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樱不知为何叹了口气,道:“初荷妹妹早上什么都没吃吧,先在这里吃些东西,你容我想一想。”
初荷心中虽急迫,却不敢再求,安静地吃着早点等常樱答复。常樱坐在一边慢慢喝着茶,沉默很久,突然问道:“初荷妹妹,指挥使大人说实际上是薛怀安自己不接受调令,而不是缇骑那边郭指挥使不放人,果真有此事吗?”
初荷不承想常樱在家中会称呼自己的父亲为“指挥使大人”,所以一下子没明白过来,愣了愣,才明白常樱说的“指挥使大人”便是她父亲北镇抚司指挥使常坤,而所谓“调令”则是指绿骑想要调入薛怀安一事。
当初这事薛怀安并未对初荷解释过什么,初荷便想写一句“不知道”,然而莫名地,她又觉得要是这么答了,常樱定然会不高兴,所以落笔的时候,就成了这么一句:“是的,花儿哥哥说他的本事在绿骑用不上,绿骑需要的人是像姐姐你这般武功又好,又果决聪明的人。”
常樱看着那行字一阵失神,似问又似自语:“还是这理由啊,他真只是这么想的吗?”
初荷很用力地点点头,生怕心不在焉的常樱没有注意到。
常樱抬眼看看初荷,脸上划过一个浅淡的微笑:“真是这样就好,我原想,会不会是因为他讨厌和我共事呢。”
初荷忙摆摆手,又瞎编了一句:“绝对不会,怀安哥哥说过,要是和他共事的人是姐姐这样能干的人物,天下便没有他破不了的案子。我想因为这样,才会让我来找姐姐吧。”
说实话,初荷写下这几句话的时候心中着实忐忑,如此赞美人的话根本不像是能从薛怀安嘴里说出的。然而她偷眼去看常樱,却见常樱脸上笑意更深,便放了心,暗道果然好听的话谁都愿意听,连大名鼎鼎的“绿骑之剑”也一样。
常樱虽然笑着,却说:“我不信他这样说过,旁人都只会怕我。”
“不会,喜欢你的人那么多,有位肖泉哥哥,不是又给你送点心,又……”初荷顺手写下去,差点儿写出“偷窥你”几个字,手一顿,忙改成“关心你”。
常樱的眼睛在肖泉的名字上多停留了一会儿,摇摇头道:“你遇见他了?他和你胡说的那些可别理会。我们自小门儿对门儿,家里长辈小时候开过些玩笑,其实根本是些没谱儿的事。何况他们家书香门第,更是看不上我这种舞枪弄棒的女子。”
初荷听到这里,总算明白了肖泉那些行事不通之处,不觉在心里对他深表同情。
“你看这件事这样如何,我虽然没权插手,但是我却能以要审问薛怀安的名义将他先提出刑部大牢,关在我们绿骑的牢房,这样他想查案就不用担心周围有什么监视他的人了。然后,我们再和他一起商议这案子该怎么破。至于将来刑审之事,越权的罪要是定了,牢狱之罚大约要数月,可是如果到时候案子彻查清明,我们能讲出当时不得不牵涉其中的理由,牢狱之灾或许可免,但是贬官这事却是避无可避。不过也没什么,若是他在缇骑觉得憋屈,我到时再去和指挥使大人说说,将他调入绿骑便是。”
初荷听了,也觉如今这大约算是最好的法子,便点头答应,又起身再次拜谢。
常樱和初荷商议好,便匆匆换了绿骑官服,带着她去刑部大牢提人。绿骑的职责涉及国家机密与安全,所以常樱出示令牌说要提人时并未受到太多阻拦,只是她没有绿骑指挥使的手谕,刑部并不肯放人,派了两个狱官在绿骑的私牢外看着,只给常樱一个白日的审讯时间,晚上还要押回刑部大牢。常樱无奈,只好留下初荷先陪着薛怀安,自己则急急赶去找她父亲要手谕。
薛怀安看着来去匆匆的常樱消失在牢门外,轻轻抚一抚初荷的头,道:“初荷,咱们这次可是给常百户添了一个很大的麻烦,我们以后定要好好谢谢人家。”
初荷连续两日奔波,终是累了,如小猫般倚在薛怀安身侧,轻轻点了点头,以手语答道:“常姐姐人很好,比叶姐姐和宁姐姐好。”
薛怀安笑笑:“她们两个又没对你怎样,反而对你都多有照顾,你这么说可不该。”
初荷转头看他,眼里带着疑惑,无声道:“叶姐姐的确没对我怎样,可是宁姐姐,不是连你也怀疑她吗?”
