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特调鸡尾酒来了,这回该轮到我的号牌的了。”发型高耸男激动的拍拍平头男,指着不远处服务生推过来的亮闪闪摆满玻璃杯的多层推车,两个人别过我后,兴冲冲朝那酒车凑了过去。
我取了个白瓷盘,顺着高桌一路走一路吃,从门口走到屋子尽头。菜品大多极少调味,应该是令餍客配各种特调“酱汁”来吃的,但我这什么也不沾,也足够精致好吃了。
路过白灼清蒸的虾贝海鲜时,我就感到很忧伤失落,因为我一只手很不方便剥它们吃;桌子尽头的甜品糕点令我很雀跃欢喜,因为那点心都做得精美,一口大小,最方便单手食用。所以我在桌子尽头这里停留的最久,边吃边在众人中悄悄搜寻男人的身影。
刚才一路走过来都没看到他,本以为他不在这宴会之中了,刚将一块甜糯的布丁填到嘴里,我却突然透过两三人群,看到男人修长的身影陷在屋子那头一张深红色沙发中。他的脸在舞台高高麦克风后隐藏,琴者小提琴奏的动情,随着节奏动作,将男人整个身形时隐时现的遮挡。
原本忽视的小提琴声在我耳边突然放大,小提琴我只听过几首帕格尼尼,不识得这是什么乐曲。但我一直觉得小提琴这个乐器或许是琴弦构造原因,曲风即便欢快,似乎也透着几丝凄怨;即便静谧,也透着几丝尖锐;即便悠扬,也透着几丝杂吵。
现在演奏的小提琴曲在我听来便是又凄凉又尖利又嘈杂。
我一口布丁卡在嗓子眼,干干的咳嗽起来。
男人原本似乎是在闭目休息,但几乎是即刻的,他便捕捉到我的目光。在炫目明亮的灯光下来往影绰的人影后,他举起手,四指弯曲往回勾一勾,似乎是示意我过去。
我边咳嗽,边指指自己,疑惑是让我过去么
他继续朝我勾勾手,似乎是重复强调让我过去。
我只得放下餐盘挪到沙发前他面前,咽了口口水,干巴巴笑一笑:“嗨,你在这里坐着呀。”
他坐着没动,只是抬头瞅着我:“你这样过来干什么?”
我疑惑的眨眨眼睛,模仿他的手势勾勾手:“你不是这样,让我过来嘛?”
他不耐地将手搭到腿上敲一敲:“我的意思是,你刚吃的,我也要吃。”他向远处那个点心餐台扬扬下巴,“给我拿一块儿过来。”
“……哦。”我灰溜溜的回去取了一块我刚吃的布丁,布丁下面有圆形的纸托盘,我直接用手托着拿到男人面前。
他用两个指头捏起来送进嘴里,品了品,然后皱着眉头咽了。
“你为什么那么爱吃?”
我紧张的抠抠手指:“因为,又甜又糯,还浇了果酱,还有芒果肉,很好吃呀……”
男人目光深深,抬头注视着我,:“是甜的?”
我小心措辞:“对,对呀……你吃着不甜么?”
男人不回答,他伸手,轻轻拽平我身上病号服下摆的几道褶皱,转而问:“你吃好了吗?”
