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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怕别怕,我是来给你把断肢接回去的。”飞鸢一副笑眯眯的表情,白兆霆目瞪口呆的咽了口沫,虽说对这个陌生人还算信任,但人家说能把已经被砍断的手接回去,还是让他难以置信。
    “这几天阿琅和公子谁也不理谁,半句话都没有说过,我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与其大眼瞪小眼对着他们发呆,干脆找点事做。”飞鸢检查着断臂的伤口,嘴里嘀嘀咕咕的抱怨,他用自己的火焰小心抹过,好像这是一件非常寻常的小事,“我族的火焰有很强的修复能力,但是对外族使用的话力量会大打折扣,万幸公主伤的不算很重,伤口也还很新,断臂接上之后至少还得保养个三年,这期间不要提重物,也不要剧烈的运动,五年左右应该就能痊愈了。”
    “真、真的?”白璃玖又惊又喜,又有更多的担心情不自禁的溢于言表,飞鸢点点头,认真回答,“当然是真的,女孩子落个残疾,又不好看又不方便,一个大男人砍女人的手当做威胁,真让人恶心。”
    提起这件事,白璃玖忽然坐直了身体,她愣愣的摸了摸自己已经隆起的小腹,咬牙指了指白兆霆腰间的军刀:“二哥,这个借我用一下。”
    白兆霆警觉的按住武器,顺势转了个身不让她抢夺,白璃玖的眼泪“唰唰”直掉,这个孩子像一颗长在她身体里毒瘤,可笑的是她竟然是靠这个毒瘤才苟活了下来,越想越觉得屈辱难以释怀,她不知不觉用力咬破了嘴唇,两只眼睛迸射出憎恶的光,低道:“二哥,白琥深得大哥信任,不仅送了他一座豪宅大院,还送了他不少女人,可惜这么多年没有一个人为他诞下子嗣,我怎么可以留着这种人的孩子,你把武器给我,我要亲手杀了他!”
    “阿玖。”白兆霆淡然的按住妹妹的手,又心疼又无奈,“身体要紧,这件事以后再说。”
    飞鸢倒也不掺和他们兄妹两的对话,见白璃玖情绪稳定下来才熟练的将断臂搭在白璃玖的伤口处,火焰“噗嗤”一声点燃,却在一瞬间的刺痛之后变得温暖如阳,白璃玖受宠若惊的看着看着自己那只被白琥整个切断的手腕,很快她就重新感觉到五指传来微微的灼烧疼痛,但这点疼早已经被兴奋取代,飞鸢耐心的叮嘱:“在彻底恢复之前断口处会一直有火焰燃烧,不过不碍事,要是觉得不方便就戴个手套遮一遮,它不会熄灭的。”
    “多谢!”白兆霆感激的看着他,飞鸢只是摆了摆手,探头往隔壁的石室里瞄了一眼又退了回来,白兆霆见他神色不对,压低声音问道,“公子还在用那种法术找寻天工坊的韩公吗?”
    飞鸢点点头,无奈的托腮自言自语的嘀咕:“他本来法术根基就不怎么样,现在被封着两处穴脉更是雪上加霜,点苍穹之术来自上天界,是他们统治流岛最为重要的一门法术,据说可以引出大地的元素精灵,像一只只窥视的眼睛密切关注着流岛的一举一动,长殿下那么高的法术修为,对这种法术也仅仅只是略知皮毛,小殿下和上天界的关系又太复杂,大概是为了避嫌所以没有学过,我们就更不要提了,可能想入门都难于上青天吧,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会,而且他之前说的那个‘铃铛’可是帝仲送给一只穷奇的礼物,三个同时催动可以引起全境大地震,确实得小心行事。”
    白兆霆不由好奇,毕竟上天界的传闻虚无缥缈,大多数人也仅仅只是把他们的故事当成写在书里的天方夜谭,如今第一次从飞鸢口中听闻那些遥远的传奇,他有些不可置信,又有些莫名的期待:“也就是说上天界是真的可以看到流岛上发生的一切?”