“我怀疑只是因为我想不通,如果不是有德茂的人也牵涉其中,抢匪很多事怎么拿捏得这么准确!但是,并不是说我怀疑的人就一定是宁霜,只是有些事以现在的情形来看,若说她和抢匪有串通,便是最讲得通的。”
“比如什么事?”初荷打了句手语。
“比如抢匪放置火药炸马厩的位置,比如抢劫的时间,都是应该事先知悉银号情形才会这样设计。当然,你也可以说,那是银号的其他人泄密也说不定。但最后以现银交换被抢之物这事,我却觉得若非宁霜配合,便只能说抢匪是神算子一般的人物。虽说抢匪的设计的确精妙,可是你看,这实际上要冒很大的风险。因为船下重物的溶解时间不能精确估计,所以,如果德茂这边那日犹豫不决出发晚了些,或者突然反悔,或者爆炸后在海上巡游不走,又或者答应不报官却暗地里报了,让锦衣卫暗中做些准备,总之有这些情况中任意一个出现,抢匪的谋划便有失败的可能。但是你看德茂那边的应对,虽然顺理成章,却全是最最配合抢匪不过,而能这般控制德茂的人,除去宁霜便再无他人。此外,她丈夫傅冲的所作所为,虽然也全能说通,但我却觉得他效率未免太高了。”
“可宁霜为何这般做?”
“这却是我最想不明白的地方。所以我想,一定要把这案子其他一些未能查明的细节查清楚,才能解开最后的谜题。我们要找的是证据,而不是臆断和推测。”
薛怀安说到此处,从怀中取出一块巴掌大小仿佛软皮革一般的米白色的东西,交到初荷手里,续道:“这个东西是抢匪们用来做气囊的,竟是我前所未见之物。但是我最近被关着,闲极无聊,却想起过去看过一些科学家在美洲游历时的游记,有人提到过当地一种叫cauuchu的树胶,当地土著将其干燥后制成有弹性的球或者其他东西,常用的干燥方式就是把胶体摊成薄片后熏干,那最后产生的胶片根据书中描述来看,和这个东西差不太多。我想,这次劫案中涉及的很多东西,比如黄色晶体和硝石火药,因为都是常见之物,故而不容易追查来源。但若这东西真是那树胶制成,常樱或者崔执却很容易找到来源,顺藤摸瓜就能找到买主。因为这东西目前来看还无甚用处,拿来纯粹只能当个新奇的东西做些科学研究,假如市面上有的话,只可能是泉州或者帝都最大的化学品行才有售,而一般人更不可能一次性大量购入,所以,只要查出来谁最近曾大量买入,就是那抢匪的同谋无疑了。”
“那么我该去做什么?”
“你拿着这个东西,去帝都最大最全的化学品行看看,是不是能找到我说的那种树胶片,然后将两者比对一下,看看我的猜测对不对。如果对的话,就告诉崔执这条线索,叫他去查清楚。”
初荷接过那软片,皱了皱眉,无声言道:“崔执还是算了吧,他极是讨厌你,只想一心治你的罪。小笨还被他关着,明天晌午才能放出来。”
薛怀安脸上现出迷惑又无奈的神情,双手垫在脑后,仰面望着牢房低矮的灰白顶子,似是陷入回忆一般,好一会儿才喃喃自语道:“按说不会啊,我怎么觉得他和我一样不相信案子就这么简单呢?他应该也有要彻查到底的心思吧。这么讨厌我,难道是因为我比他英俊吗?”
