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皮子就是长辈了?你爱过你的儿媳,尊重过她吗?张口小妇闭口小妇,别说她是皇亲贵胄,就是普通庶民家的正妻也没有被君姑这么称呼的。翁主对你们已经够客气了,不要把人家的一片善意当作软弱可欺,好自为之吧。”
魏无恙不再看脸色煞白的王媪,到前厅跟亲兵吩咐几句,转身又回了卧房。
“绿珠,你说是不是因为翁主出身好,我才对她有成见的?以前那些高门大户可没少欺负我们。”王媪看着儿子头也不回的背影不确定地问。
绿珠微微笑,声音轻柔而蛊惑:“姨母,不是这样的,您是君姑,任她身份再高贵也不能越过您去,就是要给她一个下马威,让她以后在您面前服服帖帖的。”
“你说得对,我没有做错,是那个小妇狐媚,勾走了无恙的心。”
魏无恙自己包扎了伤口,又躺回床上,搂着芳洲补眠。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滑进他的衣襟,激起阵阵颤栗,魏无恙捉住她调皮的手,调侃。
“怎么,没吃饱?要不要我再喂喂你?”
“你还有心思说笑,”芳洲将头埋在他胸前,小手狠狠掐了一把他腰间精肉,瓮声瓮气道,“无恙,你那么聪明的人,难道不知道这样做只会激化你们母子矛盾?”
“生养之恩大过天,她再不是,也是你阿母,不要为了我跟她剑拔弩张,我会愧疚不安的。”
魏无恙沉默良久,终于缓缓开口。
“腓腓,不全是为了你,是她这个人本来就不讨喜,还有那个挑事拨非的绿珠,我不想她们在这里影响我们。你只需耐心等待三天,等我回营将军务交接清楚,我就亲自送她们离开边地。”
“不,”芳洲伸手捂住他的薄唇,“无恙,我相信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我用心对待君姑,她一定能感受得到。你放心,既然入了你魏家门,我就是魏家妇,友爱叔妹,孝敬君姑本来就是我分内之事。”
“小傻子啊。”魏无恙拨弄着芳洲的粉唇,怜爱不已。别说她有这份心意,就算她没有,他也没有资格指责她,他阿母是个什么性子,他最清楚不过。她含着金汤匙出生,却要为了他向市井村妇折腰,教他情何以堪。
“不,腓腓,你什么都不用做,这样就挺好。你是未来的单于,将来连我都要跪拜于你,怎么能让你受这样的委屈呢?”
“无恙……”芳洲还要再说,被魏无恙一口打断,“那件粉色罗裙被人穿过就扔了吧,我以后再给你买新料子做更好看的裙子。”
芳洲马上会意,笑问:“是不是绿珠在你面前说了什么?”
“是啊,她故意当着我和阿母的面,说那件粉罗裙她只穿过一次你就弃之如履,影射你瞧不起她,又暗讽你挥霍无度。”
“呵,这女子倒挺聪明,一箭双雕用得炉火纯青啊。”芳洲支起身子偏着头看魏无恙,吹气如兰,媚眼如丝,“你可知你这表亲昨天在我面前又说了些什么?”
她眯着眼笑得意味深长,魏无恙忽然有些紧张:“什么?”
“你怕什么,不过就是些儿时趣话。她说她打小跟你一起长大,只要去你家串门就跟你睡一个被窝,一直持续到七八岁。还说一起顽家家酒,大家总喜欢把你们凑作对。”
她说得轻描淡写,好像浑不在意的样子,魏无恙却不得不解释:“腓腓,不怕你笑话,幼时家贫,家里只有一床被子,偶有表亲来串门过夜,就与我和阿母挤在一个被子里。至于家家酒,我不屑顽这么幼稚的东西。”
听完解释,芳洲的俏脸反倒越来越黑:“好啊,原来你不止与这一个女弟睡过同一个被窝啊?”
“魏无恙,你个臭没良心的,以前抓着儿时白泽亲我的那件事不放,让我签了不少“卖身契”,没想到你十岁之前就跟人滚过被窝,还滚了不止一个!”
“祖宗,小祖宗!”魏无恙被芳洲深深打败了,赶紧息事宁人道,“我怕了你了,你说吧,想怎么着?”
