子的毛头小子。阿耶这次是真咽不下这口气,非要教训秦远了。”
    尉迟婉儿急得要哭,忙问尉迟宝琳该怎么办。她好担心因为她的一时任性,害了整个尉迟家,害了一直疼爱她的父亲。
    “那就没有什么别的好办法了,我们时刻监视父亲,如果他有什么异常行动,我就赶紧去派人通知秦远那边。”尉迟宝琳道。
    尉迟婉儿点头,她垂首默然许久,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十分后悔自己当初那么任性。
    “大姐,事到如今,你该学会放下。他真的不合适你,没缘分的事咱们不强求了好不好?”尉迟宝琳以为尉迟婉儿还觉得委屈。
    “我没有为他伤心,我是为自己的蠢掉眼泪。我怎么这么想不开,非放不下。其实没什么的,他和父亲比起来,一点都不重要。十个他,一百个他,都比不上父亲,比不上尉迟家。”尉迟婉儿抽着鼻子。
    “你是蠢,到了黄河还不死心的那种蠢。”
    尉迟宝琳还想说她这性子就很像父亲,但话没敢说出口,否则他就相当于变相骂他父亲蠢了,这话还是在心里想想就好。
    半个时辰后,秦远又接到了尉迟宝琳的来信。
    尉迟宝琳在信里告诉秦远,他大姐已经想通了,还帮忙一起劝过父亲,奈何父亲在气头上听不进去。二人答应会做眼线,时刻监视尉迟敬德的动向,如有异常他们一定会通知。当然在信的最后,尉迟宝琳又一次请求秦远能对他父亲手下留情。
    长孙无忌看了尉迟宝琳的心后,嘴角上扬,“这家里头还有个明白人。你放心吧,既然还有内应,就不会有什么大事。”
    ……
    次日,秦远还未起床,就听到门外传来焦急地喊声。
    秦远披件衣服开门,瞧见方喜慌张地跑来。
    “可不好了,郎君,咱们家的大门上有血,还插着一把斧头。”
    秦远立刻去查看,果然如方喜所言,府正门的两扇门都被泼了血,地也被染红了一片。斧头足有有一尺半长,磨得干净锃亮,黄木斧柄干净光滑。斧头砍在左扇门的中央,斧刃与门相接处粘着些许血迹。
    秦远命人将斧头取下,方喜等人使了半天力没弄下来。后来还多亏了秦琼送来的强壮侍卫,一下子将斧头取下。
    “擦洗干净便罢。”秦远吩咐完就回屋。
    方喜跟了过来,担忧地揣测,“会不会是那位武林盟主的女儿做的,就是卖身葬猫的那位?因为没能得到郎君的怜爱,便上门来讨账报仇?又或者昨晚上在咱们府门口发生了凶杀,凶手杀了人把尸体托走了?”
    “你见到拖拽的痕迹了?”秦远反问。
    方喜摇头,对,府门口没有拖拽的痕迹。
    秦远令方喜不必胡乱揣测。
    “那奴先叫人换一扇门。”方喜道。
    “不必换,可着那扇旧门用。”秦远召来昨晚守门的家仆,问他们听到什么没有。
    两名守门的家仆忙跪下给秦远赔罪。
    “奴昨晚上守门的时候,猛然听见咚的一声响,奴二人把门开了一条缝朝外开,没瞧见什么,还纳闷呢,以为是别的什么地方传来的声响,就没太在意。”
    秦远:“没了?”
    俩家仆互相看了一眼,点点头,表示没了。
    “怎没看见血?”秦远问。
    “想必是扔了斧头之后,那贼人发现我们开门,就躲起来了,之后悄悄地泼了血。昨夜风大,总有树叶哗哗声,我们后来就没注意到泼血的声音。奴们守门无能,对不起郎君。”俩守门的家仆慌忙给秦远磕头,再次赔罪。
    “那斧头砸在了门扇上,他们只开门缝瞧,确实有可能注意不到。”方喜附和一句。
    秦远睨一眼方喜,问他是不是在帮两名家仆说话。
    方喜:“一早他们见到这光景都吓哭了,跪着跟奴解释。奴以为,这事儿主要错在那仍斧头泼血的人。”
    “看来我平日待你们太好,你们断然以为我是好欺负的主人。”秦远言语淡淡地,但话进了家仆们的耳里都被震慑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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