初荷被他逗笑,心情竟是这些天来最好的,腻在他身边不想再说案子,便挑些来帝都后的见闻和他闲聊。讲着讲着,就说起肖泉来,因这位痴情种的事迹在初荷看来实在太过有趣,忍不住就加上了手语,连说带比画,眼睛里星芒闪动,看上去可爱极了。
“……你知道的,这样的大日头底下,他藏在树里用望远镜偷窥,然后风吹开树荫,阳光一扫他的镜头玻璃,不知角度怎么那么巧,就是这样一闪的反光,恰被我看见了,于是我才发现了他……”
初荷讲到此处,原本笑意盈盈看着她的薛怀安猛地直起身来,急急在牢房里来来回回走了两圈儿,才停下来说:“傅冲说谎了。”
初荷不明所以,安静地看着薛怀安。
薛怀安平静下来,解释道:“我们出海去送银圆的那天,是个阴霾天气,整个天空都被厚厚的雾霭笼罩,海上无风无浪,当时是巳时左右,日头应在稍微偏向东南的云层里藏着,而抢匪用来观察我们的船也是在东南方向,因此日光不可能对镜头造成强烈反射。而这样的天气,海面上也不会出现强烈的反光,所以也就不可能有海水反射的日光再次射到望远镜玻璃上形成新的反射,而他却说因为被抢匪的望远镜反光晃了一下,所以发现了抢匪藏匿的渔船。”
“所以,他和宁霜果然同抢匪是一伙儿的?”
“还不能下定论,不过,他说谎必然有原因,现在他也被崔执关在刑部,倒是不怕跑了,我们先查清树胶这边。”
薛怀安的推断没错,初荷当日下午在帝都最大的化学品行果然找到了这种叫作cauuchu的东西,一共两种,一种是以玻璃瓶密封的黏稠胶体,一种则和薛怀安所说一致,是干燥的胶片。
初荷拿着两样不同的叫作cauuchu的树胶却犯了难。这树胶片和薛怀安所给的东西看上去的确差不多,都是白色有弹性的薄片,但只是“看上去”差不多而已。这树胶片摸上去又黏又软,像要融化在夏日的阳光里一般,可薛怀安给的东西,触手光滑又有弹性,就像一块柔滑细腻的皮革。很显然,这只是看上去“像”却并不十分相同的两样东西。而另一种叫作cauuchu的东西,分明就是胶状的液体,显然更不可能是薛怀安要找之物。
然而初荷却不甘心线索就断在这里,拿着cauuchu回到叶家,在院子里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折了三大片芭蕉叶铺在地上,将那瓶胶状物分别涂在芭蕉叶上,一片放在太阳下晾晒,一片放在树荫下阴干,一片则准备找些柴火来熏干。
她这厢正忙活的时候,忽听身后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问道:“小姑娘,你在鼓捣些什么?”
初荷回头一看,见是被叶莺莺接来养病的陆云卿,便拿出本子写道:“我在做实验。”
陆云卿脸上露出颇感兴趣的神情,又问:“做什么实验呢?说给我听听,或许能帮得上忙。”
初荷想起陆云卿的确是懂化学之人,说不定真的能帮上忙,于是又写道:“我这里有一种美洲来的树胶,还有据说是这种树胶变干后形成的胶片。我对这个胶片不满意,又黏又软什么也做不了,所以想试一试,要是用不同的方法弄干它,是不是会得到不一样的胶片,比如那种又滑又软又有弹性却不粘手的。”
陆云卿看着初荷写完,呵呵笑了起来,道:“你有些像个化学家了嘛。不过,我告诉你,这和怎么弄干它完全没关系,cauuchu这种树胶,遇热就会变软,这大夏天的,日头又这么足,你最后不管弄出来什么样的胶片,都会是又软又黏的。”
初荷一听,沮丧不已,写道:“也不知那不软不黏的东西别人是怎么弄出来的。”写完,她拿出薛怀安给的那片东西,递到陆云卿面前。
陆云卿接过去一看,原本稀松懒散的神情一点点退去,好一会儿之后,才抬眼盯住初荷,问道:“这是你从哪里得来的?”
初荷见他神色古怪,便没有回答,在本子上反问道:“你认得这东西?这也是cauuchu树胶片对吧?是不是因为用了什么特殊处理方法才会这样?”
陆云卿看了一眼本子,并不回答,却也不再继续追问,将那片东西丢给初荷,径自走了。
缺了一个人
这天下午薛怀安见到拿着绿骑指挥使手谕回来的常樱时,忍不住问:“我说,你哭过了吧?”
常樱愣怔一下,脸上露出尴尬之色,却矢口否认:“谁哭了,好端端的我哭什么?”