    “当然看的到,只是不会管罢了。”飞鸢偷偷指了指隔壁,感慨万分的笑了,“流岛成千上万,只要不是惹得天怒人怨,上天界一贯的风格就是不管不问任其发展,人家才不会像他那样,每次都被卷入奇奇怪怪的麻烦里。”
    听见这句话,白璃玖惭愧的低下头小声说道:“他其实挺讨厌我的,从在螺洲湾第一次见到我,他就没有正眼看过我。”
    “他倒是敢。”飞鸢乐呵呵的摆手,调皮的眨了眨眼睛,调侃道,“小殿下虽然惯着他,但自己可是个醋坛子精转世,他要是多和女人说一句话,那铁定是要生气的。”
    白璃玖想起被自己误认为男人的那位小公子,有些泄气的嘀咕:“她肯定很漂亮吧,要不然也不会女扮男装了,山海集的女人如果无权无势的话,一旦被人贩子拐走就再也回不来了,公子肯定是担心她才会那么做吧。”
    飞鸢咧咧嘴有些好笑,又满不在意的捏了捏自己的脸颊,阴阳怪气的道:“我族原身为鸟,你现在看到的这幅外貌是假的,长相又不能当饭吃,公主该不会被那家伙的脸迷住了吧?奇怪,真是奇怪,那张天天板成冰山的脸到底哪里吸引你们喜欢了?他脾气可差了,公主以后还是得擦亮眼睛,选男人可不能只看长相,而且我记得他是和重岚一起去的,公主不会没听过重岚的名字吧,他的人你也敢招惹?”
    白璃玖被他三言两语说的面红耳赤:“重岚我当然知道,我只是看上了他的人,又不是要找他麻烦,山海集是玩乐赚钱的地方,辛摩的少主虽然是潜规则上的特例,但也是常客不稀奇,至于公子,我其实几年前就听过他的名字,只是一直没放在心上,觉得那是距离我很遥远的人,肯定这辈子都不会有交集的,我真的没想到他会隐瞒身份去螺洲湾,在他来之前就有传闻说上天界有意整顿山海集,但根本没有多少人在意,大家都觉得是危言耸听罢了,龙傅倒是提过几次,让我们多加留心,不过那段时间他儿子病重,他每天愁眉苦脸也没多少精力去管这种传闻,反正螺洲湾有苍礼在,没人敢闹事。”
    “苍礼早就放弃龙傅了。”话音刚落萧千夜从隔壁的石室里走过来,他的手心托着一只风灵,顺口接话,“六部统领之一的赤璋才死在飞垣附近,重岚也是从飞垣出发去的螺洲湾,别云间肯定一早就感觉到不对劲随时准备放弃龙傅另寻出路了,要不然那种危急关头,他不去救自己的金主龙傅,反而跑去帮解朝秀脱身?呵,因为解朝秀对他们而言更加重要,只有他能不动干戈以最小的成本控制百万大军,剩下的只要等到六部通过空间通道进入太曦列岛,和白琥、黄琮里应外合,然后直捣黄龙杀入望舒城就足够了。”
    他一来,刚才还轻松欢快的气氛瞬间凝重,飞鸢也收起刚才的嬉皮笑脸只着那只透明的风灵问道:“找到人了?”
    萧千夜摇摇头,倒也不意外这样的结果,毕竟他第一次尝试找寻别云间时就被同样的灵力阻挠,只能大致辨别方位无法看清内部情况,他淡淡接道:“整个望舒城都有干扰的法术,看来是一早就做足了准备在提防着我了,不过我找到了鬼车和九尾狐,这两只妖兽不久前还在城外,现在被人堂而皇之召入了帝都城,想来是为了保护什么特别重要的人吧。”
    他顿了顿,忽然转向白璃玖认真的问道:“你没疯,这半年一直在白琥身边,那你可知道解朝秀和韩公的下落?”
    白璃玖一秒不敢犹豫直接摇头,小声回答:“我是装疯,从来不敢靠近人多的地方,秀爷来看我也只是隔着院子远远的看了一眼……”
    话音未落,白璃玖反倒自己愣了一下,好像想起来什么重要的东西连忙补充:“我听白琥说过一件事,他中年无子,我是唯一一个怀上身孕的,他怕我发疯会伤害到孩子,所以我意外怀孕之后,他才以威胁二哥为由向大宗主求情留了我一命,他为了这个孩子对我非常的照顾,是秀爷来了之后劝他不要浪费时间,他心灰意冷才开始折磨我,那天他喝多了,苍礼过来找他说事情的时候就没有回避我,好像是说让新来的赤璋负责保护天工坊的工匠,算是考核。”
    “赤璋?”萧千夜重复着这两个字,眉头紧蹙,白璃玖非常认真的回忆着,生怕漏下每一个细节:“别云间现有的五部统领都被赏赐了大宅,只有赤部还在待定,因为那个人要经过大宗主的认可才能上任,在正式册封之前,应该是住在城北的重光楼里,如果是安排他保护韩公的话,那天工坊的人应该也住在那里,至于秀爷……秀爷我就不知道了,他一贯独来独往,据说连苍礼都不是他的对手,根本不需要保护。”
    萧千夜将手里的风灵轻轻一挥,他的法术虽然不尽人意,但如果能将范围进一步缩小,应该就能探查的更清楚!
