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枣皱眉:“殿下现在正打到紧要关头,不能这个时候去扰乱他心神,咱们的人还能撑几天?”她刚问完就意识到自己白操心了,军营里有几个将军参将都在呢,她也做不得主。
“不过娘娘啊,您也不用过于担心...”申妙又扭了三百六十度:“郡王神机妙算,他料到羯人可能会攻打咱们大营,为了确保您的安慰,他已经去信让西南其他指挥司的人来支援,现在人已经赶到了,您要不要见一见?”
阿枣:“...”
她诚恳问道:“我能打你吗?”
申妙娇滴滴地哎呦了一声:“人家是娇花啦,您不能因为殿下宠我,您就辣手摧花呀!”
看她女装撒娇卖萌也就罢了,换了男装...怎么就这么辣眼睛呢?
“没化妆就不要撒娇了。”阿枣就觉着眼睛一疼,忙捂住眼睛:“把人请进来吧。”薛见转性了啊,居然这么放心请别的地方的指挥司来帮忙。
申妙过了会儿就带了几个人进来,阿枣一见就惊了:“爹?哥?方姐姐?!”大团圆啊!
薛见一是知道这三人必然靠谱,二也怕她在军营里胡思乱想憋出毛病来。
沈珏沈入扣和方如是分别落座,沈珏解释道:“殿下和羯人打仗,我听说他把你也带到前线来了,我和你娘心里都放心不下,所以带兵来驰援,你哥也非要跟过来,你娘是妇道人家,我就硬是没让她来。”
阿枣一直对这个老爹一向颇有微词,但在此时此地见到他和沈入扣,心里还是止不住地高兴,又疑惑地看向方如是:“方姐姐怎么也来了?”
方如是原本白皙的肌肤黑了不少,不过更显得英姿飒爽,她笑了笑,解释道:“我爹腿疾犯了,但是皇上的吩咐,不敢不从,我就自己带兵来了西南,又收到殿下的指令,所以也赶过来帮忙。”
阿枣感叹:“姐姐真是当今第一奇女子。”
方如是道:“奇女子不敢当,来西南这么久了,空跑了一场,却没什么战绩。”
沈入扣却道:“别这样说,你上个月才剿灭了三千想趁火打劫的异族,能在国难之时挺身而出,这份胆识和才智,有几个女子能有?”
方如是冲他一笑,两人的默契尽在不言中。
阿枣一双贼眼在两人之间乱瞄,沈入扣问完方如是,又道:“丝丝你没事吧?前些日子听说你被皇上软禁在京城里,娘担心的险些没晕过去,后来听说你好不容易逃出来,却跟着殿下来了前线,娘又是几天吃不好睡不好。”
阿枣讪讪一笑:“让娘操心了,娘身子怎么样?”
沈入扣点了点头:“都好,只是操心你。”
一家人许久未见,自然有说不完的话,阿枣还特地命人准备了饭菜招待三人,沈入扣道:“现在战事正紧,随便吃点就行,不用特地准备。”主要是妹妹留在军营本就不方便,要是再铺张,底下人该不满了。
沈珏也道:“你哥说的对,这毕竟不是郡王府,军营里的将士也不比家中下人可以随意吩咐。”
阿枣见沈入扣比原来思量周全许多,心下颇是欣慰:“哥,你长大了。”
沈入扣笑道:“怎么能这么跟哥哥说话呢,没大没小。”
四人相谈甚欢,阿枣又留了他们吃饭,然后才给他们安排地方,却发现薛见早已经把沈珏和方如是带来的兵马要安置的地方准备好了,她难免又在心里感慨了一回,这才送沈入扣和沈珏进营帐。
前面传来的线报准确,不到五日,羯人果然带了几千铁骑来攻打军营,虽然他们暗夜前来,打算攻其不备,不过军营里重兵在手,阿枣半点不慌张,还有心情换了缁衣跟申妙站在城墙上谈笑风生:“羯人原来长这样啊,当初江平扮的太不敬业了,一点都不像吗。”
申妙还记得她上回说他穿了男装不能撒娇的事,于是又换上了一身女装:“也就欺负欺负咱们这些没见过羯人的土包子。”
军营里沈珏身份最高,很快接过统理权,他先故意露出破绽来,让羯人以为自己成功潜入敌营,然后准备一网打尽,他戏做得好,羯人竟没怀疑这是圈套,他们一路浴血到了城下,仰头看着城上站着人,目光却自然而来地掠过阿枣,落到了...申妙身上。
羯人首领用汉话喊道:“广贤郡王妃,听闻你一向仁义,就不要再让这些将士为你流血牺牲了,只要你肯束手就擒,我保证以礼相待,我们王子只是有事想请您去一趟。”
他目光眨也不眨地锁在申妙身上,语调带了些逼迫:“郡王妃,还请您考虑清楚。”
申妙:“...”
