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送来的饭菜竟然还有被偷吃过的痕迹,气的叶太后满面青紫。
“真是气煞哀家了!”叶太后推翻面前的桌案,惨白着脸,颤着手指道,“这日子,这日子……哀家是过不下去了。去,去给素儿送信……无论如何,都要将哀家接出宫去!”
一旁的大宫女有些焦急,轻声道:“太后娘娘,现在可不是联络王爷的好时候。”
“再不找素儿回来,哀家恐怕要被李延棠折磨到死了!”叶太后捂着心口,大怒道,“你这个贱婢,莫非是想看哀家死在西宫里不成吗?”
宫女无法,只得应下,去起草联络淮南王的书信了。
这信一出宫闱,便叫人飞速截了去。不出半日,清凉宫便得了消息,那淮南王如今正藏在京城外的青秋山上,只等着带兵起事呢。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的更新真的贼不稳定,我自己也找不出稳定的码字时间,大家一个礼拜来刷一次就可以了_(:3」∠)_
也不知道双休日和晚上的加班到底要到几时....大家千万不要搞新闻啊...半夜2点都要从被窝里爬出来写稿子......双泪下
第61章 京城变(五)
李素藏在青丘山的事情一走漏, 淮南王一派便再也坐不住了。
翌日,天方蒙蒙亮,东边破开了一线鱼肚白,本该清寂的京城便喧闹起来。若是从高处望去,便能瞧见一线乌黑涌入狭长街道,密密麻麻,恍如黑墨河川,原是无数身穿玄色铠甲的军士。
但见为首军士高举一面正黄旗帜,上书一个大红“淮”字, 字迹游龙走凤,帜面被风吹得鼓荡而舞。玄甲军士跟随这面迎风而舞的旗帜,穿过泰半寂静京城, 朝着宫城涌去。
原本安静的晨间,满溢着盔甲摩擦与脚步踏伐之声, 如道道雷。
这些军士,正是淮南王李素麾下之人。
李延棠还朝前, 李素才是东宫太子,身旁自然有幕僚亲信无数。李素筹谋多时,拉拢京畿总司,蓄养兵力,这才有了今日这一支玄甲轻军的规模。
李延棠虽初登帝位, 手段却并不柔和。李素费尽心思,才保下了这样一支队伍。如今,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
玄甲轻军穿过宫城前宽敞长街, 直指第一道宫门——那气势磅礴、朱紫富贵的高门上,悬着“微思门”三字,正是先帝亲笔所书。
夏末时雨繁多,昨夜已下了一夜的雨,此刻的天气尚有些昏沉。马蹄踩过积水,飞溅起一片微博水花。李素身着厚铠,手提一柄宝剑,策马置于队伍中。
他阴鸷的面容透着一股冷刻,一双如鹰似的眼紧紧锁着皇城的方向。他身旁的副官见了,便连忙道:“王爷敬请放心,臣等定然誓死救出太后娘娘。”
李素不说话,只是扬起了手,示意身旁人安静。他的阴冷目光扫过尚且一片寂静的皇城,心底的冷意越泛越大。
这座皇城,本该是属于他的。
那皇城之中的龙椅,原本也是他的。
就连心心念念着皇后之位的叶婉宜,也该是他李素的妻子。
想到叶婉宜,李素的手倏然攥紧,掌心狠狠扣着剑柄,似要将这柄宝剑活活折断。他咬咬牙,低头喃喃自语道:“婉宜,你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
“王爷?”副官不曾听清他的话语,凑上前去问道,“您有什么吩咐?”
“本王不曾言语。”李素恢复了一脸漠然,冷冷喝道,“宣读李延棠罪状!”
