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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她气极败坏地拉着宋积云去了内室,道:“什么一万两银子?!根本没有这回事!”
    这和宋积云预测的差不多。
    她给郑嬷嬷倒了杯茶,把她按坐在了绣墩上,道:“不着急,你慢慢说。”
    郑嬷嬷哪里还有心情喝茶,她气愤地道:“我好不容易见到了王太太。
    “王太太知道这件事之后,惊得手中的茶盏都差点落在了地上。
    “她留了我喝茶,自己去前院见了王主簿。
    “王主簿让太太带话给我们,说银子的事不着急,他明天会派人来请三老爷过去说话。让我们安心给老爷守灵,衙役们不会来打扰我们家老爷清静的。
    此时黑暗的纱橱中,男子无声无息地睁开了双眼。
    第9章
    第二天早上起来,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窗外树影婆娑,室内的光线有些暗沉,却比往日要凉爽。
    宋积云梳洗了一番,站在厅堂里吹着过堂风。
    宋三良找了过来。
    他远远地就朝着宋积云嚷道:“你准备好了没有?我们早去早回,免得迟则生变。”
    宋积云却动也没动一下,道:“三叔,昨天你走后,我想起父亲去世,王主簿好像来祭拜他老人家,就让礼房的把礼薄拿过来瞧了瞧。”
    宋三良表情一僵。
    “然后连夜把原来账房管礼薄的人叫了过来,”宋积云面无表情地道,“我发现父亲和王主簿交情不浅。”
    “是,是吗?”宋三良有些结巴地道。
    宋积云点头,道:“三叔,我觉得我们就这样去取银子,好像有点不好。”
    宋三良大气都不敢喘,道:“怎么不好?”
    宋积云担忧地道:“不是有句话叫‘人走茶凉’吗?我父亲去世了,和王主簿的关系也就断了。虽说这次王主簿勒索了我们家,可这未必不是一次亲近王主簿的机会啊!”
    宋三良望着宋积云,觉得宋积云脑子里进了水。
    宋积云道:“我问过从前管礼薄的人了,他说,王主簿为人清廉、公正,不喜欢金银、古董,独独对字画青睐有加。我觉得这次你去见王主簿,应该再带一幅字画去才是。”
    “对,对,对。”宋三良回过神来,忙道,“大侄女这里有什么好的字画,交给我,我一并带过去好了。”
    居然还有这么好的事。
    宋三良看宋积云的目光都变得带着几分慈爱。
    “要是金银古董什么的,我这里肯定多的是,可要说这字画,”宋积云沉吟道,“三婶娘娘家是读书人,不是陪了好几幅前朝的名画吗?能不能这样。我们暂时向三婶娘借一幅。您看多少钱,取钱的时候,我让他们多取一点,一起交给您。”
    宋三良是出了名的只进不出,让他往外拿,他本能地感觉到不安。
    宋积云说着,拿出一个镶金箔的紫檀木小匣子,道:“我这也是为我们家着想。县令是三年一考绩,今天这个,明天那个,大家轮流坐。可主薄却不同,他可是我们这里的人,是土皇帝。”
    宋三良心热不已,立刻道:“我是怕你觉得贵——你婶婶陪嫁的字画,就没有低于两千两的。”
    宋积云道:“就算是贵,这银子也没有给别人嘛。”
    宋三良直点头。
    宋积云就催着宋三良派人去她三婶婶那里拿字画,自己则留了三叔在这里用早饭:“也不急着那一时。这么早过去,银楼还没有开门呢!”
    宋三良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就在宋积云这里用了早饭。
    荞麦面配了四个味碟和一碗素臊子,味碟和素臊子都红亮亮、油汪汪。
    宋积云胃口很好地吃了一小碗面。
    放下碗,画也拿过来了。
    宋三良盯着她一直放在中堂长案上的那个镶金箔的紫檀木小匣子,道:“你看这印章?”
    “自然是交给三叔。”宋积云大方地道,拿起匣子就要递给宋三良,宋三良的贴身小厮却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喘着粗气道:“三老爷,王主簿派了王师爷来找您,人就在侧门等着呢!”
    宋三良愕然。
    再看宋积云,已经将那匣子又重新放回了中堂的长案上,并道:“那三叔您快去!要是去晚了,王主簿发起脾气来,派人把我们家大门封了怎么办?我这就拿着印章去银楼,我们在银楼碰面。”
    说完,她高声喊着郑嬷嬷,道:“快,快给我备轿子,我跟在三叔父后面要去趟银楼。”
    宋三良原本还有些不放心,听她这么一说,加上那小厮又一直在催,他慌慌忙忙就跟着那小厮去了。
    厅堂里安静下来。
    “蠢货!”纱橱里却传来男子的嗤笑声。
    宋积云挑眉,走到纱橱旁,一字一句地道:“中午吃什么好呢?”