    第1201章:失控
    当他再次催动点苍穹之术准备直接探查重光楼之时,忽如其来一阵钻心的剧痛让手心里的风灵顿时消散,随即耳膜嗡嗡作响,眼前更是一片黑白相间的麻点开始快速闪烁,萧千夜不受控制的连续大退,直到撞在石室的墙壁上才虚弱的沿墙缓缓坐下,他想抬起手揉一揉额心让自己清醒过来,然而整个手臂痉挛难忍,只是抬稍微起就无力的垂落,嘴角更是莫名溢出了血水。
    飞鸢连忙上前,这段时间萧千夜沉默寡言,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这个人的身体同时拥有着古代种的血脉和上天界的力量,虽然恢复的速度比不了神鸟族,但也不应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天天衰弱才对,他曾经找借口几次帮他检查过,然而奇怪的是对方的身上并没有特别严重的伤,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看起来仿佛正在遭受重创?
    就在此时,飞琅忽然出现一把扣住萧千夜的手强行掰开了手心,那张疲惫的脸近在咫尺,双眸也褪去了金银异色变得黯淡无光,飞琅在他周身燃烧起自己的火焰,瞬间将他吞噬包围其中,温暖让萧千夜长舒一口气,听见耳畔一声冷哼,飞琅指着他手心的还在缓缓转动的法术印记,脸色比凛冬的冰雪更加冷酷,直勾勾看着萧千夜一字一顿问道:“这个法术不罕见,但正常人不会用这种自找苦吃的法术,施术的对象……是潇儿?”
    他抽回手,没有理会对方的质问,有些呆滞的看着法术印记不知道在想写什么——这一次的感觉尤其猛烈,他甚至在精神荡漾的一刹那看到了煌焰那张近乎疯魔的脸,似乎是失控了?
    上天界极昼殿,煌焰也在目光呆滞的看着自己血淋淋的手,刚才那一刹那,他仿佛听见胸腔里传来熟悉的魔物诡笑,细细的、尖利的,扬眉吐气的笑着,鬼使神差之间他的手就搭在了面前女人的喉咙上,伴随着一声比一声蛊惑的笑,他失控的持续加重力道几乎要拧断她的脖子,这一瞬间的愉悦难以言喻,血涓涓不断的浸润手指,炽热的火焰灼烧着他冰凉的心,又让他忽然清醒了一秒钟,顿时将已经控制不住的手下移到了胸口,直接洞穿了身体。
    煌焰低低冷笑,云潇却已经在短暂的昏厥过后扶着地面再次坐起,她咽下一口血沫,余光撇过被帝仲取出后一直悬浮在冥王身侧的火种,万幸的是冥王没有真的掐断她的脖子,否则这种状况她也不清楚到底会伤到何种程度,这个人是真的很危险,不仅仅是因为他自身强大的力量,更是因为被魔物干扰,屡次失控的精神,这要是稍有不慎被破军吞噬,真的会拉着整个人界变成地狱吧?
    “我弄疼你了吗?”很快冥王就恢复如初,他随意的抖去手指上的血滴,黑色的气焰沿着皮肤微微灼起,但他好像完全不在意,还是像往常那样继续坐在她面前,背靠一块碎石自言自语的说起了话,“我不知道帝仲在你身上动了什么手脚,但是你手上戴着的那个戒指,施术者的法术修为应该不高,刚才那一下很明显有另一股力量帮你化解了伤害,否则你不可能这么快清醒过来,呵呵……我说了他很宠你,不会什么都不做就把你送过来的。”
    “你……刚才是怎么回事?”云潇一开口,嘴里的血腥味就让她的声音气若游丝的一个字比一个字低,煌焰笑了笑,直言不讳的回答,“是那条黑龙干的好事,它的脑袋被挂在极昼殿的大门上几万年,每次看见我都会露出不屑一顾的鄙夷之色,他在持续不断的刺激我、提醒我——我是踏入上天界最后一战的败者,它在我的脸上留下了伤疤,是帝仲砍下了它的头,我们才从人蜕变为‘神’,这件事成为我心中的死结,也让我和帝仲第一次产生了隔阂,最终导致他出走上天界,这才有了今天一系列的恶果。”
    “黑龙?”云潇有些疑惑,“黑龙已经被杀了。”
    煌焰戳了戳飘在自己肩膀上的火种,淡然接话:“是被杀了,但是它留在你火种里的那滴血是前不久才被它的半心彻底抹去的,而他留在我身体的东西,可能要等我死了才能彻底消失吧。”
    云潇似懂非懂的看着对方,煌焰闭目深吸一口气,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咯咯冷笑:“执念是很可怕的东西,一旦陷进去就再也爬不出来了,帝仲失踪之后,因为黄昏之海属于他的那颗帝星一直没有坠落,所以我们所有人都没想到他已经死了,直到奚辉为了恢复身体去了飞垣,我们才从萧千夜的身上发现他的气息,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竟然是发呆,就坐在极昼殿的房顶上看着空荡荡的地面发呆,很久才回过神来。”