他这一声令下,立刻有人砰砰击起鼓来,绑着红绸的鼓槌轮番敲打,令鼓声传遍了京城。继而,一名文士站在鼓前,拖长着声调,开始宣读傅太保所起书的罪状。
“身有大疾,欺瞒皇天后土——”
“血脉偏废,先帝九服内侄——”
“为君失道,庸政苛民薄国——”
每念一道罪状,李素的眸色便愈深一分。
他知道,成败皆在今日放手一搏。最大的变数,便是霍家。为了拖延住霍家的脚步,不让霍天正搬来救兵,他李素可是做足了准备才发难起事。
一月余前,淮南王的书信便已千里传至了大燕国,摆在了五殿下魏池镜的案上。
今日,魏池镜恐怕会带兵突袭鹤望原。就看那霍天正在抵挡大燕五殿下的同时,还能不能分神救下京城之中这位被他亲自扶上帝位的小皇帝了。
罪状宣罢,李素拔剑出鞘,以剑锋指向那微思门,喝道:“攻下宫城!”一声令下,众将士便浑身血脉沸腾甭张,怒吼着朝微思门涌去,如一片黑色的波浪似的。
李素策马缓进,唇边挂起一抹阴冷笑意。
李延棠欠他的东西,他迟早有一天要拿回来。
天边的鱼肚白渐渐泛开,日头高升而起,驱逐了京城的雨意。可从云后露出的阳光,却并不能扫开满京的阴霾,百姓们依旧在家中闭门不出、瑟瑟发抖。
战况比李素要想的好太多。
这宫城之内,有五道宫门,过了五道宫门,方才是真正的内宫。不知为何,这李延棠驻守宫城的军力极是虚弱疲累,稍一进攻,便丢盔弃甲地逃跑。不过这么一会儿功夫,便是捷报频传,玄甲轻军已攻至了第三道门处。
“王爷,那李延棠精通文墨,是个文人,于带兵打仗一事上,当然不行。”身旁的副将连忙讨好道,“这宫城,想必马上就会是王爷您的了。”
李素却并不露喜色,只是疑道:“李延棠为人谨慎,定然不会犯下这等倏忽,小心有诈,不得疏漏。”
副将的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不由有些讪讪,连忙道:“王爷说的是。”
玄甲轻军已冲至了第三道宫门,在这名为“长安门”的城楼下与宫城的守军缠斗了起来。这宫门本是四四方方、四面皆可进的地方,如今便似一道小笼子似的,把无数人的身家性命囚在这里。
一时间,喊杀声响彻耳际,鲜艳血痕流遍砖石。
这么大的动静,便是身处内宫,也不可能听不到。内宫之中服侍的宫女、太监们,多有乱了神的,他们不急着往外跑,只是纷纷去了西宫,想要借太后娘娘护一下自己。
若说有哪儿的人镇定自若的,那便是清凉宫的人了。李延棠坐在案前,听着模糊隐约的砍杀声,自顾自地下着棋,与自己对弈。他手持一枚黑子,落入棋盘上,口中叹道:“朕的棋艺,到底是比不得霍右相。”
胡将军奉命守卫圣命,此刻,他立马拍须溜马道:“陛下的棋艺已是天下无双。”
李延棠笑了笑,撩起袖口,问身旁的宫女:“小郎将在做些什么?我叫她今日起迟些,最好一觉睡到天暗,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听。”
宫女答道:“回陛下,方才派去的人说小郎将还未曾起身呢。”
“她若知道外头在打仗,定然会按捺不住,要冲出去代朕打仗。”李延棠摇摇头,叹息一声,道,“连日大雨,朕的双腿不大能行动,只能差个人去瞧她了。青梅,你去一下小郎将宫中,告知她不必慌张,凡事皆有朕在。”
宫女领命,退出了大殿,朝着江月心落榻之处去了。
她走到一半,忽被人唤住了。
“青梅姐姐,青梅姐姐。”李延棠的贴身内监王小六对青梅道,“你可有空?这封信,烦请带给西宫那头的金鸳姐姐。”
便是青梅被耽误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江月心那头已发生了极是可怕的变化。
“你说什么?!淮南王的士兵要打进皇城来了?”
宫室之中,江月心双手撑桌,倏的站了起来。她惊诧了半晌,问面前的江亭风:“哥哥,你此话当真?这京城之中的守备,真的撑不住了?”