“啊?哦…吃的挺好的……”我不甘心看了看那两排高桌,继续小心翼翼的答,“不过,我刚才吃了那溜桌子的,这一溜还没吃……”
男人打断我道:“继续去吃吧。吃好了自己回房间去,我送客人走。”
见我呆在原地一时没动,男人重复:“去吧。”
“哦……”我赶紧应一声,如释重负的转身溜了。
穿过了几道人群,我再悄悄回头打量,男人的身影又被遮挡,隐没在深红色沙发之中。
我又取了个干净的新盘子,从另一行桌子尽头开始,挑拣爱吃的,一路吃到门口。
最后喝下一口汤,塞了两个樱桃,很撑,很满足。视线里看不到男人,但我还是听话的悄悄退出了宴会厅,顺着走廊回到了空旷的大房间里。
我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怕男人回来跟他碰面太过惊悚,于是从玻璃推拉门回到了浴室里。
在床上坐了会儿,我又觉得自己太乖太听话了,作为一个被非法禁锢的人质,我应该多为自己寻机会找出路呀。于是我又悄摸摸溜出了屋子,走廊依旧安静无人,两侧暗门紧闭,连个把手也没有,更别提锁眼了。
而尽头宴厅大门还是半敞着的,我探头看进去,里面却已经空无一人了。
这么快客人就都转移走了呀。
虽然宴厅安静的出奇,但两排高桌上吃的喝的却都还摆的满满的,尚未撤走。
我突然福至心灵,捡一些饼干水果,糕点炸物,好取好放不易变质的,用几个盘子装了摞在一起,运回了房间里。
然后我将自己的床板掀开,把盘子一一放在了下面的大浴缸里。
继而我又拿了第二趟,第三趟。没有第四趟了,就三趟,要不就摆不开了。
最后我将床板盖回去,感觉自己未来几天的零食都有着落了,苦中取乐的欣喜之情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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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医生依旧按时来给我查伤换药,顺带带杯粥。但我一想自己藏着一浴缸的好吃的,便不再嫌弃粥淡而无味。
上好药最后包缠纱布的时候,仍旧一层又一层,包成了个大馒头,我忍不住问:“林医生,包扎的这么厚,是怕他会闻到血液的味道么?”
林医生手上继续包扎的动作,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回答说:“对。”
我继续问:“林医生,你也是餍客么?”
林医生讶异的抬头看了我一眼,顿了一下,答:“是。”
“那你喜欢什么血型的呀?”
林医生不再回答,缠纱布,粘胶布。
“反正肯定不是我这一款血型的对吧!”
粘上最后一块胶布,剪断,然后林医生收拾工具站起身来:“好了。”
我说:“谢谢奥。”林医生摆摆手,推开玻璃门走了。
我出来外面的大屋子溜达,先是检查了一下门,果然还是紧闭着的,我百无聊赖地在门边沙发上坐了坐。
厚皮沙发随着坐下会留下一个深深的屁股印儿,起身后慢慢的回弹,我闲闲在每个沙发上都留下屁股印儿,然后看着它慢悠悠恢复原状。
之后我起来伸伸脖子,抖抖脚腕,在地毯上旋转跳跃活动了一下筋骨。
活动着走到三面靠墙的大床前,掀开被子一角,露出枕头。掀开枕头,下面柔滑的床单干干净净,并没有藏把枪或者匕首什么的。
我有点失望,把被子铺平铺好。
我用手摸了摸床侧的墙壁,微微粗糙的灰白色,我一直觉得床三面临墙还挺有安全感的,只可惜我租的那个屋子构造并不允许这样摆。如果啊,床边的这面墙有个窗户就好了,窗台上呢摆盆绿植,挂上淡色的窗帘和窗纱,还是很舒适惬意的,我想。
我的视线向上,突然发现床头高处的墙上有一个突起的金属按钮,按钮是失了光泽的金属银色的,因为经常触摸而磨损得生锈失色,不近看,那颜色几乎和墙面融为一体,很不易察觉。
我踩上脚凳,伸起左手小心翼翼地按动按钮,不知哪处“咯吱”一响,从天花板上掉下两道铁链来。
我被吓了一跳,还好自己位置躲得靠后,不然得被这么厚重的铁链砸晕了不可。
铁链正好垂到床面,最下方有两个圆环,似乎是用来铐住双手的。
我有点慌张,生怕这铁链收不回去,不过还好又按了一下按钮,铁链就哗啦啦自己缩回天花板上。
我深觉这床边不安全,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我又溜达回门边,沙发对面摆的大冰箱是我最好奇的所在。打开之前我做足了心理准备,幻想里面会不会有断肢人头之类的。
