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与志凡开始交往后,这个问题就一直縈绕于头颅中。
比他小两岁的志凡不只独佔慾强还很任性,很会作弄她同时也对她很宠溺。那份爱慕的情感,绝对不是偽装的。但是每当相处之际,剎时脑袋停顿一下不禁会思忖一下关于未来的事情。
对她来说,志凡是否最适合的存在呢。或许在这个世界上的某处,有另一位王子在等候着她。迎接着二十岁的她还享受着她的青春年华,不太看得见那模糊不清的将来。
与志凡待在一起的话,在面前袭来的将会是甚么。幸福?抑或是──。
她不知道。
她没法给予志凡相等的爱。
「啊、对了,」
自小自尊心极强与好胜的她,或许没法爱上其他人,只能冷漠地看待他人还是他人这件事。
终究一天,还是会从她的身边离开。
「志凡有来过吗?」
驀然,阿枝的嚷声唤回晃神的意识。
昂首过来,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阿枝笑脸盈盈地问道。阿枝亲暱地挽着一位容貌别緻、带着文雅气质的才俊青年的手,两人之间绽放着爱恋那甜蜜的氛围实在羡煞旁人。
这个少年名叫阿华,是阿枝的男朋友。虽然并不相熟,却与志凡也是相交。
置于一旁没法融入其中的她,不知不觉发愣起来。
「怎么了?一副没有精神的模样。」比起担心阿枝的神色更像挑逗,对她前一晚没睡好的事情又添加胡想。
可是实在没有那个心情和应阿枝的胡闹。「才没有呢。」
事实上,确实有件事影响着思绪,为心扉添上阴暗的薄雾。各种沉重的心情纠缠着她,令她堕入烦嚣的深渊之中。
──天空拉下雨帘,独自佇在屋簷下的孤寂身影。
一分一分流逝的时间营造了无尽的不安,刺激着皮肤的寒凉还残存在记忆之中──
这不舒心的烦躁,但愿只是阵雨转眼而散。但现实总是与愿相违,逼迫她目睹事实的真实。
「……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打断了两人的对话,面带难色的阿华皱着双眉漾着苦涩的微笑,一脸纠缠地投视过来。
「………是关于志凡的。」
当那个名字落进耳际,一根芒针刺痛着心脏。
那张无论何时都面露爽朗笑容的脸庞,予她肯定的力量。一直守候在身旁,渴望着她的目光,并一直肆意地闯进视野。
置于阳光下的这位少年,真的能够託付她的爱吗?
───约好了喔,
「我……昨天,见到他了。」
───星期天,
她真的可以相信这个男人吗?
「他乘着踏单车,载着一个女人………」
───我们一起去电影院看电影吧!
说着那种承诺的那个男人,
「他还跟我说……装作没看见。」
真的可以相信吗?
令人难耐的等候叫人难受焦躁。
来回踱步的跫音敲打着柏油地面,成双成对的人们不断从身旁穿插而过,旁人投来的视线宛如芒刺让人欲想从其之下逃离。
惘然地徘回在原地,只为守候那空置下来那身旁的位置。
「……是吗,」
直至腿边传来隐隐作疼,骤然转暗的天色,带动时分的指针越过等待的时间,她就知道了。
志凡是不会来的。
「我们先出门吧,不是要去看电影吗?」
***
彷彿无视于蕴存在她心中的阴霾,夜市的景色依然繽纷夺目地闪耀着这盛大的舞台。过于耀眼的街道,笼罩着这一切的夜空所有星光都给淹没了。
少年少女摇曳着一身时尚的打扮,姿彩动人地踏上这繁华之地,牵领这份欢乐至嘉年华的热闹。
没有过于华丽的装扮,穿着普通的她却反而成了年轻人之间的异类,走在阿枝与阿华两人的背景承受着他人投来的目光,不禁让她下意识畏缩起来。
深呼吸了口气,挑起眉目狠狠地回瞪了从身旁晾过的行人,威吓的神色反倒令对方不敢与之对视,蜷缩起身子逃跑似的快步离去了。