阿枣:“...”
这眼睛瘸的!难怪要吃败仗,穿了个缁衣就认不出来了,垃圾!
......
在阿枣对羯人铁骑进行反围剿的时候,薛见也直接攻入了羯人王子呼号烈,羯人部族众多,但强盛的金帐篷部落也就那么几个,这位王子就是最强盛的金帐部落首领最宠爱的孩子。
薛见就靠在一棵树下,思量着这些线报,他想到金帐王对这个儿子的宠爱的时候时候轻轻嗤了声,但转念想到阿枣,面色又和缓下来。他原来费心争取的,无非是父皇和重臣们的看重,现在有了阿枣,这些已经都无足轻重了。
他想着想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最近一直风餐露宿,他下巴前天都冒出点青色的胡茬,幸好他及时刮了,这几□□裳鞋子都乱七八糟的,他琢磨着这幅不修边幅的样子可不能给阿枣看见,等杀了呼号烈,得好好整理一番仪容。
他正想着仪容仪表的事呢,常宁就来报道:“殿下,已经攻入呼号烈的帐篷了,他们现在在举旗投降,您打算杀了还是俘虏?”
薛见沉吟道:“别人都杀了,呼号烈留下,”他唇角一勾:“让我瞧瞧金帐王有多宠爱这个儿子,也得让他知道,有的合作是不能答应的。”
常宁点头应了,薛见干脆翻身上马,带人进了呼号烈的军营。平时再威风八面的人此时也没了威风,更何况越是身份高贵的人,就越是怕死,呼号烈看着薛见,努力想要膝行过来,用流利的汉话道:“郡王,广贤郡王,你不能杀我!我是王子!你杀了我,我父王不会善罢甘休的!”
呼号烈后悔到肠子都快青了,早知道薛见这么猛,他打死也不会劝说父王同意皇帝的交换条件。
薛见漫不经心地看着他,他见威逼不成又开始利诱了:“你不是相当太子吗?你不想继承皇位吗?只要你不杀我,我可以让我的父亲帮你!”
他见薛见仍旧不为所动,又改了色.诱:“我营帐中带了几名绝色美人,我可以把她们都献给你,对了,你要是喜欢庄朝女子,里面还有一个庄朝美女,出身不俗!只要你放了我,她们都是你的了!”
也是赶巧了,他话音刚落,营帐中就传来此起彼伏的女子尖叫,过了会儿,五六个神色惶恐的女子被推推搡搡地赶了出来,只有一个还算镇定,甚至要求和薛见说话。
薛见一眼扫过去,看到一张认识的脸。
齐然此时也看见他了,宛如见到了救星,不顾常宁的阻拦,踉踉跄跄地跪在薛见马前:“殿下,殿下救我!是我啊!”
薛见这才想起来,皇上当初决定把齐然作为媵妾嫁来和亲,看她身上的衣料首饰颇为不俗,想必在这里还挺得宠。
齐然大概是被滋润的很好,容貌比出京时还要娇艳,但她在京城里好歹还能装一装,现在已满目浑浊,贪婪怨毒都不加掩饰。
她知道他铁石心肠,没有好处绝不会多此一举,于是将长眉一敛,面上满是风情:“妾的妹妹才嫁给平阳郡王,妾的父亲兄长也算得力,只要殿下肯救我,我一定会让他们重谢殿下,还有我...”
她觉着什么都没有活命重要,于是递来一个眼波,不经意地抬了抬手,让胸前的衣襟散开:“我也自甘为妾,侍奉殿下。”
呼号烈再怎么没节操,也看不得自己的爱妾当着自己的面儿勾引男人,气的大骂;“贱人!”
