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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螺县,差役押送十几队商队浩浩荡荡前往郊外校场。
    “官爷,这似乎不是去往衙门的路……”
    “废话少说,涉嫌私运官银的马车这么多,衙门那点地方如何放得下?”张捕头敷衍地挥挥手,“放心,你们要是没做亏心事,就在衙门大牢待两天,我们查清楚了自会归还马车。”
    听他如此说,商队主事愈发觉得他们是被变相打劫了,毕竟十几队马车恰好同时私运官银到达螺县,这事越想越觉得离谱。
    可是再怎么离谱,到了樊川的跟前,也没有人敢喊冤。
    “将军,所有涉案的马车已安置于校场附近,这些人是各个商队的主事,您可要亲自盘问?”
    樊川扫视一眼帐中聚集的人群,并未像张捕头那般随意打发,而是拿起桌上的驿馆登记册,开始逐一核对这些商队的来历。
    “六旺商会,主事人李甫。”
    “草民在。”
    “运送的是何货物?”
    “将军,草民定会配合调查,但我们运送的真的只是……”
    “好了,我知道了。”樊川冷淡地打断对方的说辞,看向下一行名单,“来福商会,主事人袁明在否?”
    营帐中安静片刻,无人应答。
    樊川皱眉看向旁边的张捕头,“今早收缴清点了多少官银?”
    “禀将军,整整二百两官银。”
    运送粮食用米袋,运送布匹和其他货物大多用木箱,即使在夜晚也很好区分。
    按照计划,每一辆存放粮食的马车都会被塞入官银,扣押的商队只会多、不会少,应当不会出现纰漏才是。
    今早回收的官银刚好二百两,押送的商队却少了一个运送粮食的来福商会。
    所以,要么是昨晚动手脚的弟兄粗心大意看错了马车,要么是有人提前发现、调换官银——如果是后者,这个商队的主事能有如此警觉的反应,可能不是寻常身份。
    当然,不管是哪个原因,樊川都没有必要漏掉送上门的军粮。
    今日骠骑军就会穿过清谷县、进入白翁岭,他只能简单安排这件事的后续,并没有太多时间亲自出面查明。
    再者,由他看来,就算来福商队就是敌军的情报探子,在一百多人的包围下,也闹不出什么幺蛾子。
    “你们都出去。”樊川摒退这些商队主事,独留下张捕头交代事情,“你马上带人赶回驿馆,将来福商队全部带出来秘密解决掉。”
    “将军怀疑他们是细作?”
    “这种传递情报的伎俩,我曾跟随南营军追剿山匪的时候见过,虽然听起来笨拙简陋,效果却是立竿见影的。”
    樊川稍加琢磨,又说,“驿馆于两日前封锁,这批探子没有传回消息,想必今日苏鸣渊带领骠骑军经过清谷县的时候,就会推测出白翁岭才是真正开战的地方。”
    “那位苏小将军当真如此机敏?”
    “他是堂堂护国大将军之子,战前轻敌是为大忌。”樊川拉下脸色,严正叮嘱道,“如今我让城卫兵伪装成差役交给你驱使,务必尽快解决掉这个隐患。开战在即,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倘若掉以轻心、酿成大祸……”
    张捕头连忙保证道,“将军放心,卑职必定完成任务。”
    这厢樊川刚吩咐完,很快整顿全军、出发白翁岭。
    另一边,城南驿馆看上去愈发冷清,除了看守马棚的差役时不时来回走动,滞留于此的商队连房门都不敢出,生怕自己惹火上身,也被拉到衙门关起来。
    “……搞伢子咯,幸好不对我们挨黑手……”
    “……小声点,毛伢子不要命了?”