冷哼了一声,挺起了背脊,笔直的步伐再度向前迈出。
这种被当成异物的视线真让人不舒服。
那天佇在电影院前的她,如同迂回于这地的鬼魂,一直等待着一个长久也不会到来的人。
──志凡,始终没有到来。
「嘖。」这种不快的心情还是头一次萌生,双腿加快了脚步走上前,催促起走在前头的两人。「我们快点走吧,再不快点去的话电影要开始了──………誒?」
察见两人的脸色有异,似乎瞥见了些甚么而愣在原地。不解地摇晃一下两人,那愕然的目光打量了她的脸色一眼,又往前方眺望。
顺着两人的目光看了过去,一道身影倏地闯入了视野。
那夺去了所有思绪的脸庞,那等候多时仍未有出现的人,冷不防地现身于眼前。
她曾经有思忖过,志凡会爽约的理由。
「……志凡。」
不知该露出怎样的表情,能洩出的就只有低声的呼唤。
然而,那双黑眸上所映起的并不是她的容貌。
她曾经有思虑过,阿华所目睹的一切。
着急的志凡似乎慌了起来,冒着汗焦急地穿插于人群间,像是在寻找些甚么根本不顾迎面前来的人。直至她的呼唤,志凡才惊觉些甚么止住了步伐。
抬头凝望过来的那双黑瞳上,惊讶地察见了她的存在。
在作下约定之后,她一直都没有与志凡取得联络。没有应约的志凡此刻会待在哪里,与谁人待在一起,她都把这一切当作距之遥远之事。
倘若下次再会之时,志凡会对她说些甚么呢?志凡会怎么回应没有应约的事呢?志凡会怎么解释没有与她联系的事呢?
「──………」走近过来的志凡,伸出双手抓住了她的双肩。
明明就佇立于眼前,然而注意着她的那双眼眸上,她却瞥不见属于她的脸容。
「等我。」
志凡就只丢下这么简短的一句。
从身旁晾过的那道身影并非以她为目标,而是追旋着谁人的步伐,无声地消失于眼前。直至志凡的背影完全消失于眼瞳,向着她所不知道的方向。
那份无法言喻的衝击感把心脏击溃得一竭不振,甚至忘却了回过神来。
「……………」注视着志凡远去的方向,目光开始恍惚起来失去了焦点。
蕴酿在心扉间那名为不安的情绪化为黑雾扩散并渐渐吞噬这腐朽不堪的心。
「……怎么办?要等吗?」阿枝因不安而传来的嗓音也模糊不清,两人一脸惆悵的表情察看着她的脸色。不能让别人担心才行,儘管意识明瞭这一点却思忖不出现下该露出怎样的脸。
在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过了半小时的事情了。
「………不用了,」
──反正志凡是不会回来了。
并非推测,而是确定了的事情。
「走吧,再不走快一点电影就要开始了。」
她突然察觉到,自己并不是很了解志凡是个怎样的人。
志凡会为了吸引她的注意力每天写信、志凡会调戏她宠着她、会给她宛如太阳般温暖的微笑。但是,关于志凡的过去、志凡这个人,她从没去深入探讨过。
在面对她的那道笑顏的背后,隐藏着的是甚么。
那真的是,志凡对她的真心吗?
志凡,真的有喜欢过她吗?
到底在你的心里,有否我的存在──。
***
今天也收到信了。
置于窗前书桌上的信件,熟稔的笔跡确实地刻写着自己的名字。单是空白的信封,无法推断藏在里头的是满溢甚么的内容。
冷峻的黑眸不带一丝情感瞥了一眼,指尖轻触一下信件继而执起。
信封口甚至没有被开啟。
嘶的一声,整个信件被一分为二,被墨黑的字写满的信也在黑瞳上化为纸碎。就连一字一句都没有烙进眼帘,信纸已经被撕至无法復原的地步。
「………。」
捡起那些碎片,随手一甩丢到垃圾桶里,与连日来都化成废纸的信件混杂在一起。
堆藏在其之中的,是志凡的歉意吗?抑或是志凡对她的真心呢?──还是,一再重蹈覆彻的谎言呢?
