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当年朱棣想着法子造反,可是从北一路打到南,跟剖腹产似的一层层往里深入,才杀进腹地深处的南京。
虞璁看着那柳枝上残留的绿痕,只叹气道:“这并不是个轻松的选择。”
“也许,也很轻松。”陆炳侧过头看向他,眼神依旧平静。
“有时候,陛下只用看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便足够了。”
“而失去的,都是值得的。”
第141章
还有一个核心因素, 在于成本。
北京城看似只是一个城,而且能自给自足, 可是这个城市承载的, 是一整个皇室。
虽然如今京畿一带的粮食收成都已经比从前富饶许多, 但江南一带同样推行了改良后的桑基鱼塘以及各种农业技术,正因如此, 江南的gdp依旧是碾压京畿的存在。
为了供养京师,漕运署经常要通过数千里进行运营和供奉。
南京苏州一带均是出产丰富, 而为了供给京畿一带的粮食,以及上缴赋税,往往都要从河道走。
明代和现代,可完全不一样。
再怎么改, 还是要征用粮草在各地总署存储, 京师更为其重。
古代没有温室大棚,任何一次猝不及防的干旱和洪涝,都极有可能带来一次灾民遍野的饥荒。
正因如此, 从官方的记载来看,从南直隶和浙江的漕粮接近全国的六成。
而这些粮食从河道入京,折损的数目几乎可以养活好几个城市的居民。
战争因素和经济压力, 都让人觉得非常不乐观。
虞璁思索了很久,皱眉道:“檀奴, 陪都这个东西,到底有什么用?”
陆炳思索片刻道:“早在西周时期,有雒邑相设, 以定南北。”
往往在国家疆土急速扩张的时候,就有陪都的存在。
不仅可以前后呼应,同时也给皇帝留了一条后路。
唐宋元明清几乎都有类似的设置,而在土木堡之变以后,就已经有大臣怂恿皇上去南京避难了。
后面还有无数史学家纷争,如果崇祯皇帝没有自杀,而是选择跟着大臣去南京,如宋时一般两国对峙,是否会是更好的选择。
听了陆炳简单的解释,虞璁摸了摸下巴,想到了一个新的问题。
2018的中国,有陪都这个东西吗。
有的,而且不止一个。
当他的心里出现这个声音的时候,他几乎被自己吓了一跳。
陪都本身有诸多功能,既可以单立也可以综合。
比如洛阳城在古代一度成为经济陪都,因为地势和种种优势,一度被君王临幸。
而现代的中国,如果仔细一数,大概有两个。
经济陪都自然是上海,承载主要的gdp产出和港贸经济。
而重庆就更为地位微妙,他的存在可以对西南一带加强控制,同时平衡南北的政治体系。
到底——我想要什么?
皇帝缓缓站了起来,看着那淡蓝色的大洋和微绿的几大洲,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北京城,决不可废。
北京城在这,就可以第一时间得知西北和东北的状态,正是因为如今北京是国都,大量的资源在此,才不断地哺育着这发展极其缓慢的北方。
地理、气候等种种原因让北部一带都发展缓慢,如果撤都只会让国家更加的头重脚轻,不得平衡。
更何况,一旦回到南京,势力复杂的商宦都会成为新的麻烦。
“檀奴,我想好了。”
“嗯?”陆炳抬眸道:“陛下的决定是?”