    煌焰抬眸直视着她,这一秒的目光交错让云潇背后陡然渗出冷汗:“然后你就出现了,像个瘟神一样在他眼前反反复复的晃荡,他能在萧千夜身上苏醒,是因为你的火焰刺激,他在萧千夜离开昆仑山回到飞垣的那段时间里,保持着不消失却也无苏醒的状态迷迷糊糊的过了八年,直到你再次出现,终于让他彻底清醒过来,他喜欢你其实并不奇怪,在那段意识游离的时间里,你是他唯一能感觉到的存在,他每恢复一点属于自己的意识,你的轮廓就在他眼里清晰一分,再加上萧千夜对你念念不忘,混乱的记忆雪上加霜的影响到了他的感情。”
    “我……我不是故意想在他眼前晃荡的。”云潇低下头不敢再看冥王的眼睛,下意识压低声音想为自己辩解,然而回应她的仍是一声充满厌恶的讥笑,“你最好不是故意的,你明知道那时候的他脱离不了萧千夜,还一点不知避嫌,他是个男人又不是个雕塑,就算在神眠之术里休息,醒来之后还是能感觉到的,最为要命的是,当他第一次以真实的面容出现在你面前,你确实心动了吧?你知不知道就是那一秒钟的心跳加速,几乎毁了整个上天界!”
    她没有回答,煌焰顿了片刻,似乎是在回忆那段过去,又发出无可奈何的苦笑:“其实也不能全怪你,心跳是装不出来的,谁能想到我们并肩同行数万年,征服了一座又一座流岛,战胜了一个又一个的敌人,我们高高在上宛如真正的神祇俯视着众生,结果时过境迁,竟然被一只小鸟搅得天翻地覆?难怪潋滟曾说帝仲命途的终点是一抹火焰,在这束火光湮灭的瞬间,帝星会迎来命途里最重要的转折,是“起”,是“坠”,无法预知。”
    罕见的听到预言之神的名字,云潇忽然想起那句如阴影般笼罩在上天界的预言,不等她开口,煌焰也说起了这件事:“预言不预自身,鬼王签也不占同修,但是我们踏入上天界的那一天,潋滟就说过‘帝星起,天地对饮,日月同辉;帝星坠,山河失色,日月同悲。’,从那一刻起我们就知道帝仲是上天界最为重要的人,所以奚辉才会屡次对萧千夜留情,给了你们绝境逢生翻盘的机会,呵呵,我一贯不喜欢这种东西,但却不得不相信这句话是真的。”
    两人同时抬眸,眼里似有某种默契一闪而逝,煌焰揉了揉隐隐阵痛的脑袋,长叹一口气:“我时不时就会这样,情绪的起伏早就不是我自己能控制得了,我之所以长时间留在极昼殿也是为此,这里有日神东皇留下的生命之力,有月神曦玉留下的守护之力,上天界的力量虽有强弱之分,其实也是相互影响的,帝仲鼎盛时期强到离谱,面对东皇曦玉竟然能落下风,他们两人的神力确实能一定程度压制我心中越来越暴躁的冲动,但……应该也维持不了太久了。”
    他忽然沉默,脸色浮现出罕见的疲倦:“破军和我的关系,有一点类似当年帝仲和萧千夜的关系,在他彻底吞噬我取而代之之前,只要我不离开上天界,那他也休想走的太远太久,这是眼下唯一能限制他的方法。”
    “你……”云潇欲言又止,有些隐晦的东西她不敢说出口,煌焰笑了笑,“帝仲死后我的执念像一颗毒瘤无止境的爆发,它助长了魔物的气焰,让我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我这辈子也赢不了他——因为他再也不会恢复到从前的鼎盛状态,你可以说我冷漠无情,可以说我暴戾无常,滥杀无辜,但我杀的每一个人、赢的每一次胜利都是光明磊落的,我再也没有机会赢他了,既然如此,上天界对我而言再无任何意义,我乐意养着那些虎视眈眈的魔,反正也很无聊。”
    这样耸人听闻的话从冥王口中淡漠的说出来,竟然没能让她感到丝毫的违和,煌焰只是恍若失神的喃喃自语:“明明是我自作自受,惹了个自己也解决不了的大麻烦,可他竟然还想救我……甚至把他最在乎的人送到我身边来,他应该清楚我的状况,清楚这样做会让你陷入危险。”
    云潇紧紧握拳,试探性的追问:“但你也在配合他……这段时候,你并未对我下过重手。”
    “我配合不了他很久了。”煌焰不知道神智是否恢复,脸上仍是毫无表情,身体却如同风中的落叶开始渐渐发抖,“云潇,你也要做好被我拧断脖子的准备了,若是真的忍耐不了,那就趁我睡觉的时候……赶紧逃走吧。”
    “我不会走的。”云潇坚定的回答,没有觉得恐惧,只是平静坦然地注视着冥王,“我不会走的。”
    第1202章:精魄