江亭风面色严肃,道:“为兄瞧着,正是如此。淮南王的军队已破了第三道宫门,若非是陛下有意放纵,那他定然会攻下宫城。届时,陛下都……”
江月心的心脏,嗡的震颤了一下。
帝位争夺,自古皆是成王败寇、你死我活。若是阿延落败了,他在李素的手里,又岂能落得个好下场?!
这绝不可以!
“哥哥,你可否将帮我?”她立即蹙了眉,果断问兄长道,“我决不能眼睁睁看着宫城陷落。”
“心心,你莫不是……”江亭风瞧见她满面坚毅,又露出了旧日征战沙场的神色,心底不由微惊,“要上阵破敌?”
“正是如此。”江月心点头,语气愈发坚定,“烦请哥哥借我盔甲武器。”
她仰起头来,双目灼灼生辉,叫江亭风无法拒绝。他知道,自己这个妹妹一向是执拗的,若是打定了主意,她是绝对不会改变自己的。
“……我又能拿你如何?”江亭风无奈地摇了摇头。
***
长安门下的厮杀,依旧在继续。一排排箭雨落下,满地皆是伏尸,鲜血流满了砖石的每一道缝隙。眼看着宫城的卫兵越战越颓,几要败退之趋势,忽然间,那第四道宫门“吱呀”一声,缓缓开启了,露出一道人影来。
这人影甫一出现,便立即张弓搭箭。羽箭破空之声撕裂四周,如白电雷闪,倏忽奔至,竟从远处直直射中了一名小将的心窝!
“呃……呃啊……”
那中箭之人狰狞着面色,双手胡乱划拉一下,整个身躯笨重地跌下马匹,再没了声息。
“大人!朱大人!”
“来人呐!”
“已去了……”
慌乱的声音在玄甲轻军内响起。
终于,众人想起来抬头看一眼那一出现便取人性命的神箭手——只见她披着厚重铠甲,高束一道马尾,额边饰一枚白羽,英艳面容板着刻入骨髓的杀意与冷傲,一双眸子如箭,更如流星。
“来者何人!”有人叫嚣道,“英雄不死无名之手,更何况妇人乎!”
“在下虽是女子,却是有名有姓。”那女弓手缓缓扬起了头,浑身皆是肃杀冷意,如一只护着崽子的母狼似的,“自报家门,在下不破关城江月心。”
作者有话要说: 耍帅专场不需要逻辑
第62章 京城变(六)
清凉宫。
“陛下!不好了!陛下!”
但见一名太监跌跌撞撞地冲入了宫中, 慌张地甚至于在天子面前失了仪态,不曾见礼,只是满面惶恐地跪下来扣头。
“奴才等无能,没能拦住小郎将大人……方才小郎将出了内宫,朝着长安门那头去了……!”
小太监一句惊慌的话,令整片清凉宫皆陷入沉寂。
李延棠握着棋子的手微颤,面色刷然一沉。他眉眼微动,面色依旧是沉稳的,口中问道:“怎么会?朕不是命青梅去告知小郎将, 好好留在内宫便可了么?”
小太监哭丧着脸,道:“正是青梅姐姐去了,才发觉小郎将不在!再命人出去匆匆地找, 这才知道小郎将朝长安门去了……凭借小郎将的身手,这一路又有谁能拦她呢?”
李延棠的面色微凌。
——没错, 凭借江月心的武功,她若是要出这内宫, 简直是轻而易举。
他明明已叮嘱了江月心睡得迟些,莫要担忧这些杂事,他定会有解法。可他忘了,那位小郎将从来都是迟钝而耿直的,一双眼里看见什么, 世界便是如何的。
若是江月心到了长安门……
想到方才传来的长安门战报,说那儿士兵死伤无数,直如一道鬼门关似的, 李延棠便无法再坐视不理。
李延棠的手颤了颤,忽而狠狠掠过桌面,将一整盘棋都拂到了地上。一阵凌乱钝响,乃是棋盘与哗啦啦的棋子皆掉落在地。那黑子与白子杂乱无章地滚落四处,便如散开的墨迹似的。
清凉宫中一片死寂,无人敢答话。隐约的光从窗中漏入,落在倒映着人影的光洁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