    隔壁厢房传来几句低语,传入王富的耳朵里,犹如绝望中的一丝希望,令他愈发剧烈地挣扎起来,立即被身后的男人扣住肩膀,险些把他整个肩胛骨都卸掉。
    “唔……唔唔……”
    “嘘——”刘永抬手做了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角落里的尸体,“如若王管事不想马上和他们重聚,就请安静些。”
    此话一出,王富浑身汗毛倒竖,吓得脸都白了。
    今早上他对张捕头大摇大摆带走商队的做法,还感觉是变相的强取豪夺,怎料他这小小驿馆里当真是有贼匪。
    只是他察觉得太晚,又放松警惕太快,刚发现一个形迹可疑的仆役就鲁莽跟踪进入这间厢房,结果就是被这群人绑在椅子上搜身问话。
    “头儿,我们直接拆了封装线,重新摹写了一页纸,再穿针缝制成册,您看看可有缺漏。”
    另一边,苏鸣渊接过驿馆的登记簿,检查修改后的痕迹。
    他从王富嘴里得知,螺县军队在动手栽赃商队之前,已经从驿馆这里誊抄了一份名册,所以稍加对照就能知道,还有一支运送粮食的来福商队并未被押送离开。
    这个疑点不察觉则已,一旦较真起来,他们就是跳入陷阱的鱼儿,只能被动等着幕后黑手前来收网。
    可是坐以待毙决不是苏鸣渊想看到的结局,所以即使要以无辜之人的生命为代价,他也不会犹豫分毫。
    “做得好,按计划行事。”
    一个时辰后,张捕头再次领着人马进入驿馆,却被告知王管事早先进城办事去了,如今未见回来。
    “今天可不是好日子,他能有什么急事需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岗?”
    刘永看到他满脸的疑惑,故作为难地说,“小的也不知道,不过,王管事离开时倒是叮嘱过我们,若是有衙门的官爷过来询问事情,我们都要绝对配合。您看,您是要我们帮您传唤谁过来还是?”
    张捕头瞧着他的面容陌生,但眉眼神态间的谦卑着实生动,估摸着应该是驿馆里某个不起眼的小杂役,随即让他拿出名册查看来福商队的住处,再带人浩浩荡荡上了楼,把叁间厢房里的人都“请”出来。
    “今早抓获一桩私运官银的大案,其余商队没有嫌疑,自然不必再扣留于此,故而县令老爷让我们尽快护送你们过城。”
    苏鸣渊坦然接受对方的打量,拱手行礼道,“那就劳烦诸位官爷了,另外,还请允许草民前去准备马匹。”
    “不用过去了,我的属下已经为你们备好马匹车辆,只需老实跟我们走一趟即可。”
    “那就请官爷带路。”
    当张捕头装模作样地带着苏鸣渊等人离开驿馆,刘永和几位兄弟连忙换下仆役的衣裳,溜进马棚里,轻松解决掉看管马匹的差役,并未惊动其他人,或者说,已经没有活人可以传递消息了。
    整座驿馆悄无声息,在各处厢房陈放着几十具尸体。
    他们无一例外是被一刀割破气管,在痛苦的窒息中绝望死去,既没有声响,也没有太浓的血腥气。
    正所谓百密终有一疏,大部分差役本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而埋伏在驿馆外,只留下十几人看守大门和马棚。
    怎料伪装成来福商会的并非寻常的军情探子,而是骠骑军最为精锐的一批士兵。
    更重要的是,这队精锐如今由苏鸣渊亲自带队潜行于敌军腹地,足以应对诸多突发情况、顺利脱身。
    “你这小娃娃,初见你时就觉得模样怪异,现在细看,果真是装作大人模样的小娃娃而已。”
    耳畔传来嗤笑声,苏鸣渊侧目对上张捕头嘲弄的眼神,心下了然他们必定已经走到了埋伏的地点。
    “官爷说笑了,草民从商近十年,还是第一次听人如此称呼我。”
    “嘁,话已至此,还不赶快撕下你的假面目?”张捕头厉声呵斥道,其他差役亦是同时拔刀包围他们。
    他本以为对方会因为戳破伪装而心虚慌乱,却见苏鸣渊咧开嘴角,露出几分乖张的笑容,“让我猜猜,你们在附近的草丛山林中还埋伏了多少人……”
    “你!你怎会知晓!”张捕头有一瞬间的惊愕,正想扬刀挥向苏鸣渊之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众人回头一看,竟是先前扮作仆役的刘永骑马疾驰而来。
    在他身后,还有数人扬鞭大喝,驱赶十几匹骏马冲入包围的人群。
    “苏小将军,属下前来复命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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