    煌焰抿着嘴角,有很多不解:“我第一次见你,好像是在飞垣的某个湖边,你想跟着他们去湖底取回古尘,但是那地方是碎裂的封印地之一,他不同意你又一直闹腾,正好我也在,他就让我看着你别让你乱跑,呵呵,那一年我已经被黑龙影响的很厉害了,他竟然敢把你交给我,还说要是连个女人都保护不好,以后就别缠着他分胜负了。”
    云潇默默听着,那些事情散在回忆里,她很久都没有再想起来过,煌焰倒是津津有味的继续说道:“也是从那时候起我才意识到手里的赤麟剑和你有关,它和古尘一样依然保留着属于自己的意识,但是死去的龙神只能在原海和赦生道化形而出,死去的皇鸟应该也只能在浮世屿或者神祭道才能显现吧?所以我虽能感觉到它的剑身上有炽热的火焰,但一次也没有见过它的真容,直到你出现,可惜它似乎是不满我越来越深陷的执念,几度想从我手中挣脱,我是个很自私的人,我不允许跟随了我数万年的武器背叛我,所以一直用神力禁锢束缚着它,是你,是你在后来的混战中给了它解脱。”
    “那时候我并不知道死灰复燃的反噬力需要依赖赤麟剑焚毁。”云潇终于接下了他的话,却是有些迷惘,“我只知道它很痛苦,它不仅仅是你并肩作战的武器,也是限制你的枷锁。”
    “它哪里能限制我?”煌焰不置可否的笑了,看着这个忽然间天真到愚蠢的女人,轻飘飘的打断她,“我想杀的人,由不得它同意或不同意,我用它消除反噬力,也由不得它愿意或不愿意,古尘和帝仲还能算是朋友,赤磷和我……更像上下级的关系,它想解脱,无可厚非。”
    云潇不再说话,煌焰看了她好一会,继续刚才的话题:“我想试探你,就让你拿着武器和我过几招,坦白说你的武功真的是很差劲了,人类的身体太脆弱了,既无法承担火种的炽热,更无法达到凤凰本体的强度,至少在那个时期我是有很多机会杀你的,我从第一眼就看出来你不爱他,知道你们每个人都在利用他的感情,萧千夜想利用他限制上天界不对你动手,那个叫明溪的皇帝想用他帮助飞垣对付奚辉,女人真是最好的武器啊,几滴眼泪比那些张牙舞爪的妖魔鬼怪厉害多了,尤其是得不到的女人,像心底的朱砂痣,温柔又致命。”
    “你有两次是真的想杀我。”云潇认真开口,“我恢复凤凰的原身之后曾在玄冥岛外围被你打伤,要不是灵霜及时出现,恐怕当时就要落入你的手里,还有原海一战,你的神裂之术化成巨剑贯穿我的身体,让我很久都无法恢复。”
    “哦……要不是没机会,我可不仅仅是两次想杀你。”煌焰点点头,戳了戳飘在眼前的火种,眼里有奇怪的光晕在闪烁,又笑道,“可惜再给我两万次机会,我还是杀不了你,这个东西很强大,只要你自己不松口,我就算把你大卸八块它都能让你恢复如初,这么逆天的能力……肯定不是人界的东西。”
    云潇一惊,瞥见冥王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修罗鬼神被杀后,帝仲曾经回来过一次,他在下层永夜殿遇到破军,恼羞成怒的魔神当着我的面就和他大打出手,甚至打到了飞垣上空,以此警告他不要太咄咄逼人,事后破军终于对我坦言了一件事——他的真实身份是神界天狱的逃犯,而你的身上,有着和他一模一样的天狱烙印。”
    “你……你知道这些事?”云潇不由心跳加速,忽然感觉面前的冥王有几分捉摸不定,煌焰摆摆手,好像只是在说一件不足为惧的小事,“他主动向我说明这些事情,无非是想借我的手牵制帝仲罢了,因为他的身份暴露引来追兵,你势必要一并遭殃,呵呵,如意算盘打的不错,他甚至告诉了我一些神界的秘密。”
    煌焰故意停顿了一下,眼神也变得有些特别,再看到她好奇的目光之后才咯咯笑起:“人类的起源虽难以追溯,但确实是靠着男女之事繁衍生息代代相传,神界不一样,他们源自一阵风、一滴雨、一抹火焰,是天地凝形孕育而出,所以在诸神的体内都会存在一个叫‘精魄’的东西,正是因为精魄的存在,他们才获得了无与伦比的神力被尊为神,天帝切断六界关联之后,为了杜绝拥有巨大力量的诸神违规危害他界,就在神界的通道里留下了他的力量,一来可以杜绝外敌入侵,二来可以直接攻击精魄,让私自离开的诸神重创不愈再也无法恢复全部神力,这就是破军和你来到人界之后元气大伤,不得不借助宿主活下去的原因。”
    云潇紧张的咽了口沫,这种事情她竟然毫无记忆!一直到冥王提醒,她下意思的抬手按着空荡荡的胸膛,依然无法感觉到所谓的“精魄”到底是什么。