这下常宁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道:“你还是完璧的时候殿下都不愿娶您,如今你已经嫁过人了,殿下已经有了郡王妃,他又没有什么怪癖,就算要纳妾,哪里的良家妾寻不到?怎么会要你?”
这话大概是戳了齐然的痛处,她目泛狠光;“要不是沈丝丝,我怎么会沦落至此?!”虽然日子过了许久,但是她对沈丝丝的恨意不增反减,口不择言:“我非完璧,至少成婚前还是清清白白的身子,难道沈丝丝就是贞洁列妇了?!当初被李殿下带去后周的时候,不知和快活了多少次,除了那处,其他地方怕是都...”
她话才说了几句,想到自己反正已经激怒薛见,得救无望,于是悄悄摸上了袖中的一根金簪,秉持着我过的不好别人都给去死的心念,正要不着痕迹刺杀薛见,脸上突然重重挨了一下,被生生抽飞出去老远。
薛见面色冷厉,转向常宁:“我不是说过,除了呼号烈谁都不要留了吗?”
常宁正要应是,齐然嘶着嗓子喊道:“你又装什么正人君子?你以后要是真能当皇上,会不选后宫,没准到时候你连看沈丝丝一眼都觉得恶心!”
薛见漠然道:“把她,”他一转头看向呼号烈的其他侍妾:“交给她们。”
齐然脸色一下子惨白,她跟其他侍妾的关系极为恶劣,哪怕痛快死了,也比落在她们手里受尽折磨强!
她身子发颤,正要告饶,就已经被几个女子欢天喜地地拖了下去...
第135章
薛见在俘虏呼号烈之后,半刻没歇着,带着人马直接回了军营,军营收到他大获全胜的消息,一早就在外迎接,阿枣天还没亮就骑马站在阵首盼着,她第一眼就看见薛见穿了一身银亮甲胄,还是风度翩翩一尘不染的模样,她笑眯眯地看着,老远就伸手招了招。
薛见加快速度赶到她身边,先握住阿枣的手:“手怎么这么凉?已经入秋了,你在帐篷里等着便是,出来做什么?”
阿枣撇了撇嘴,不着痕迹地捏了他一把:“谁让你没知会一声就把我爹我哥叫来了?我这是等着找你算账呢。”
她看了眼薛见白皙的俊脸,轻轻闻了闻,声音极轻地道:“骚包,打了这么多天的仗身上还是香喷喷的。”
薛见唔了声:“怕难看了你不喜欢我。”
阿枣不高兴了,薛见冲她一笑,带着她一同接受将士们的叩拜,把该走的流程走完,他吩咐了几句才带人回到了营帐里。
沈珏沈入扣和方如是已经在营帐里等着了,沈珏见到他就回复:“如殿下所料,羯人果然派了人来攻打大营,已被我等擒获,殿下要不要去瞧一眼?”
薛见微微一笑:“岳丈做事,我一向放心,几个俘虏而已,没什么好瞧的。”
沈珏现在看薛见还是不怎么顺眼,沉吟道:“公是公,私是私,殿下还是去看一眼为好。”
薛见何尝看不出来沈珏只是为了反驳他而反驳他?于是笑一笑,也不做争论,带着阿枣去瞧俘虏了。有些话跟岳丈不好说,但是跟媳妇却能抱怨一二,他皱眉笑道:“泰山大人似乎不喜我。”
阿枣想了想:“你把似乎换成非常。”
薛见:“...”
他一脸若有所思:“我自问对岳父还算恭敬,更谈不上得罪,原因是什么你知道吗?”
阿枣叹了口气,两口子也没什么不好说的:“有件事你可能忘了,当年是不是你跟皇上提议要往邻国派去细作?皇上答应了你的提议,但不知怎么的,却选上了我爹,他虽是自愿的,但觉着你心机太过深沉,不是我的良配,当初也是看在你还算诚心的份上,才勉强应下这亲事的。”
薛见眉毛深皱,被她一提就想起来了,阿枣说完忙拍了拍薛见手臂:“你别多想,都是当年的事了。”
薛见伸手搂住她:“我当初待你不好,你会怨我吗?”他知道她不是沈丝丝,可就算当初他也没给她什么好脸。
阿枣拉下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下:“我怨啊,所以你以后都得补回来。”
薛见正要说话,突然有人高举密信来报,他取来密信上下瞧了几眼,突然唇角一勾,吩咐人去叫沈珏等人和几个军中将领商议:“父皇还是沉不住气了。”
阿枣眨了眨眼:“皇上有动静了。”
薛见一笑,跟她边走边言简意赅地道:“淑妃病重,皇上下旨要求老二回京侍奉淑妃,要是老二不去,那就是抗旨,皇上便更有理由对他下手了。”
阿枣点了点头,傻子都知道这时候回京城绝对有去无回。皇上暂时没奈何成薛见,估计想逐个击破,先解决了老二,然后再解决薛见。
她轻声问道:“那你...要动手了吗?倘若二殿下赢了,你再想入京可就难了。”她突发奇想:“要不你们联手,你再来个反水?”