拉开冰箱门,一股寒气袭来,里面却可以算得上是空荡。
没有冷冻,一整个都是冷藏室。从上到下有六个格位,每个格位都摆了几个试管架,稀稀落落搁了几个试管,但都是空的。
唯独最中间一层,放了一个小玻璃罐,里面装了某种淡红色物品。
我轻轻把玻璃罐从冰冷缭绕的白气中取出来,打开盖子,有点讶异。里面装了十来个小棉花球,每个棉花球都吸饱了血。
玻璃杯冻得冰凉,我轻轻凑近鼻子嗅了嗅,其实嗅不出什么,但我却隐隐感觉,这是我的血。
是我手腕受伤后,擦试伤口的血。被男人收集起来,仔细地,甚至可以说的上是珍惜地,储存在冰箱里。
虽然变态,但以我现在的处境来看,男人如果真的迷恋我的血,也不能说是坏事儿。
冰箱冷气真足呀,我不禁发了个抖,握着玻璃罐子,想出了一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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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我的主意还没能实施,就被打乱了。
我正从床板底下拿了盘酥脆喷香的曲奇正吃得开心,突然玻璃门和帘子被大力打开,男人出现在面前。
他盯着坐在地上的我。
和我手里的盘子。
和盘子里满满的点心曲奇。
和我手里残留的半块。
下颌线条绷得紧紧的。
我又惊又诧,放了盘子,一边赶紧站起来,一边弱弱道:“你怎么知道……”
“嚼饼干很吵。”男人打断我。他上前一步,把床板一把掀开,里头盘子食物满满当当琳琅满目的。
“你……” 男人手半扶着床板,仿佛眼前一幕出乎所料,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叹了口气,“你是松鼠吗?”
我紧张而尴尬的站在一旁。
男人伸手便端走了三个盘子,似乎要将浴缸里的吃的一一丢掉。
我的护食之情油然而生,伴随着压抑已久的紧张与绝望,竟升华成了破罐破摔的勇气。
趁着男人转身出去,我从旁边柜子里取出藏起来的玻璃罐子,举起来道:“你是吸血鬼吗,那么喜欢我的血。”
男人回头,盯紧我手中的装着吸血棉球的玻璃罐子,眼神里的暗色慢慢浓郁起来。
我娇俏地一笑:“怎么样,我的血是不是绝美甘甜,细腻柔滑,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寻,令人一饮难忘呀。”
男人眸色低沉看不出情绪,将餐盘往旁边一搁,声音压抑:“拿过来。”
“no,no,no。”我一边摇摇头,一边往通向厕所的小门走去,“不过我本人就在你面前呢,你怎么还泡这棉球里的喝呀,量又少又不新鲜。”
我已经走到厕所门口,一边慢慢倒退着进去,一边看着男人沉默地跟过来,继续轻笑道:“我想,大概是血管里流出来的血温温热热的,太美味了,你怕控制不了自己吧。”
“你很害怕上瘾,餍客一天都是只喝几滴血的,你恐怕也是吧。可谁让我的血太合口味呢,第一次你就控制不了自己,差点让我的血流干了。第一次喝的太爽了吧,所以你才要想办法慢慢地减少自己的饮用量,把棉球当茶包一样泡,让自己回到可控的范围内。”
“我死了,你就再也找不到这样的了,现有的棉球一喝光,你就无计可施了。所以你还得精心把我给治好。”
我已经退到马桶旁边,举起玻璃罐子到马桶正上方:“这些棉球被倒掉了,你就只能从我身上取血了哦,你控制得了自己吗?害不害怕我流血过多死在你面前呀?”
男人立在面前,他眉眼轮廓本就高耸深沉,灯光直直打下来,使得他的眼神隐没难测,只能看清他抿得紧紧的下唇。
男人声音冷峻:“你想要什么?”
我几乎“扑哧“笑出声来,仰起脸来:“你问我想要什么?我当然是想从这出去,回到我正常的生活中啊。”
“不过啊,你实在想要的话,我倒不介意卖给你几滴血,咱们也算有往有来不是?”我悠悠然的举着罐子,本着想吓唬他的目的,我将罐子倒转过来。
谁成想,这罐子的盖子并不是密封扣住的,而是虚虚搭在上面,我只微微一倒转,罐子连盖带里面的内容统统掉进了马桶里。
“……”这剧情和我想得不一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