    煌焰叹了口气:“可惜人界的宿主再怎么强大寿命也是有限的,到了一定的年限就必须找寻新的宿主,所以才有了溯皇、澈皇、凤姬和你,破军比较特殊,修罗鬼神可以通过吞噬生命延长自己的寿命,所以他一直没有换过宿主,直到这次修罗鬼神被杀,逼着他不得不重新找寻宿主,于是他盯上了我——一个有着无限生命,又被魔物影响到快要精神失控的伪神,如果能成功吞掉我,他将一劳永逸,再也不必为宿主担忧。”
    “好大的胃口。”云潇讥讽的冷笑,“他完全可以找一个普通的宿主,这样就不会被你牵制在上天界进退两难了。”
    “呵呵,宿主的强弱直接影响到他的强弱,你当年若非吞噬了凤凰,那就得三天换一只麻雀,五天换一只鸽子,十天再换一只百灵,多麻烦是不是?有野心是好事,一只连天帝都杀不了的魔神,怎么会委屈自己找一个普通的宿主,随时面临被欺负的危险呢?”煌焰眨巴着眼睛反倒是夸赞了一句,不等云潇说什么,又神秘的补充,“但他似乎忽视了一件事,那扇通往人界的境界之门到底是意外打开的、还是有什么人故意打开的?这么多年神界对两个逃犯不管不问,到底是查不到下落、还是故作不知?”
    煌焰抬手按住胸口,在长久的闭目沉思之后忽然笑起:“以我隐约感知到的某些情绪来看,应该是后者吧,刑期未满而逃狱是罪加一等,只要被捕必然难逃死刑,所以你是被人故意放走的,他不想杀你,他甚至为你保留了火种‘不死不灭不熄’的特性,完全不考虑后果就把这么逆天的能力亲手送到了人界,更要命的是他还疏忽了破军,把一个更加危险的魔神也一并送了过来,是这样的吧?”
    云潇张了张嘴,第一次感觉眼前这个疯疯癫癫的冥王其实也有着非常缜密的心思,煌焰耐人寻味的抚摸着火种,语调却一点点凝重起来:“一个连神界天帝都杀不了的魔,帝仲能有多少胜算?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置身事外,他既不用管我的死活,也不用管你们会不会被牵连,甚至不需要管所谓天下苍生,独善其身对他而言很简单,呵呵,我说了萧千夜其实和他很像,都是那种嘴硬心软,把自己搅进一堆麻烦搞得一团糟的人。”
    “破军只有在人界才可能被杀。”云潇忽然往前挪了一步,不知什么样的情绪让她直视着煌焰的眼睛,以一种极为真诚肯定的态度认真说道,“破军的力量之源是‘破坏’和‘消耗’,而诸神的修行都会在无形中产生这种力量,哪怕是神界的一颗石头从山顶滚落,摔成碎石所产生的破坏力都是巨大无穷的,但人界不一样,这就是为什么他逃到人界百万年,借助修罗骨吞噬了那么多无辜的生命依然虚弱的原因。”
    煌焰的脸上没有表情,眼神隐隐藏着锋利的光,弯腰在她耳边低问:“如果精魄被摧毁,你们是不是就会彻底死亡?”
    仿佛是惧怕他的那种眼光,云潇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有一种莫名的直觉让她点了点头:“天帝能克制精魄的力量,所以他能摧毁诸神的修行……”
    话音未落,她就感觉自己心中的某个角落剧烈的颤栗起来,极昼殿一片静谧,只有她的呼吸越发难以控制,煌焰眨眨眼睛,定了定神才淡淡开口:“云潇,你真是个天真的有些愚蠢的女人,告诉我这些,你就不怕我和破军是一伙的?上天界的力量之源来自神界天帝,这说明帝仲面对破军是有胜算的,而你、你这是在提醒我,我其实也是有办法可以杀你的。”
    云潇的脸苍白了一下,身子微微一震,鬼使神差的咬牙回答:“不会的。”
    仿佛有某种心照不宣,两人忽然间抬眸彼此对视了一眼,然后她又迅速低下头去,小声补充:“我相信他。”
    “难怪他喜欢你。”煌焰拍了拍衣摆站起来,那样简单的一句问话,却让多日来一直顽强地保持着平静的云潇瞬间颤抖,“你真是全心全意的相信他,哪怕他把你送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你也还是一如既往的相信他……黑龙一战我输了他半招,这次对破军,我可不能再输给他了。”
    冥王拂袖离去,那个背影仿佛脱胎换骨褪去了浓郁的阴霾,变得清澈起来。
    第1203章:斟酌
    下层永夜殿,破军从红月里浮现出轮廓,远远看着大步朝自己走过来的人,嘴角却是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略带讥讽的调侃:“大人今天不和她讲故事了吗?既然是准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这么久了她有对您改变态度吗?”