“怎么着?”芳洲大眼狡黠一眨,“我要你配合我做戏。”
“做甚么戏?”
“你阿母看不惯我无非是因为我的出身和你对我的态度,出身是没办法改了,但是你对我的态度可以改一改,你在人前对我正经一些,不要那么亲昵和维护。”
魏无恙一听就皱眉:“这怎么行?”
“无恙,你还是不懂为人母的心。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别说向着儿媳,就是当着她的面与儿媳有说有笑,那也是在剜她的心呐。她会觉得儿子被人夺走了,觉得自己的付出成了一场空欢喜,这是人之常情。”
“外舅为什么不是这样?”
“舅婿跟姑媳当然不一样了,一个是送出去,一个是迎进来,换作你你会怎么做?”芳洲俏皮一笑,继续道,“不管怎么样,家和万事兴,什么事总得尽力去试,如果因为我使你们母子变成仇敌,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魏无恙忽然偏过头去,声音带着湿意,紧紧握住她的手,:“小犊子,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善良?”
芳洲回握
他的手摩挲:“不,无恙,我从来都不良善,我只是爱屋及乌。”
第87章
秋高气爽,风和日丽,两条相偎依的身影被光影拉得格外悠长。魏无恙很享受这难得的静谧,将芳洲抱坐腿上,五指插入她的发中,替她轻轻梳着青丝。女郎舒服地喟叹一声,赖在男人怀里慵懒得像只小猫。
“腓腓,你打算怎么做?”
芳洲俏皮一笑,故意卖关子:“不告诉你。”
魏无恙被勾起好奇心,以她的冰雪聪明不会看不出来阿母是个极难相处的人,她到底有什么办法能让阿母服软呢?
“腓腓,好腓腓,你快告诉我吧。”
芳洲被他摇得头晕,好气又好笑,一口咬在他的下颌,在男人的吃痛声里幽幽道来。
“我打算来个剑走偏锋。”
“怎么个偏法?”魏某人穷追不舍。
芳洲不肯多说,一脸的讳莫如深,胳膊缠上他的脖子,笑靥如花:“手还疼吗?”
“告诉我你的计划就不疼了。”
“好吧,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就由你打头阵吧,附耳过来。”
芳洲在他耳边低低说了几句,魏无恙越听越心惊,看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恨不得翻过来狠狠打屁股。
“坏东西,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要我陪你做戏可以,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得给我立个字据,上面就写不管以后我有什么要求都必须随时随地满足。”
“奸商!”芳洲没多想,笑着啐了一口。
魏无恙一口咬在她小巧的下巴上,在她的呼痛声里笑得意味深长:“彼此彼此。”
用过早膳,魏无恙找王媪单独谈了一场话。
“阿母,你是想拿着银子回丰京,还是想跟我留在边关?”
一提到银子,王媪心里那个乐呀。她就说嘛,哪有儿子不向着亲母的,他昨天那么说,多半是那个小妇挑唆的,一回过味儿来就开始心疼阿母了。
“我当然是想拿……”王媪下意识出声,在瞥见魏无恙似笑非笑的神情后顿住,想起绿珠的话,她连忙岔开话题。
“你是说以后再也不回丰京了?这、这怎么可能呢?匈奴早被你打跑了,陛下迟早会召你还朝的,回不回丰京可不是由你说了算。”
魏无恙一直知道母亲有些小聪明,但没想到她脑筋转得这么快,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敷衍道:“你别管那么多,我自有我的办法。我就问你一句,是想跟我在一起还是想拿银子走人?”
“不对,无恙,你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王媪突然出声,“是不是那个小……蛊惑你?她阿翁是废太子,知道回丰京不招人待见,所以就鼓动你留在边关对不对?”
这下魏无恙真有些吃惊了,因为她说的虽不中亦不远矣。留在边关,是他们综合考虑的结果,这其中当然不乏刘康的因素。
他故意皱眉,不悦道:“你不是总炫耀你儿子是大司马吗?你觉得耳根子软的人能当大司马?还是你根本就只是把我当作摇钱树,觉得留在边关发不了财?”