“因为女人就是爱哭,就算是‘绿骑之剑’,毕竟也是女人,伤春悲秋什么的也是正常。”
“只有你这种被关在牢里闲得没事干的人才会伤春悲秋,可真是讨人嫌的家伙。”常樱没好气儿地骂道。
“我怎么会伤春悲秋,我一般也就是因为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而独怆然涕下罢了。”薛怀安说完,拿出条帕子递到常樱面前,微笑言道,“擦一下脸,若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哭过,要记得有种叫泪痕的东西。”
常樱接过帕子,发了狠劲儿去抹脸,也不知是想把脸还是想把帕子擦破,边擦边说:“什么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你脸皮可真够厚的,我怎么会为了你这种人讨指挥使大人的骂。”说完,不知怎么,心里生出股没来由的怨气,就是很想打眼前这个讨人嫌的家伙,便突然挥出一拳。
拳上并没有蓄力,薛怀安半分不躲,受了这一拳,道:“原来是被指挥使大人骂了,真对不住,欠你人情太多,以后定当报还。”
冷不防,一直没个正经的薛怀安说出这样一句正经话来,常樱有些不适应,倏地收回拳头,退后半步,瞪了他一眼,支吾说:“谁,谁让你还了,我做这些可不是想要你报答,我是,我是想……”
常樱只觉一时心上迷茫,也不知是想要什么,顿了顿终于找到个理由:“是想知道这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说起案子,薛怀安顿时眼睛一亮,道:“嗯,这案子我已经想出了七分,就差一些证据,然后才能前后连贯。”
“差什么证据呢?”常樱问,却是有些心不在焉。
“一是在等初荷找到一样东西,二是我还没验过尸,尸体常常能告诉我很多东西。”
“初荷那边先不用管,验尸这事却难了。且不说那些匪人的尸首早就埋了,单说这验尸是崔执下面的人负责的,如何能给你看验尸记录呢?”
薛怀安听常樱说起这事,也忍不住皱了眉,道:“是啊,这才是我的第一大难事。”
常樱看他愁眉苦脸的样子,摇摇头,有些无奈:“你的第一大难事是要应付刑部的问案吧。”
“刑部该怎样定我的罪便定吧,作为锦衣卫我确实有行事不当之处,牢狱、苦役还是贬官我都认罚,但是,我一定要先把这案子破掉,我要知道,是谁定下了这般计策,用了这些物料,想了这等法门,这应该不是宁二所能想到的,也不大像是傅冲,应该还有个人,他是谁?”
薛怀安说这话的时候,常樱只觉他的眼睛虽然望着自己,眼光却仿佛落在另一个世界里,因而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痴态,就像一心只惦记自己游戏的顽童,世间纷扰、等闲过客于他都如不存在一般,眼里心里唯有自己的那场欢乐。
站在这样近的距离,被这样远的眼光望着,常樱忽觉莫名黯然,终于明白,原来,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却是这般寂寞的滋味。
极低极低的一声轻叹,却不是常樱。
薛怀安和常樱同时望向叹息的方向,但见崔执站在狱门外。崔执隔着狱门的铁栅栏朝二人拱手施礼道:“打搅了,听闻常百户提审了薛总旗,不知道常百户审得如何,而薛总旗何时又犯了涉及帝国安全的案子?”
常樱虽然比崔执年纪轻,官位却高,见他如此说,便板起脸来,拿出绿骑百户的气派,说:“这位应该就是崔执崔总旗吧,既然崔总旗知道绿骑的案子涉及帝国安全,似乎不该多问。”
崔执听了,脸上仍是一派严肃,不见气恼,道:“常百户说得对,是下官僭越了。只是下官可否在常百户审完之后,同薛大人也说几句呢?”