    *
    等郑嬷嬷传了话回来,见他们家大小姐却在那里慢悠悠地翻着账册,还叮嘱她:“你去跟外院的管事说一声,天气炎热,灵堂那边冰不能断了,还得多备一点才行。”
    郑嬷嬷道:“那三老爷那边……”
    宋积云道:“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好跟着三老爷到处乱跑?”
    郑嬷嬷哭笑不得,干脆和她继续说着丧礼的事:“我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听见后门几个值夜的小厮在那里悄悄议论,说前个韩先生来送老爷的画影,除了说好的酬金,有礼数的人家,还应该送一匹孝绢,一匹黄绢做谢礼才是。
    “可大老爷接了画影,矢口不提谢礼的事。
    “韩先生是读书人,是御窑厂的画师,说不出那些腌脏话,气得脸都红了,没坐席就要走了。
    “要不是桃小姐知道了派人追了出去,就把韩先生给得罪完了,家里的事可不能理由着大老爷这么乱来了。
    宋积云觉得有点奇怪。
    她父亲早就和她大伯父、三叔父分了家,她们兄弟姐妹间也没有序齿。
    “桃小姐”是她们家对她大伯父的三女儿宋桃的称呼。
    宋桃比她只大三个月,却是典型的大家闺秀。
    平时笑不露齿,坐不漏膝,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她们堂姐妹们间不是逢年过节,都不怎么能碰上面。
    她怎么会管起这些事来?
    郑嬷嬷道:“那天也是凑巧了。她去祭拜老爷,遇到了。”
    宋积云也没有放在心上。
    她父亲在世的时候,对几个侄女也都很好。
    她本准备去灵堂给父亲上柱香的,现在却得尽快先把这些琐事理一理。
    忙忙碌碌的,眨眼间已经到了中午。
    雨也停了。
    虽有丫鬟不时在旁边打扇,宋积云还是觉得身上黏糊糊的,她正打算去洗个澡,外面传来一阵惊恐的喧闹、叫喊声。
    郑嬷嬷想到三老爷的那些谎言,担心事情有变,不禁神色大变。
    宋积云却很镇定,安抚地拍了拍她手,叫了个小丫鬟去瞧。
    过了好一会,小丫鬟才跑了回来,脸色苍白地道:“大小姐,三老爷被王主簿打了三十大板,血肉模糊的被送了回来。三太太哭天抢地的,抬着三老爷去了老太太那里。”还道,“二太太也被惊动了,往老太太那边去了。”
    宋积云点头,打发了那丫鬟,冷冷地道:“才打了三十大板,打得也太轻了,也不知道他受了教训没有?”
    她站起身来,对郑嬷嬷道:“走,也该我们出场了。”
    他朝外望,只看见一个挺拔的背影。
    第10章
    雨后的青石路,又湿又滑。
    宋积云刚踏进她祖母曾氏的院子,就听见她三婶婶李氏高亢尖细的哭喊声:“婆婆,您可得救救我们家老爷啊!
    “那王主簿心狠手辣,翻脸无情,在我们梁县只手遮天,就是新来的县令也要礼让他三分。我们家老爷得罪了他,以后可怎么办啊?”
    宋积云撇了撇嘴,没等门口当值的丫鬟通禀,就撩着帘子大步走了进去。
    厅堂中央,宋三良盖了床秋香色净面丝衾趴在门板上,痛苦的呻、吟着。
    曾氏闭目端坐在中堂的罗汉榻上,面沉如水地拨弄着手中的十八子沉香木佛珠。
    她左下首坐着小声抽泣的李氏,右下首坐着些惊慌失措的钱氏,身后还站着个明眸皓齿的妙龄少女。
    是她的堂姐宋桃。
    屋里的人听到声响都朝她们望了过来。
    她“哎呀”一声惊呼,跑到了宋三良身边,道:“怎么会这样?衙门里打人不是分真打和假打吗?三叔这是银子没使够吗?”
    室内一默。
    钱氏尴尬地看了李氏一眼,忙起身拉了宋积云,道:“你怎么过来了?”
    既没有责怪她没先给曾氏等人行礼,也没有责怪她说话不好听,维护之心非常的明显。
    李氏不悦。
    宋积云当没有看见,高声道:“三叔父不是说今天一早和我去银楼取一万两银子给王主簿吗?王主簿把三叔父叫走之后,我就按照和三叔父的约定去了银楼。
    “谁知道我在银楼等了一上午都没有等到三叔父,只好回来了。”
    她又是愧疚又是担心地问李氏:“三婶,三叔父不会是因为没能及时把银子送过去才被打的吧?三叔父还能起身吗?这个时候把银子送过去还能行吗?”
    “这……”李氏面露尴尬。。
    郑嬷嬷却闯了进来,她慌慌张张地大声叫嚷着:“老太太,大小姐,不好了!”
    曾氏被迫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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