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我有些后悔自己一开始在成颂面前的定位,如果当初不是我不懂事、没弄清立场,和他有了后来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现在也不至于这样了。
后来成颂开车送我回去,进车后,他也没马上发动汽车,只是闷闷地坐在那里,似乎在想什么。
我疑惑地看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说吧,要我为你做什么?”
看他提起这个,我有些惊讶,想想觉得也没什么特别需要他大张旗鼓去做的事情,于是摇摇头,“刚才都是开玩笑的,而且我也胜之不武,还是算了。”
却没想到他竟然坚持,“我说话算话。”
“那……”我斟酌着,“要么你带我去之前的公寓,把我的获奖证书取了吧?”
他转过头来,眼神幽幽地打量我。
“就这个?”
我点点头。
明明是很宽容很仁慈的条件,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惹得他有些不高兴起来。最后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发动了汽车道,“那现在就去吧。”
和成颂在一起的时候,成颂这个人就是我生活中最不稳定的部分;现在我们分开了,我的生活突然变得安定了。偶尔我会想起暑假在游泳池遇到的那个人,那次见面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他的消息,以至于我几乎以为,他对我说的那些话,只是在梦里发生的事情。
后来有一次我无意中看到了他,在我们学校的新闻网上。
新闻的标题是,“我校十月十一日‘巅峰论坛’,温燃、秦思茵高手论剑”。
“巅峰论坛”是我们学校每年都会举行的活动,会请某个领域中比较有发言权的人做讲座。我点开新闻,里面大致介绍了活动主讲人,末尾还附有两张照片。
左边的是秦思茵,我高中的时候看了很多娱乐杂志,对这张脸并不陌生。秦思茵是首富的女儿,在社交圈也算是混的风生水起。不过自从我读大学后,她突然有点收起玩心的意思,开始正儿八经地做生意,凭着父亲的支援和自己的能耐还取得了不小的成就,逐渐从一名娱乐杂志名人转变成财经杂志名人。
右边的照片里是温燃,他坐在办公室里,朝着镜头淡淡地笑着,温柔而坚毅的模样,眼睛深沉如水,恐怕世界上没有人能轻易看透那里面藏有的玄机。
看着他的脸,我的心就那么莫名其妙地慌了一下。
后来我才知道,我的心慌不是毫无道理的。
本来我想着巅峰论坛的事和我没什么关系,那天学校管礼仪队的陈老师突然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巅峰论坛的时候咱们礼仪队得上,刚从学院礼仪队里过来的那批人我不放心,还是你们几个老队员去,这活动很大,千万不能搞砸了。”
我忙想着话拒绝,“陈老师,我那天不方便,可能……”
“怎么不方便了。”一听我似乎想推掉,那边语气又严肃了几分。
这谎话倒是让我编的有些为难,这老师对我知根知底,我哪天有课,哪天可能在学校有什么事,她都一清二楚。我最后无奈之下,撒了个谎,“那几天正好是我来那个的日子……”
“那个是什么?”
我硬着头皮说,“我大姨妈……我每次肚子都疼得不行。”
陈老师竟然立刻就洞穿了我,“苏珊,我本来是不勉强你们的,但上面对这个活动很重视,恰好教育部来人也是那个时间,礼仪队人手有些不够。这样吧,我还是把你的名字报上去,如果你那天有什么状况,我们再临时换人,好吗?”
