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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新余跨过酒店的旋转玻璃门,大堂的石英钟准确无误地指向了七点。
    时间卡得刚刚好。
    迎面走过来一个身穿米白色职业套裙的年轻女人,表情含笑,“程小姐你好,我是小靳总的秘书谢蓝,领导吩咐我带你过去。”
    程新余点点头,礼貌出声:“麻烦你了谢秘书。”
    谢蓝侧头看着身边的女孩,“我比你年长几岁,你可以叫我蓝姐。”
    她笑了笑,“好的蓝姐。”
    她非常沉默,一句话都没有多问。任由谢蓝将她带到了酒店二楼餐厅。
    走廊尽头的一间包厢,谢蓝替程新余打开了包厢门,轻声说:“小靳总就在里面,程小姐进去吧!祝你今晚用餐愉快!”
    女人牵起嘴角微笑,“谢谢!”
    程新余踩着高跟鞋不紧不慢地走进包厢。
    眸光四下流转,快速打量一眼包厢的环境。这间包厢的设计非常独特。设计师以粤剧挂画为装饰,整个空间配色大胆,格调高雅。将文人画的意境带入就餐空间,营造精致且亲密的用餐体验。
    只可惜今晚这顿饭她注定吃不好了。真是白瞎了这么好的环境。
    包厢里落针可闻,空间也大。可领导的存在感实在太强。
    程新余根本顾不得看其他的。注意力不由自主的就被靳恩亭拽走了。
    男人背对着她坐在窗边。脱下了西装外套,单穿一件白色衬衫。衣领服帖地翻折而下,纽扣系得十分工整,袖口处露出一块腕表。蓝色表盘发出幽暗的冷光。
    时间似乎都被切割成泾渭分明的两半。
    他侧过半边脸,和程新余对视了两秒,严肃又略带压迫感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带着某种不易察觉的审视,像是在衡量什么。
    这是上位者的眼神,稳如泰山般老练,犀利有余,目空一切。
    身体越过本能,程新余反应迅速。眼角弯下,唇角溢出笑,“小靳总,晚上好!”
    职业假笑是社畜必备的技能。
    今晚她将用这项技能应付完整顿晚餐。
    靳恩亭抬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发号施令一般的语气,“请坐!”
    程新余依言坐下。
    正襟危坐,坐得比小学生还端正。
    桌上摆着两本菜单。她垂眸扫了一眼,就听见靳恩亭说:“你看看你想吃什么,随便点,没有预算。”
    “好的。”女人的双手覆上菜单,翻开了封面。
    昂贵的西餐,都不是程新余想吃的。看来今晚她暴饮暴食的愿望要落空了。
    “程新余。”骤然出现的一道男声,掀动起凉薄的空气。
    连名带姓,标准的音节,缓慢的语调,和他的为人一样,冷冽中带着几分严谨。
    程新余眼皮一跳,不自觉坐直身体,明显怔愣了数秒。
    她猛地抬头,撞进男人那双漆黑深邃的瞳眸,“怎么了?”
    靳恩亭姿态闲适,问得很随意:“你知道新余吗?”
    作者有话说:
    只要一开文,每晚就两点睡。这该死的作息是不会好了!
    第7章 第7顿饭
    ◎“你要去我家看《春日》吗?”◎
    第7顿饭
    “你知道新余吗?”
    男人平仄分明,咬字清晰,话问得尤其随意。
    程新余错愕了一瞬,有些没跟上他的话茬,眼神迷茫,“什么?”
    她没反应过来他要问什么。
    靳恩亭调整了下坐姿,手机在他手心里转了个圈,又被丢在桌上,瞬间发出一点细微轻响。
    程新余注视着他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双耳同时卷进一道温和从容的男声,“江西的一座城市。”
    “您说新余啊!”程新余登时松了口气,她还以为他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
    她松开菜单,将手放到桌下,“我知道新余,我就是在新余出生的。”
    靳恩亭撩起眼皮看她,“你是新余人?”