摇了摇头,撇去了縈扰在脑海中的那道脸庞,甩去了残存在思海中的臆想。已经厌恶了探讨了关于那个人的事情,对思考下去感到疲惫了。
仅有一次,抱着期待掀开了从那个人寄来的信件。可是在阅览之下,却后悔了。
要是没有打开信封就好了,这简直就在说她对于志凡还抱有信心。希望志凡能对她说出在她不在身边的期间,发生在志凡身边的事情;希望志凡能对她说出,她只接触到一角的真实是怎么回事。
──甚至没有察觉到,她初次把视线投在别人身上这件事。
然而在那封信上,并没有述说约会那天没有出现的事情。恐怕,让她等待的那一天也没有回来吧,不过她也没有像傻子一样听从志凡的说话守待在那个地方。
她并不伤心。
「……睡吧,」
反正志凡对她亦不是甚么重要之人,儘管她的世界被拭去这个存在,对她来说亦是不痛不痒。而她只是恢復她本来的生活,继续埋头苦干罢了。
而且这样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经歷了。
「明天还得要上班。」
皎洁的月色祟高地支配整个黑夜,身躯早已被工作残馀下的疲惫折磨得无法再躯动思绪。闔上双目,沉浸于舒适枕头的头颅只能思忖着与志凡结束的事而悄然堕进酣睡的梦乡之中。
这次,志凡不会再来找她了吧,也没有那个理由了。
因为她对志凡已经……。
***
「为甚么这么生气?」
十天过去了,自志凡的来信依然一字不看,更别说回信。
倦于与人保持联系一事,就连撇清关係也不愿多费精力与时间。像往常一样走在生活的路轨上,就像从没有遇见过志凡这个人,要做的就只有把信给撕掉一事。
无念无想的她拖着疲累的身躯踏上回家的路途,一心只想享受工作结束后的休息时间而推开了家门。然而那一张被忘却的脸庞,再度毫无预警地袭到眼前。
可是,别说那和暖的笑意,在那之上她甚至瞥不见一丝抱有歉意的表情。
那双墨黑的眸子却一直注视着她,在黑瞳的深邃徘徊的是冷漠、几分傲气、还有──……这注目着她而牵带的情感,是甚么?
她根本不想探究。撇去了视线,根本不愿在志凡身上再施捨一丝目光。忽视了佇立在眼前的人,双腿提步就走。
正往自己的房间走向,而从那投来目光的双瞳上走过之际,不经意地瞥见一剎显露于那张脸庞上的惊惶与绝望,彷彿在诉说着不相信她的离去。
而看见这个瞬间的她,剎那间忆起了先前莫视她的存在而在眼前奔走的志凡。
───等我。
然而,那道背影却背叛了她的期待,再也没有回头并回首一望。
所以,她的心也只剩下无底的冰冷。
「……你为甚么要生我这么大的气呢?」
驀然,垂在身旁的手腕被从后抓住了,而她也料到这一着。无奈地迎合着并停下前行的步伐,若不谈上一遍恐怕蛮横的志凡不会放心。
但耳朵已经厌倦了倾听从那张嘴巴道出的嗓音了。
「我不是已经向你道歉了吗?为甚么要无视我呢?」
啊,是吗。紧闭的嘴巴也懒于敷衍的回应。
轻叹了口气,见她没有应答的志凡似乎慌张起来,连忙发言把话题接下去。
「这种小事难道就不能原谅我吗?」
而她越是听着这再也无法寄託信任的"谎言",
「我跟那个女人真的一点关係都没有,因为再过十几天她人一定要回中国,她硬逼我跟她一起去搜购东西回去而已。」
沉寂的心再也藏不了那默默燃起的怒火。
「难道你的心是这么窄小的吗?」
──直叫人嗤之以鼻。
「哈!」猛地甩开了缠在手边的手,回首直视志凡那张脸孔。单是视线对上,一阵激昂促使心悸猛烈跳动,执起拳头的手也不禁颤抖起来。
一点关係都没有?硬逼?买东西?
「是啊!」你就不能编个好听的谎言吗?「我是很窄小!」
若果你与哪个女孩子都能结伴同行的话,
「没有阻你多采多姿的花花公子生活,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你何必管我的心情呢。」
那随意便能拋诸脑后身为女朋友的我又算甚么?
「至于我嘛,当然不会做违背我自己不愿做的事情,这样比较妥当。」
我到底算甚么女朋友?