老师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不方便再作推拒,只好暂时答应了下来,打算等活动的那几天再看情况。
我只能说,加入礼仪队是我人生大错特错的决定。
活动那天我本来连学校都不打算去的,没想到最后学工部的老师打来电话,说我奖学金的申请材料有点问题,因为下午要把所有的材料交上去,我中午还得跑一趟。悲剧的是,在学工部竟然遇到了陈老师,她看我气色那么好,一点也不像身体有毛病的人,等我办完事,二话没说就拉着我向会场奔去。
☆、第四章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语来形容那天的情况,我只想到了四个字,“乱七八糟”。
到会场已经是下午两点了,在陈老师的色令言辞下,我火速地化好妆。转眼就到了三点多,正式活动是四点半开始,其它一些工作人员都在会场忙着布置,学校创新创业协会那群人忙得焦头烂额的,就连管音箱的小伙子都因为闲着被拉去做苦力。
倒是我们几个礼仪队的女生因为穿着旗袍不方便,学生会的人也就没怎么使唤我们。大家都忙得不行的时候,一群人躲在休息室里,优哉游哉地三三两两拉起了家常。
坐在我旁边的女生是信息院的,叫陈微微,我们差不多同时进的礼仪队,可谓革命感情相当深厚。她拿了个psp,我就坐在她旁边看她玩,偶尔一起讨论怎么战胜boss。
这时也不知道谁起了个话头,“温燃这人什么来头?按理说来能和秦思茵坐一块,应该有点身家背景的。”
旁边的阿vi笑了笑,“听过ada集团不?”
看着众人有些不可置信的表情,阿vi觉得自己要的效果达到了,接着说,“温燃是人家集团的老板,很低调的。”
学工管的夏湘忍不住激动了,“低调还来大学做讲座啊。”
想来我当初大三的时候还是有些八卦气质的,对她们这种激动有些能够理解。后来陈微微也来了兴致,和她们一起海侃起来。约莫半个小时里,大家一边对秦思茵花花肠子情场无敌表示不屑一顾,一边对温燃为人低调洁身自好表示赞不绝口。
秦思茵情场的那些风月往事我听过不少。高中那阵她和明星舒迟的爱恨纠葛闹得满城风雨。想到这里,我觉得这女人还是挺狠心的,当时舒迟为她不该说的说了不该干的干了,这女人竟然当着记者的面,说和舒迟的感情是个误会,完全是因为自己不懂事。之后她也陆陆续续和一些社交名人、贵公子交往过,没听说过她感情的事受过什么挫折,只有她给别人制造挫折的份儿,男人们对秦思茵这个名字是又爱又怕。
温燃究竟怎么样我倒是不了解。不过想想啊,既然人家做事都那么低调了,真四处留情还能让你知道?
这些人果然还是小女生。
四点的时候,外面的负责人招呼着我们出去迎宾。
会场很大,得剩下六个人在场内,讲座的时候还得有人留在主席台旁边,负责端茶倒水。看着这事明显是苦力,分任务时我躲进了去迎宾的队伍中,却被负责人拎了出来。
他说,“苏珊,你等下去主席台那边。”看着我幽怨的眼神,又补充到,“你比较有经验,哦,对了,还有那个陈微微,你和她一起去。”
于是,悲剧的我和陈微微就这样被发配到场内了。
这次讲座学校里领导也来了不少,场内的其他几个同志负责把领导领入贵宾席,接着就是我和陈微微的事了。我们刚招呼好领导,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负责人就跑了过来,对我们说,“等会儿讲座完了之后,你们上去给嘉宾献个花,花在后台。”
然后还没等我来得及说话,他就飞一般地跑到会场另一边去了。
四点二十左右嘉宾来了,跟了几个不认识的面孔。活动的负责老师领着温燃和秦思茵走到我和陈微微面前,我们礼貌地行礼,道,“请走这边。”
整个过程我紧张得要死,甚至不敢往温燃的方向看一眼。
领着这群人到后台后,负责老师在那儿对嘉宾说着些什么。我老老实实站在一边,脑子有些恍惚,心跳得厉害。
等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抬头,只见温燃站在人群中间,显得尤为安静,大部分时间都在倾听。那双眼睛里带着些浅褐色的光亮,手指轻轻托着下巴,像在认真思考着。
不期然地,他那双眼眸突然抬起,和我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我只感到一阵心慌,马上转移了视线。
讲座开始后,我和陈微微领着嘉宾上台,他在台上坐下的时候,很客气地看着我,对我微笑着说了声谢谢,好像不认识我一般。
