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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回避痛苦才是最大的痛苦。
    牛柯廉仔细回想着之前的楚辞。
    看着是悲伤的,但是没有太大的悲伤,做事、说话都十分正常。
    又因为楚辞的情绪处理能力实在太强大了。
    她永远是理性的,即便偶尔有激动的时候,在别人都还没意识到时,那些激动便已被她自动消化了。
    于是他便也理所当然地忽视了。
    忽视了眼前这个女人刚失去爱她的父亲,和她爱的恋人。
    牛柯廉通过耳机听到的信息有很多,甚至比楚辞这个当事人还多。
    在楚辞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内心时,牛柯廉便知道她动心了。
    那时候耳机背后的牛柯廉甚至还有一种老父亲般的欣慰,又有一种同窗好友的调侃,当然也有合作搭档的严谨。
    基于这多种复杂的感觉,他一直没挑明,当然,他认为这种感情上的事,还是得当事人自己想明白才好。
    回忆起那时候复杂的感情,牛柯廉甚至还觉得温馨。
    他嘴角勾了勾,抬眼看坐在床边上的楚辞。
    眼泪从脸上滑下来,吊在下巴上缓上一秒,才会吧嗒一下跌落在衣服上。
    楚辞就这么歪着头,呆呆地盯着电脑屏幕,一遍一遍地循环着那两个视频。
    偶尔无声,但更吵的还是刘璋的惨叫。
    一遍一遍地回响在两人的耳边。
    起先楚辞看出牛柯廉害怕,提议要戴耳机,但被牛柯廉拒绝了。
    楚辞习惯了把所有的坏情绪都压在心里自己消化,但这本来就是个坏习惯。
    他不能再放任楚辞这个已经近乎摇摇欲坠的瓷器再承受过多强烈的碰撞了。
    两人就这么坐了许久,坐到窗户外面已黑透了,楚辞才抬手,将整个视频关掉。
    突如其来的安静,让牛柯廉都有些不习惯。
    他并没有动,而是仔细地看着楚辞。
    楚辞仿佛浑身没有了力气,轻轻地将自己摔倒在床上,安静得仿佛一片羽毛。
    良久,她才幽幽地说:“我们真就这么走了吗?”
    这是牛柯廉早已预料到的答案。
    这个选择对楚辞来说或许简单,但是对他来说,却有些难。
    他并不是奇瑞的追捕对象,并不需要掺和进这件事情来,尤其是在看到奇瑞的手段如此残暴后……
    牛柯廉或许吊儿郎当,或许潇洒,但不代表他不怕死。
    也因为他太潇洒了,许多东西都能被他放下,比如金钱,又比如情谊。
    牛柯廉手撑着膝盖坐在侧面的沙发上,静静地看着楚辞的侧脸。
    她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并不是二十四岁的楚辞,而是十四岁的楚辞。
    虽然五官一样,但是到底还是显露出稚嫩来,看着十分少不更事。
    顿了一会,楚辞突然笑起来,侧过脸说:“没说让你不走,但是我不会走了。”
    牛柯廉点头表示知道,面露犹豫。
    楚辞又说:“甚至我还不希望你留下来,如果你被抓了,再被拍了那样的视频,我会被挫败感击溃的。”
    牛柯廉被逗乐了:“为什么我被抓了你会有挫败感,不该是伤心、痛苦之类的嘛?”
    楚辞故意冷哼了一声:“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你在我心里哪有那么重要?”
    牛柯廉的笑容便有些僵。
    不是因为楚辞的话,而是因为他听出来了,楚辞是在让他走。
    哪里有这么笨拙的赶人策略?
    若不是对楚辞有所了解,他简直以为楚辞这是在激他留下了。
    牛柯廉泄了力气,仰躺到沙发里面,脑子里一片混沌,并没办法思考接下来该干什么,不管想什么都觉得累。
    于是便任由大脑想那些奇奇怪怪的事,如果之前的午饭吃了什么,晚饭吃了什么,又或者,出国以后要去哪里玩……
    其实内心已经给了自己答案,只是有些答案是心中所想,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人大概都想给自己塑造一个完美的形象,所以便衍生出许多解释来,仿佛自己做的事就是合理的。
    在意识到自己的内心后,牛柯廉也在瞬间蹦出来无数的解释,从自己的性格剖析,从环境角度做剖析,从理性角度做剖析,从感性角度做剖析。
    一大堆的理由,却在抬头看到楚辞那张脸后全咽了下去。
    楚辞安静地看着他,说:“你走吧。”
    没有责备,也没有祈求,也没有楚楚可怜。
    牛柯廉想说什么,被楚辞笑着摇头打断了。
    “我已经预料到结局是什么了,你不知道,在刚知道他两人都去世后,我确实想去死,只是那时机缘巧合,你就在那当口接通了耳机联系上我,我才阴差阳错逃了出来。
    你以为我在跟你说遗言?”
    楚辞笑得更温柔,自问自答地摇摇头:“不是的,看过视频后,我就觉得,不能这么走了,我虽然动不了奇瑞筋骨,但是如果不拿刀给他划上一口子,我实在不甘心。”
    这句话说得安静又平和,仿佛楚辞真的只是要去划伤谁似的,虽然房间里的两个人都知道它的真实含义。
    自然也知道,为了划上这一刀,楚辞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楚辞垂眸安静了一会,又说:“所以,我希望你走。”
    牛柯廉叹了口气。
    “这不是什么意气用事的时候,我是真的希望你走,我希望……这个世界有人能记得我。”
    牛柯廉豁然抬起头来,正与楚辞的目光对上。
    她不知何时已坐了起来,眼眸中全是慎重。
    “我以前,不觉得记忆有什么要紧的。过去的就是过去了,死了就是死了,竖碑、记传、传颂,有什么意义?”
    她顿了顿,面带哀悯地看向牛柯廉:“真的没有意义,因为所有的一切都会随着这个人的死亡,全部消散开来。人死了,他就完完全全不在这个世界存在了,任何后世的事,都影响不到他了。”
    牛柯廉只静静地听着。
    楚辞说到这里,忽然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她抿了抿嘴,才接着说:“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事后,大概是因为忽然有了朋友,有了牵挂,我……我突然开始变得不理性起来……”
    “我……甚至有种,别人能替我活下去的错觉。”
    楚辞认真地看向牛柯廉,问道:“你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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