「原本以为是可以信赖的人!没想到是这么口是心非不守信用的人!这种人,我讨厌。」
对志凡你来说,我到底算是甚么──?
「我可以耍人!为甚么非得要被你耍不可!!」
用尽全力,贯彻全身的力气以几近嘶吼的嗓音叫喊。双眉紧锁,悲愤把五官都拉紧在一起,愤慨与痛楚造就了无比悲慟的神色。
破碎得四分五裂的心扉在叫嚷着,不完全的哭嚷在诉说着这份痛苦。
但是你不会听得见这道声音吧?
因为,我连自己都骗过了。
「回去吧……别再在这里撒野了,我再也不想看见你的脸。」
恐怕再多说一句话,泪水就会控制不住如瀑布般崩堤倾泻了。呼吸一直调整不过来,紧凑的喘息令胸口七上八下。紧握的双手无法放开拳头,背过身来的身影骤然蒙上一片悲伤。
在那个瞬间意识到了,这说不明是她头一次因为他人的事情而气成这样。这么毫无尊严、没有体统地,连理智的自己也保持不住。
这简直就在意味着一个她完全不愿承认的事情,
「──………」
大概被戳中了真实,那微啟的双唇欲言又止地开合着却没能道出一句言语。也不愿顾及此刻正露在志凡脸庞上的是怎样的表情,唯有从这个场合逃离的衝动驱动着身躯。
不想再待在这里了──微颤的腿边渐渐改变了方向。
「………!」
在踏出去之前,强大的力度从后挽住了身子,制止了她的举动。
甚至没能意识到发生了甚么事,只感到身体被一股温暖的臂膀拥进宽大的怀抱里。埋进肩膀里的头颅,黑发搔痒着纤细的脖子。
如晨曦那般和暖,灭去了所有不安与寂寞,欲想把她的所有给噬去。拥着她的那股力不容她任何挣脱跟逃跑,甚至用力得令人喘不过气来的地步。
「快、……快放开我啊。」
倘若惊呼求脱,说不定引起姨母的注意。挣扎的同时,羞涩地低语并告诫着。「叔叔跟妈妈快回来了……要、是被人看到的话,怎么办?」
t根本没有縈扰在她心中的惆悵,落在耳垂的嗓音非常平稳。
「甚么都不用害怕喔。不然的话,我们去跟长辈们说我们要结婚好了。」
那道声音一直都抱有这坚定不移的信心,彷彿能把世间的一切都能包纳于其下。带有魔性的语句,牵动着摇曳不定的心思,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各种情感充斥着头颅,一阵昏眩让她不晓得该摆着何样的神色。颊边一阵炽热,被志凡触碰到的肌肤也不禁瑟缩起来。
「你疯了吗?」但一向随心所欲的发言更让她不知所措,实在不敢臆想事实遵从志凡的说话的话,大家投来的目光。
像是回应蕴存在心中的恐惧,那戏謔的嗓音故意压低音调在耳伴唸道。
「是你把我逼疯的。」
她始终在害怕。
一向循规蹈矩的她不愿惹事生非,更不渴望与任何人扯上任何关係。所以闯进她平和的生活里,肆意捣乱的志凡成了注目的异端,不断培育着她的惧怕。
明明是这样,
「从今以后,你不许再误会我,你要相信我。」
被动摇的心开始萌生别的思绪,她想眺望志凡所指向的那个方向。
若果真的有两人并肩的前方,那将会是怎样的风景呢。
「要不然我会一直抱着你不放的。」
于是她渐渐察觉到了,
在心扉里骚动着的是甚么。
「呃、……唔,你也、太霸道了。」
「回答呢?」
漾在志凡的脸庞的笑顏,有如恶作剧的孩童一样,纯洁綺丽。而那道笑靨,有着令人无法婉拒的魅力。
而且,她大概没有别的选择。
「………好吧,我答应你的要求。这下总可以放开我了吧?」
驀然,志凡的双眸瞇成一线,欢天喜地绽开最灿烂的笑容。
「这样才乖!」
一个兀然的触感落在发间,心悸下意识漏跳了半拍。
那是志凡的吻。
这份鼓动、这份忐忑,让她忘却了生气的原因。
一切所指向的就只有一个事实。
她,喜欢上志凡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