这还没怀孕呢,就开始犯傻了。薛见嗤笑了声,屈指在她脑壳上弹了下:“要是老二是你,我就答应和他联手。”
阿枣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许久才反应过来他这是拐弯抹角地骂她傻,她哼哼了两声:“你聪明,你聪明也没见你捞个太子当当。”
薛见一笑,进营帐和众人商议起来,有的人跟阿枣建议一样,有的人却建议先静观其变,薛见一概认真听了,却没有下决断,没想到三日之后——二殿下居然亲自来了,不光如日,他还带了齐悠,齐悠知道淑妃被软禁之后,吓得不顾病体来投奔二殿下,皇上知道老二不喜这个正妃,再说齐悠又没有子嗣,所以就没怎么管她,由得她一路跑了过来。
二殿下一来就直奔主题,命人奉上厚礼:“老四,俗话说虎毒不食子,但如今父皇心中已经没了纲常伦理,你我二人得联起手来才能自保,若你愿意跟我合作,我会事事以你为先,我甘居于后为你压阵,你觉着如何?”
薛见以为以他的性子至多派个心腹过来商量,没想到他居然自己过来了,心里有些讶异,但面上没表露出来。二殿下开始也不敢贸然前来,还是被李兰籍半逼半劝着才过来了。
阿枣虽然也给薛见提出了合作的建议,但见二殿下这样算计,她头一个坐不住,不悦道:“殿下既然是来合作的,就得拿出点诚意来,什么叫甘居于后?你这不是明摆着算计我们殿下,让他在前当炮灰吗?!”
二殿下被她道出心思,面上有点挂不住,还是强行给自己挽尊:“凡事都是有能者居之,四弟的能力大于我,多出力便能多得好处,难道你不怕我打赢了,好处全被我一人得了去?你说是不是啊,四弟?”
薛见面色漠然:“上回我的王妃回京之时,遇到了李兰籍,二哥不打算给个解释吗?”
二殿下倒也能屈能伸,闻言立刻转向阿枣拱手:“弟妹,上回是我被那姓李的蹿腾了,一时糊涂才险些伤了弟妹,还请弟妹大人不记小人过,我现在算是明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了,我恳请弟妹不要见怪。”
他自然也给阿枣准备了不少礼物,让人奉上绫罗绸缎,环佩宝石无数,神色极其诚恳:“原来的事也是我糊涂,在这里一并向弟妹道歉了。”
他说完看了眼一直没说话的齐悠,齐悠在一旁一直神色复杂地看着阿枣的一条油光水滑的狐皮大氅,这样的好皮子,她母亲也只有两块做了个小围脖,没想到她虽然有一件长到脚踝的大氅,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披在了身上,她穿的还是去年嫁妆里的旧斗篷。
齐悠这才想起来意,心不甘情不愿地弯下膝盖:“原来的事是我糊涂,还请广贤郡王妃不要见怪。”
她又被二殿下面无表情地瞪了眼,才堆出更满脸的诚恳:“我是真的知道错了,郡王妃冰清玉洁的名声,先写被我给毁了,我现在心里还过意不去呢。”
阿枣看了眼这心不甘情不愿地二人组,撇了撇嘴,突然觉着胃里一阵不舒服,忙喝了几口果子茶才觉着好点了,虽然难受也只是一瞬,薛见立刻觉察到了,一手揽住宝贝媳妇,淡然道:“我既是父皇的臣子,也是他的儿子,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父要子王子不敢不亡,就是父皇疑我,我也没法子,我做人只求问心无愧。”
二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