“再设天津港,”虞璁低头看着他,语气平稳道:“你听好了,北京和天津之间要建立最快的驰道,同时以南京港的规模建造天津港口,同时建立天津造船厂,在这里建第三批船队。”
如果想要稳妥的走下去,双边都要改。
南京的经济职能保留,相关衙门也可以增设,但是与政治有关的,一律撤掉。
政治方面,这个地方只能如其他城市一样,保留知府总兵等等职位。
但是六部的话,还是免了吧。
第二天直接召开了最高级别的会议,以陆炳为首的发改委官员连夜撰写了新的文件,直接进行了上下的通告。
首当其冲的,就是撤掉南京那边多部,但保留兵部和增设经部,加强人员流动频率和政绩考核。
其次,要加大力度建设天津港,同时建立专用驰道链接天津卫和北京城。
“原有的六部官员将根据政绩考评派往松江和大同,少数择优送入北京。”
虞璁听着陆炳的报告,心里又给严嵩记了一笔。
谁都能回北京,他不能。
严家父子还是少见面来的好,某些东西一旦沾上,可就完全摆脱不掉了。
等发言完毕以后,只有寥寥几人起来提问。
质疑是肯定不能质疑的了,毕竟这是最高级别的会议,而且已经盖棺定论,哪怕就是要一把火烧了南京城,那也只能按照皇帝的意思去执行,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陆炳只不紧不慢的回答了几个问题,再度补充道:“撤署之事,将由锦衣卫统领虞鹤亲自过去监督和执行,而与此同时,朝廷将开启收复朝鲜的进程。”
此话一出,所有人无不哗然。
什么叫收复朝鲜?!朝鲜怎么突然被扯进来了?
陆炳只坚定了语气,眼神锐利而沉稳。
“朝鲜,乃我大明国自古有之之地。”
“虽已立藩属,他们却妄自设新文新语,同时败坏儒风,辱佛乱道,置华夏颜面于何处?”
这片土地,原先就只是借给你们保管而已。
“正因如此,将由微臣带领禁军,与严外使等数人北上,将此地彻底夺回。”
“如若有异议者,一律格杀勿论。”
第142章
虞鹤南进, 陆炳北征。
这个决定,其实是足够合理, 但是却让皇帝略有些失落的。
毕竟相当于把左膀右臂分了出去, 就这古代的破交通情况, 能半年以后见都谢天谢地了。
虞鹤那边不仅要亲自监理几大衙门的拆毁和改建,还要去跟人家江宁知府多吃几顿饭, 该敲打的全都得到位。
而陆炳那边会再度带三万禁军过去,同毛将军等人北上, 一方面要加强对建州三卫的控制,中途去监督下时欣城的港口建设和官职管理,再东赴朝鲜。
在当初嘉靖七年的时候国家还并不安宁。
那个时候虞璁既要应付河套的收复之事,还要解决这建州三卫的问题, 所以并不敢贸然的回收建州的兵权。
而到了河套收复成功, 明军打出了气势打出了熟练度,女真三族刚好也入京商讨经济特区之事,明显此刻说话底气都足了许多。
于是皇帝直接软禁三位首领, 并且想着法子让他们仨内部解决掉了一个最不听话的,与此同时派兵北上进一步回收和控制三族驻军,基本上算是有个初步的稳定了。
出发的那一天, 是晴日当空的六月十五日。
陆炳和虞鹤的军队一批在城南,一批在城北。
三人在乾清宫中同饮一杯酒, 然后各自离去。
都走了呀。
虞璁心想自己是不是该安排点老年人的休闲娱乐活动,不是养个花就去钓个鱼,反正别让自己太寂寞。
没想到这头他都准备回去睡个午觉了, 黄公公又探头进来:“陛下……”
“什么事?”
黄公公脸上带着些惊讶的神色,想了想才开口道:“是沈大人想见您。”
他又补充了一句道:“老奴看着,她脸色好像不太对劲。”
虞璁挥手道:“那就直接放她进来。”
沈如婉刚休了十天的假,算是对之前一整年的补偿。
但是脸色并不算太好,甚至说有些忧心忡忡的。
虞璁示意她不必拘予礼节,直接坐下有事说事就行。
可这一次,沈如婉却坐不下了,而是直接立在殿中,神色凝重道:“陛下,微臣已经查清了行刺之事的主谋。”
虞璁怔了下,反而感觉不太对劲。
这行刺之事,按理说她不应该知道啊。
难道是严世藩还是虞鹤嘴没个把门的,直接把这事儿告诉她了?
可是沈如婉聪明到这个地步,也应该知道什么东西应该做什么不应该说吧。
“陛下,”她注视着他的双眼,语气坚定道:“此隐秘之事,与从前洪氏图谋不轨的背后主使,是同一个人。”
什么?!
虞璁直接站了起来,沉声道:“可有明确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