崔执言辞客气却暗藏陷阱,可同样身为审讯高手的常樱却没那么容易上当,她脸上浮起一个礼貌的笑容,答道:“崔总旗有什么话现在就问吧,本官的案子一天两天也审不完,恐怕到刑部衙门问案之前,人都要扣在本官这里。”
一个交锋,崔执便知道眼前这位被称作“绿骑之剑”的女子绝不可小觑,便道:“那好,下官就在这里问,常百户还请有所回避。”
常樱打开了狱门,却并未显出要回避的意思,闪身让崔执进来,说:“崔总旗,不好意思,我们绿骑的规矩是,嫌疑要犯绝不能和绿骑以外的人单独相处,所以本官不能回避。”
常樱的理由冠冕堂皇,崔执自是无可奈何,淡淡笑笑,进了牢房。
绿骑牢房和刑部大牢比起来,可谓天差地别。里面床铺桌椅一应俱全,桌上还摆着壶热茶,却不知是不是薛怀安得的优待。故而,薛怀安看起来丝毫没有关在大牢的自觉,如在家中款待客人一般,热情地笑着迎上去,略一施礼,道:“崔大人请坐。”
崔执见他如此这般模样,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道:“薛大人别来无恙,还是这般没心没肺,所以才落得这般田地。”
薛怀安一愣,思索一瞬,才有些明白其意,回道:“可不是,因为过去少不更事,总是对人掏心掏肺的,这才没了。”说罢,给崔执倒了碗茶。
崔执拿起茶碗,吹一吹,舒展开眉头,喝了口茶,说:“原来你也明白啊。宁霜这人不简单吧,早说叫你别管,却这么爱管闲事,把自己搭进去了吧。”
“但我想不通她为何这么做,况且,也没有任何证据说是她,只不过,傅冲最后这一手,着实有些狠了。”
崔执冷哼一声:“他是江湖中人,心里便从未有过王法。”
薛怀安摇摇头:“可我总觉得不是那么简单,应该还有别人。”
崔执听他如此说,便想起刚才在狱门外听到薛怀安所言,问道:“你果真只是想查出案子最后的真相?”
“自然,否则还能怎么样?”薛怀安不解反问。
崔执肃着脸盯着他的面孔看了看,似是下了什么决心,表情一松,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说:“来的路上我还在犹豫是不是该给你,刚才在门外听到你说话,这才决定了。”
薛怀安打开信封,见是折叠整齐的两页卷宗纸,正是这次劫案最后几个抢匪的验尸记录。他忍不住咧嘴笑道:“我就说,你和我一样想知道谜底。”
崔执笑笑,随即又恢复了严肃的神情,道:“你且看看,我手下验尸之人是不是还过得去。”
薛怀安拿起验尸记录来细看,也不禁感叹崔执督御下属有方且手下颇有能人,这一份验尸记录写得条理清晰,细节完善,可谓滴水不漏,各种根据验尸得来的推论也都逻辑严密,证论有据。
“就是说,死了三个抢匪这事,是根据最后被炸烂的尸体碎块儿分析出来的?”薛怀安一边看一边随口问,但并未等崔执回答,他便继续自言自语道,“嗯,很有道理,胯骨碎片这里分析得极是,应是两男一女。”
“一男一女在里间,另一个男子在外间。里间的尸体碎块儿上都没有粘连任何织物,大概炸死之前都是裸身的,正在风流快活吧。从尸体来估计,当时的情形恐怕大约是,外间的男子先听见了动静,取枪要出门看看,爆炸的时候估计他已经一只脚迈出了门,所以,尸体留存下来的比里间那两个要多。里间的男子,估计是听到了外间的动静,没顾上穿衣服,先去拿枪,然后就被炸死了。”崔执说道。
“你认为,两人根本没有还击,也就是说,傅冲并非在和二人枪战中不慎击中抢匪藏着的火药,引起了大爆炸?”
崔执点点头:“对,我是这么认为的。因为傅冲根本没必要和二人枪战,他事先一定知道那屋子地下埋了火药,且知道在什么地方可以引爆。”
薛怀安立时抓住引起他兴奋点的东西,追问道:“崔大人是如何推论出此事的?”
“不是推论,只是设想。那里面炸得一片狼藉,从现场来看,里间和外间地下各有一个剧烈爆炸留下的大坑,我想,这两个屋子的地下可能事先就埋了火药。说实话,我从未见过这般厉害的爆炸现场,这些匪人难道装了一屋子火药吗?”
薛怀安想起他和初荷发现的爆炸力惊人的黄色炸药,刚要对崔执解释说,匪人那里爆炸的炸药可能没有崔执以为的那样多,却想起初荷曾经说过,关于这种黄色染料可以当炸药用的事如无必要千万不要多说,恐怕被用于邪恶之处,于是动了动嘴,终是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