    “女人不好哄啊。”煌焰随口回话,掌下勾出神力的长剑指向对方,笑起,“这段时间我每天从她身上抽离一根沾染着火种力量的凤骨,虽然还没有完全化解累积的死灰复燃之力,至少神清气爽,不再被恶灵的呼啸声干扰到心烦意乱,你应该也舒服很多了吧,既然如此,不如陪我练练手活动活动筋骨,再继续躺着睡懒觉,整个人都要颓废了。”
    “哦?”破军虽然不明所以,还是顺从的也从自己的掌下勾出了长剑,永夜殿的地面顿时掀起水纹,红月被两人的脚步踏碎时聚时散,水珠漂浮在身畔,看着一滴滴晶莹透亮,实则稍微触碰就会迸发出惊人的锋芒,煌焰的剑路又准又沉,明明每一剑看着都很普通,但是每一剑的落点都会搅动起凛冽的狂风,同时挑起水流形成利刃击出,破军自然深知对手的实力,巧妙的以退为进、以守为攻,相互制衡着难分胜负。
    破军暗暗吃惊,仅仅只是两个月,那个女人就能让冥王恢复到如此程度,如果真的逼着她成为全新的赤麟剑,那眼前的冥王会比一万五千年前斩杀自己的时候更加棘手吧?
    分心的一刹那,煌焰的剑贴着他的喉咙直逼而来,破军敏锐的下沉入水,再浮现的时候已然掠到了对手的身后,煌焰的眼睛微斜注视着他的动作,他特殊的能力“死灰复燃”是可以一定程度克制住破军的,但正如云潇所言,战斗过程中产生的“破坏”和“消耗”正在成为他的源泉,让他能在一瞬间的力竭过后快速恢复,神力越纯净的地方,这种恢复力就越强,仅仅是上天界的永夜殿就能让他如鱼得水,如果是在真正的神界,那确实是能让天帝也棘手的能力吧?
    上天界神力最浓郁的地方分别是极昼殿、永夜殿和黄昏之海,如此推算的话,如果想将胜算拉到最高,至少必须得把战局推到中层的黄昏之海才行,但是那地方有无数空间之术,看着只是一粒小小的光晕,实则内部峰回路转,有的甚至能拥有堪比流岛的面积,如果破军隐匿其中,他们想追踪也很困难。
    煌焰不动声色的控制着手心的长剑,一边步步稳健加重力道将破军逼出永夜殿,一边也在心中暗自揣测着最稳妥的方法,果然退到中层之后破军的速度明显降低,无数大星在视野里闪闪烁烁,被惊动的神兽们哪里敢在这种时候探头多管闲事,纷纷躲入空间深处隐匿身形。
    能直接逼出上天界吗……煌焰的脑子一瞬间闪过一个念头,又快速否认了这种想法,以交手的实力来看,能把他逼到黄昏之海已经是极限了,破军当然明白自身的弱点,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去更上层的极昼殿。
    黄昏之海无昼无夜,万年如一日保持着夕阳绚烂的景象,这一战不知过了多久才停手,两人互望着彼此各有所思,还是破军冷笑一声打破了沉默,或许是失去修罗鬼神又长时间无法吞噬冥王,他声音有些低哑,目光更是复杂难懂的看着对方,像试探更像讽刺:“真让人吃惊,我看大人还是别浪费口舌和那个女人讲道理了,两个月就能恢复到如此程度,真要重新获得赤麟剑,这天下还不是您说了算?”
    煌焰抖散手里神力凝聚的长剑,不屑一顾的勾起嘴角,漫不经心的回答:“上天界已经被捧为神很久了,我对天下没兴趣。”
    “所以您还是准备继续和她讲故事吧?”破军终于吐出了几个字,却只看见冥王的背影毫不犹豫的掠入上层的白光里,一种让他愤怒又不安的情绪瞬间填满了心间——失算了吗?原以为魔心深重的冥王应该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彻底发疯,他这才冒险臣服,想要坐收渔翁之利一劳永逸的吞掉这个拥有着天帝神力的人,万万没想到对方不仅至今保持着清醒,甚至大有要将他困在上天界无法脱身的趋势!