“不不不,”王媪连忙摆手,“无恙你误会了,阿母固然喜欢银子,但阿母更以你为荣。”
魏无恙嗤了一声,笑得意味不明:“你倒是坦诚。”
王媪难得老脸一红,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目光落在他缠着纱布的手上,期期艾艾道:“手还疼吗?”
魏无恙愣住了。
时光仿佛一下子倒回二十年前,那时的他们相依为命,她在侯府当差,每天晚上回来都会在怀里给他揣一些主人吃剩的饭菜。有一年冬天,她在怀里藏了一个热乎乎的胡麻饼,为了让他趁热吃上一口,她居然将饼子贴身放着,回到家的时候,她的胸口都烫伤了。
当时他一边用小手替她呼呼,一边心疼地问:“阿母,你还疼吗?”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时隔二十年,魏无恙仍记得一清二楚。她说,只要无恙好,阿母就不疼。
“无恙,你怎么了?”
突然的沉默令王媪手足无措,嗫嚅着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魏无恙并非从小就是这副脾性,十岁以前的他活泼可爱,跟她也很贴心。十岁以后,他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沉默寡言,冷硬如冰,跟所有人都保持着距离。
“没什么。”魏无恙收回视线,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你是要银子还是要我?”
“我、我、我不知道……。”
王媪语塞,银子和儿子,聪明人都知道该怎么选,可她年纪大了,边地又苦寒,再说她与他十六年没有生活在一起,早已生了隔阂,更何况中间还夹着一个刘芳洲。
“那绿珠怎么办?”
“当然是送她回丰京了。”
“不行不行,我带她来是给你当侧室的,怎么能将她送回去?你年纪不小了,成婚大半年一点动静都没有,早该纳妾了。”
“阿母,家和万事兴,你仔细想想绿珠的所作所为,你觉得她像个
安分守己的人吗?若真把她纳进门,只怕会家无宁日。”
“你这完全是偏见,我瞧着绿珠这孩子就挺好,在丰京都是她来陪我说话,要不然我一个孤老婆子还不知道多寂寞呢。”
这种鸡同鸭讲的感觉实在挫败,魏无恙深深叹了口气,垂下眼睑:“我给你百金,你回丰京吧。”
王媪不假思索地拒绝了:“只要你纳了绿珠,哪怕不给银子我也愿意走。”
魏无恙沉默不语,半晌,就在她以为他肯定会斩钉截铁反对时,忽听他说道:“这个家一直都是翁主说了算,阿母如果能说动她同意我纳妾,我就照做。”
王媪喜出望外:“真的?”
“当然!但是,我有个条件——”
“快说,什么条件?别说一个就是一百个我都答应。”王媪早已按捺不住。
“不管这件事成与不成,你都得接受翁主,尊重她,善待她,把她当成女儿一般疼爱。”
“这怎么可能……”王媪刚想反对,一抬头瞧见魏无恙两道浓眉拧到一起,满脸不悦,生怕他反悔,连忙咬牙道,“行,我答应你!”
……?王媪一回房,绿珠就殷勤地迎上来,扶她到床边坐下,又倒了一盏茶递到嘴边。
“珠儿,还是你孝顺,不像那个女人,到现在我都没喝上她一口茶。”
“姨母,表兄找您做甚么?”绿珠急于知道他们母子到底说了些什么,破天荒地没有附和她的话。
“当然是好事,”王媪没有半分被晚辈打断话的不悦,拍着绿珠的手,满脸皱纹笑成一朵花,“你表兄说只要我能说动那个女人松口,他就同意迎你进门。”
“真……的?”绿珠兴奋得声音都颤抖了。
“你表兄当着我的面亲口说的,还能有假?”王媪把杯盏往案上一放,拉着绿珠往外走,“我们现在就去找那个女人。”
卧房,芳洲正在看书,见她们来了笑吟吟地请王媪上坐,又命人沏了茶水、拿了糕点招待。
王媪见她忙里忙外不屑地撇撇嘴,现在才想起来献殷勤,晚了!
绿珠心里又是另外一番滋味。这是她第四次与芳洲面对面接触,每一次见她,都有不同的感受,或娇媚,或清丽,或大方,或端庄,她有无与伦比的美貌,也有常人不及的仪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