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之后是致命的静寂。
“嗯?”木纵伸头去看,看见那个令人厌烦的弟弟脸上淌下泪珠来。这眼泪没在木纵心上打出半点波痕,只是把他惹得更加毛躁。
“你要是再哭,我就把阿爹叫来,原原本本告诉他你都干了什么。”
“我也想听孔先生讲课。”木饮举起袖子一抹脸,梗着脖子说道。
木纵收紧手中的劲道“你再说一遍?”
木饮的将胳膊反背,忍着刻骨的酸麻用力向上伸去,肩部剧痛之下,他一把握住哥哥的手腕。
“松开”他说。
王府大公子从未被弟弟如此的冒犯过,大惊之后是盛怒。他松开手准备往书房外
“我去叫阿爹过来看看你现在这幅样子。”
孔五文站在兄弟二人身后满脸尴尬地问道“小王爷,这是贵府二公子吧。”
木纵点点头,闷头往外走。他一撤身,让窗外的木饮和满脸尴尬的孔五文撞了面。
孔五文盯着面前挂着眼泪却又倔强地看着他的青年,嘴皮颤动了一下。
“哎,小王爷”他说“你们也别闹了,就让他进来听听呗。鄙人的课也算不得什么机密,更称不上什么治国良方,只是需有一些名气在外,不必如此当真的。”
“胡说!”木纵的火气下了孔五文一跳“我们府上的事情你最好少管。”说着大步出了门去。
孔五文更觉得不适,不禁叹气自嘲道“五文啊五文,不要在中原得了点名气就自我膨胀起来,来了南滇,人家不是照样视你为鹰马走狗,丝毫不放在眼中么!”
他本来就心思细腻,容易沮丧,这番下来更是心中难过,只觉得因为自己惹得人家无端生了场事故。自己所有想要解决的话都不被对方看在眼里。
“哎。孔先生,你是孔五文孔大才子么”一道男声打破满室的静寂。
孔五文抬起头,叫他的正是窗外的木府二公子,木饮。那青年头上皮帽半褪,头发散乱。但是方才那张透着年轻和幼稚脸上的那些不甘和屈辱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对孔五文的狂热。
“我平时自己私下也研究一些南滇的治疆之策,对你早已久仰大名。既然我大哥走了,你可不可以先给我讲一会,很快他们就要回来了,那个时候我就不能听你讲课了。”
孔五文只觉得这青年很有意思,轻轻一点头,本来要给小王爷讲课的也都已经摆好,笔墨纸砚全部就位,这时候正好给这二公子备着了。
他向他招招手,示意他进来。
木饮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跑进了书房。他当然不被允许进来,可是还有比偷听大哥上课更大的错误么,既然已经犯了大错,何必拘泥小节,就让他错上加错吧!
于是,当木纵气势汹汹跟着愤怒的木老王爷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就是这样和谐的场面:木饮和孔五文并肩站在一起,指着纸上互相辩论,有来有往。两个人眼角眉梢挂着酣畅淋漓,仿佛看到少年豪杰,浑身的抱负。
木纵看到这一幕,眼角都快恨的迸裂了。
从小,阿爹对他和弟弟迥然不同的态度就给他种下了兄弟篡位的恐惧。从木饮还是个穿着开裆裤乱跑的年纪开始,日复一日,他一直警惕着木饮对王位的觊觎。尤其当他发现虽然二弟在待人接物上面一直生硬但是却在治国点兵上格外有天分的时候,他心中的嫉妒和暗恨可想而知。
他请求爹爹免了木饮所有的儒课,只许他吟诗作对。
可二弟那个混蛋还在私下寻书,好坏不挑,脏乱不忌,什么书都看。木纵每一次看他都觉得他与昨日不同,越来越觉得这个弟弟成长的速度令人心惊。
直到今天,都敢在他窗下偷听请来的大儒孔先生讲课,明天岂不是要佣兵谋反了?
老王爷先他一步踏进书房,一声怒喝“孽子,书房是你能进的地方么!”
他怒视着二儿子和孔五文。
孔五文有些手足无措,硬生生憋住了即将出口的话,往后退了两步,离开了老王爷灼热的视线。
木饮没有争论,低低垂了头去。
“出来,跟我去见你娘”老王爷喝到,木饮乖乖地走了出去。木纵在一旁得意地看着这个恶贼一般的弟弟被父亲骂的像狗头一般,面色狼狈。
三人向着王妃的院子走去。
只有孔先生一个人在屋子里,看见木饮从背后给他比的手势。他“说”:“以后有缘再会”
孔先生被他这样鬼精灵的样子逗得“噗嗤”一笑,心中真正记住了这个不受喜欢的“二公子”。
王妃早已习惯这个二儿子像狗一样被丈夫和大儿子赶来赶去的样子了,一手搭腿,以手扶额“这又是怎么了”
老王爷示意大儿子说话,木纵赌气把这事又说了一遍。
王妃叹气,对木饮说“家中那么多银子,你拿出去吃吃喝喝看看戏好不好,为什么偏偏要惹你父亲和大哥生气。”
木饮肃眉“娘,我觉得葛家有问题。”
“放屁!”老王爷一声断喝“两个家族的大事是你随便放在嘴上说说的么?注意你的身份,以后少给我在府上的事情动歪脑筋。”
木饮刚刚与孔先生讨论的就是葛家的问题,两个局外人都已经看见葛家的狼子野心,老王爷和大哥这样的局内人怎么还能看不出来呢?
他年少气盛,一颗红心全放在木府身上,自然不肯轻易就被赶出局去。
“爹,你听我说。”他央求道“就听我说这一回,我说出来了以后就再也不提了。”
王妃见他可怜,又厌烦他们一日日在自己面前上演这样的闹剧,跟王爷说“你让他说一回,看他能说出个什么子丑寅某来。”
老王爷非但不听,反而像被这句话惹怒一样,上去就给了木饮一巴掌。
“犯了木府的忌讳不说还让你母亲替你说话,木饮你好大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