    不能让他们联手!一万五千年前他就差点被那两人所杀,若非趁着他们不欢而散的机会偷偷送出了修罗鬼神的头颅,只怕不仅宿主会被当场斩杀,连他破损了百万年的精魄也要一并被彻底摧毁,那条境界的通道,那条该死的境界通道为什么偏偏是通往了人界!?这鬼地方根本维持不了他“破坏”和“消耗”的能力,哪怕是兵荒马乱打个几十年的战,威力还没有神界一阵暴风来的猛烈!
    那个女人确实能将压迫了他们许久的反噬之力化解,但冥王根本没理由对她好言相劝吧?那是帝仲亲手送过来的人,如果连帝仲都对她恩断义绝,冥王到底又是为什么一直拖延不肯逼她?
    破军心烦意乱的甩了一下脑袋,一个更加让他烦躁的问题再次浮出——他被关入天狱已经是很远古的事情了,至少在他锒铛入狱的那时候神界还没有这种带着如此至纯炽热气息的火焰出现,诸神的起源大多为汲取天地灵气自然孕育,就连他本身也是诸神在修行的过程中产生的“破坏”和“消耗”之力凝聚成型,但是那个女人总给他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她没有那种天地孕育的灵气,反而隐隐透着和天帝极为相似的气息。
    他在意识到这个女人和自己来自同一个地方之后就主动和冥王阐明了身份,上天界只是拥有天帝部分的力量,真要鱼死网破引来神界的追兵,他必然也要拉着她垫背!他印象中的天帝宛如刻度尺上的标码,他倒是要看看,一个把上天界搅得天翻地覆的女人,是不是同样能把死板冷漠的神界搅出惊涛骇浪!
    破军的眼里终于燃起杀意,有一丝犹豫让他长久的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死灰复燃的力量固然可怕,但是没有赤麟剑的压制迟早会把自己搭进去陪葬,他到底是要留着这个女人为将来铲除最大的隐患,还是索性放弃这种力量直接吞掉冥王以免节外生枝?冥王本身就足够强大了,只要在吞噬之后不再使用死灰复燃,他就不会再被沉重如山的反噬之力压得喘不过气来,可惜是可惜了一点,总好过一直这么漫无目的,毕竟他对那个来历不明的所谓“狱友”其实一无所知,这种和帝仲的关系剪不断理还乱的女人,绝对不能被她牵着鼻子走。
    想到这里,破军仰头凝视着极昼殿的光影耐心在心中计算着什么——那个人清醒的时候很强,如果不能速战速决他极有可能被再次重创,他和冥王的关系有些类似当年帝仲和萧千夜的关系,唯一的不同是他并非一定要依赖冥王而活,但是眼下对方很明显是在限制他不让脱身,他在这种关系中处于微妙的劣势,一定要等他精神失控的时候才能下手,但是他没时间等冥王自己发疯了,他必须成为这只推波助澜的手,化被动为主动。
    极昼殿还是一片纯净的白色,云潇看着冥王的身影浮现在目光的尽头,他的脚步似有微微的失衡,没走几步身子忽然一沉、踉跄半跪在地面上险些摔倒,她倒抽一口寒气习惯性的想上前,但才被重创的身体并无法支持她站起来,煌焰冲她随意的摆摆手,那样剧烈而实在的痛楚,让他的意识出现瞬间的游离,好一会眼前的漆黑才一点点散去,视线渐渐清晰之后,他咯咯笑了起来,感慨道:“真不愧是神界的逃犯,短短两个月的恢复就有如此惊人的力量,要不是我这幅半死不活的模样,真想好好和他较量一番,呵呵……我好久没有遇到过这么厉害的对手了。”
    云潇不解:“你真就这么好战好胜、连一只野心勃勃的魔,你也想和他光明正大的打一场?输赢有那么重要吗?帝仲从来就没有说过黑龙一战是他的功劳,他一直都说那是你们携手取得的胜利。”
    煌焰看着她倒是愣了一下,全身的痛楚也开始缓解,他舒了一口气像往常那样重新坐回到她的面前,用碎石撑着身体靠着:“我本来就和他不一样,他出生在一个土地贫瘠的雪国,而我生在一片炽热干燥的沙漠,我年少时期的所有记忆都是和沙匪强盗抢夺食物和地盘,我没有那么温柔善良的姐姐,有的只是操着大嗓门一边骂着脏话一边挥舞着刀枪棍棒只会打打杀杀的悍匪同行,我的过去简单的像一张白纸,就是好战好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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