    “不是。”程新余摇摇头,“我是汀兰人,我外婆家在新余。”
    男人眉棱骨微动,静待后续。
    他的直觉告诉他,程新余这个名字背后应该还有故事。
    “我妈怀我怀到八个月的时候,我外婆打枣子从树上摔了下来,磕到了脑袋,住进了icu。我妈接到我舅舅电话,急得直掉眼泪。我爸赶紧买票陪她回新余看我外婆。一路都很平安,没想到火车抵达新余站时,我妈羊水突然破了。别人头胎一般都很难生。可我妈倒好,羊水一破,孩子头马上就出来了。根本来不及送医院。列车长那个着急啊!紧急广播找医生。那天也真是运气好,隔壁车厢刚好有个妇产科医生,赶紧给我妈接生了。”
    海盛酒店的包厢都进行过隔音处理,隔绝掉了一楼大堂喧闹的人声。室内非常安静。
    程新余娓娓道来,语速不紧不慢,恰到好处。像是一泓清泉流淌在人耳旁。
    “我是在新余火车站出生的,我爸就直接给我取名新余。”她有条不紊地收了尾。
    靳恩亭坐得闲散,毫不拘束。头顶一片暖光倾泻而下,他冷硬的轮廓较之前柔和了许多。
    他认真听完,手指轻轻敲扣桌面,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是个好名字。”
    程新余,这个“新余”果然是地名。他没有猜错。
    人和人之间看似毫不相干,可冥冥之中又存在着某种虚幻奇妙的无形连结。作家们喜欢称之为缘分。
    不过靳恩亭觉得他和程新余暂时还用不上这个名词。
    程新余并未注意到男人脸上一闪而逝,不易察觉的微笑。她当下只觉得有些意外。
    新余是座小城市,远不如北上广深这些一线城市来得出名。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也只有江西本省的人听到新余这个地名会觉得亲切。她走到外面,别人听说她的名字,很少有人能够联想到新余这座城市。
    没想到靳恩亭竟然知道。
    她随口问道:“小靳总,您去过新余吗?”
    靳恩亭摇了摇头,“我没去过,听过而已。”
    程新余不假思索接话:“那您有机会可以去旅游,新余的仙女湖很漂亮。”
    虽然程新余的户口不在新余。可她在新余出生,她对这座城市有种天然的归属感。加之外婆家在新余,她每年过年都会陪母亲回新余拜年。四舍五入,她也算半个新余人。和别人提起新余,她会觉得异常亲切。
    靳恩亭“嗯”了一声,不再多言。
    话题到这里就断了,谁也没想继续。
    突然开始,突然结束,毫无征兆,似乎只是某个人的临时起意。
    程新余翻遍整本菜单,也没找出自己想吃的菜。事实上她也没心情吃。
    她随便挑了几道不会踩雷的菜。而靳恩亭又补充了两道。菜品就齐了。
    给服务员报完菜名,男人合上菜单,目光转到程新余脸上,“要喝饮料吗?”
    程新余直勾勾地望着他,眼里流露出浓浓的期待,“我能喝酒吗?”
    靳恩亭:“……”
    靳恩亭明显默了一瞬,缓缓抬眸,犀利的目光好似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紧紧裹住她。
    “你想喝酒?”他声线低沉,干净而清冽,很有辨识度。
    程新余弯下眸子,扬唇一笑,“小靳总,红酒和西餐不是标配吗?”
    属于社畜的职业假笑,还带着点讨好,半点真诚都没有。
    这种笑容靳恩亭见得太多了。
    今晚这顿饭她和他一样,都在敷衍应付。
    都是被迫来的,何必为难她呢?
    “喝吧!”靳恩亭愿意成全她。
    他是个大方的领导,不会吝啬一瓶酒。何况这顿饭是程新余的特等奖,特等奖就该有特等奖的规格。
    他低声对服务员说:“再开一瓶红酒。”
    服务员立在桌旁,语气恭敬,“好的,小靳总。”
    服务员很快离开包厢。包厢门再次被关上。室内恢复了之前的私密。
    “喝酒可以,不能喝醉。”靳恩亭的声音又低又沉,是领导安排员工的那种语气。
    他可不想送醉鬼回家。男领导和女员工一起吃饭,她要是喝得烂醉如泥,容易惹人非议。
    今晚赴这饭局本就是为了应付老父亲,走个过场。他可不想流出什么不好的传言,给自己招惹麻烦。
    程新余摆摆手,嫣然一笑,“放心啦,我喝不醉的。”
    程新余的父母在汀兰老家经营着一家酒坊,专门售卖手工酿制的烧酒。她自小就在酒缸旁长大,被父亲用筷子蘸酒喂,酒量早就练出来了。一瓶普通的红酒根本不在话下。
    明知道自己喝不醉,可她还是想喝酒。她只希望酒精能够短暂麻痹一下她的神经,让她心头那股钝痛可以减轻一些。
    刚刚在咖啡厅里的那一幕,曲周和他的相亲对象,一男一女两张面孔就跟浇了502胶水似的,一直粘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刀尖一样扎着她的心窝。
    曲周在微信上跟她提分手那刻,她都没这么难过。
    七年的感情,他说不要就不要了。转头就找好了下家。而她是被放弃的那个。
    这让她觉得自己无比失败。这比任何变故都能击倒她。
    五星级酒店的西餐,用金钱堆砌出来的美味佳肴。程新余平时根本就吃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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