我不清楚他这样的态度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活动大约持续了一个半小时,最后我和陈微微上去献花。我负责献给秦思茵。走近才发现,她真是一个耐看的女人,微微笑的时候,嘴角两个浅浅的酒窝,特别动人。她把话筒放到一边,接过我手里的花,说了声谢谢,然后转过头低声问温燃,“等下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
温燃笑了笑,说,“我刚才在这里见到一个熟人,等会儿得和他聚一聚。下次有机会我再请你。”
秦思茵听到被拒绝,只是笑了笑,没再接话。
活动结束后,我和陈微微一起去化妆室卸妆,一路上她特兴奋,“这两人是不是有什么j□j?刚才还约着出去吃饭来着,就在台上问,也不怕其他人听见。”
我一边应着她的话,“有j□j也挺好的,两人多般配啊,金童玉女的。”
“不般配不般配。”陈微微摇头,“秦思茵太不纯洁了。”
我放下梳子,转过头看了她一眼,说,“纯洁的男人和不纯洁的女人,这才虐恋情深呢。”
我俩折腾完已经快六点半,陈微微因为老师找她有事先走了,会场还要收拾什么的挺麻烦,我留下帮了会儿忙。等离开的时候已经七点,我感慨着这神奇的一天终于过去,不禁长叹一口气。
那时候天已经有些黑了,我看到前面不远停了辆车,从车型判断大概价值不菲。我觉得稀奇,路过的时候不禁多看了几眼,没想到车门突然打开了。
温燃从里面走了出来。
空气在那一刻变得有些让人窒息。
现在回想起来,我当时应该拔腿就跑的,可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了,我立在那儿,没有说话,没有表情,只是看着他走近,任由那张熟悉的脸在黑暗里从模糊变得清晰。
直到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才听他轻声开口。
他叫我,“苏心。”
其实我一直觉得吧,这世界的事有点奇奇怪怪的,比如说,有的人明明你已经忘记很久了,连带与他有关的记忆也忘得一点都不剩下。但某个时刻只要再看到那张脸,听到他的声音,或者知道关于他的什么消息,所有的记忆,愉快的、不愉快的就会通通汹涌而来,排山倒海。
看到这个人我明明应该是害怕的,可突然就觉得眼睛酸酸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被什么模糊了,我拼命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然后我仰起头,对他笑了笑,“你认错人了。”
他站在我面前什么都没说,我不敢再看他,低着头下意识想绕过他继续往前走。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有微微的风吹来,夹杂着淡淡香根草的味道。
时隔多年,这种味道依然让人感觉熟悉。
还没走开几步,手便被他拉住了。我回过头来,看见他的脸逆着身后的灯火,明明是温和的表情,却有不动声色的冷漠。
他道,“你还想去哪里?”
我最后上了他的车。
天已经全黑了,车缓缓驶出了学校。他转动着方向盘,一边道,“这七年我一直在找你,没想到你为了躲我,把名字都改了。”
我低着头,不敢看他。
“你逃不了的,我还是找到了你。”
夜色深沉,汽车穿行在城市迷乱的光影里时,我隐约感知到了,一种叫做命运的东西。
☆、第五章
我也不知道温燃究竟要带我去哪里,心里隐约有些忐忑。车子在城市里晃荡了大半个小时,出学校的路似乎又绕了一圈,我这才知道他也是漫无目的地闲逛着,这才有些放下心来。
我从六岁起认识温燃,一起相处过九年的岁月,我见过他各种面具,温柔的、谦和的、阳光的、残暴的,但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足够了解他。比如说现在吧,明明是阔别六年的重逢,他却像是已经相处了很久一般地随意问,“我在你们学校附近买了一套房,已经装修好了,你什么时候搬过来?”
“……”我踟蹰着,想了很久后,道,“我现在一个人过得挺好的,我看你也挺好的,要么我们就这样……”
我话还没说完,他便打断我,“到底是翅膀硬了,打算抛下我这个监护人?不行,我还指望你养老呢。”
话里明明是玩笑的意味,却让我心里有些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