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一讨论到魍魎鬼魅,雨宫真树就会露出惊慌的表情,五岁以前他根本不相信这种东西,可是恰巧在五岁那一年,他被捲入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件。
五岁那年,真树的妈妈怀孕了,全家几乎都是面带微笑,乐不可支,唯有真树一个人为此感到不满,一个五岁的孩子即将失去母爱,这样子的不平衡许多孩子都无法承受。
当时,真树和家人住在一个村子中,那村子的孩子喜爱歌谣,嘴里常常嚷着一首叫做「笼中鸟」的歌,真树会跟着唱,可却从来不知道那歌词之中的意思。
有天下午,母亲面有难色,很快的打了电话给人还在公司的老公,说自己的肚子剧烈疼痛着。待到母亲羊水破掉时,便被送往医院接生,救护人员正要把母亲推下车时,却发现架子没有固定好,但是医护人员很快的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并把架子重新调整了一次。谁也没想到在一下一秒,那担架逕自往前跑,刚好在救护车门打开时,母亲躺着的担架往前一跑,电光石火间,一颗脆弱的人头在地上喷发,血肉糢糊,便毫无生机。
而恰巧,当时在救护车上陪伴着母亲的真树正唱着这样的歌词……
かごめかごめ(笼目笼目)
笼の中の鸟は-(笼中的鸟儿)
いついつ出やる-(什么时候飞出来)
夜明けの晩に-(在即将天亮的夜里)
鹤と亀と滑った-(鹤与龟跌倒了)
后ろの正面だあれ?-(在后面的那个人是谁?)
在阴谋说之中,这歌词是在说明一个母亲下台阶时不料被他人推倒,而宝宝就这么流產掉了,可是兇手到底是谁呢?
然而在真树回首时,却隐隐约约看见一个首如飞蓬、满面狰狞的女子裂嘴笑着,女子的双眼有些上吊,两隻手伸得直直的,仔细一看,便会发现真树母亲的背上有着淡淡的手印。
真树怔了许久,那女子将视线转到他身上,便放声大笑,说:『这是报应、报应!这个女人去死最好!』
真树眨了眼之后,那女人便不见了。
然而真树的母亲头部着地,失血过多,加上严重脑正荡,甚至是头壳碎裂,便再也没睁开眼睛过,那个可怜的孩子也死在母亲黑暗的子宫中,再也没机会睁开双眼向世界问好了。
讨厌的孩子、可恶的孩子,虽然我打从心理怨恨你,但是也为你可怜,对于你的死,我也深感愧疚,但是又觉得……快乐无比。
※※※
「早……早安。」真树一个人在镜子前面靦腆的笑着,他实在不习惯这样露出笑容,也不习惯与人打招呼,简单说他是个害羞过头的孩子,总是畏畏缩缩的避免与他人有任何接触。
真树有一头黑色的头发,瞳孔带着一点暗绿色,然而外表算是不错的他为何会如此害怕与人接触?
自从五岁那一年之后,真树便再也说不出话了,他的父亲带着他到处去看医生,医生都说他母亲的死造成他极大的阴霾,使得他畏惧开口,这是一种心病,若是自己不走出来,别人怎么拖着你也没办法治好。
大概在九岁那一年,真树开始讲话了,虽然讲话依然有些结巴,但这是件好事,而之后他便渐入佳境,开始可以与人沟通,为此感到快乐的真树却依然忘不了母亲死亡那一天那奇怪的女子所说的话。
高中那一年,真树已经和普通人差不多了,可是极少与人交际的他十分怕生,一看到人就把头低下,国中的时候在班上也没有半个朋友。
然而,刚好爸爸在高中那一年又娶了一个老婆,这件事情也得到了真树的同意,真树还要求爸爸让他一个人搬出去住,这件事情让爸爸犹豫了许久才点头说好,取得爸爸同意的真树搬到了学校附近的宿舍中。
但是至从母亲的事情以后,真树便会常常看到奇怪的东西在他生活周围跑来跑去,他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眼花,直到有一天,当真树放学回家时下起了滂沱大雨,路上泥泞不堪,真树一路上狂奔着,却不小心摔了一跤,当他痛得睁开眼,坐在地上时,却看见眼前一个婀娜多姿的女子伸出了手。真树说了谢谢,便接过那冰冷不堪的手,一瞬间感觉到身上窜上了一阵电流,骤然睁开双眼便发现刚刚那女子早已不见,而他手中却有一摊冰冷的雨水。
百鬼夜行中记载其为雨女,雨女不会害人,祂就像一种神明,而慈悲的雨女或许是关心真树,才决定拉他一把的。
站在镜子前,想起那些恐怖经歷的真树叹了一口气,便将领带打好,提了书包就出了家门。
一般班上都会有那种聒噪的傢伙,而这种傢伙在所有人都不想理他时就会飞奔到那种安静的人身边,因此,班上有个叫做佐野平介的傢伙在开学第一天就和真树熟了,不,或许是一相情愿吧!不擅长与人交际的真树总是笑容宜人的听着平介尽说些废话,但是真树总是不知道该如何给予热情的平介回应。
这种尷尬的状况已经维持两个星期了,真树自己也是感到懊恼,却不会觉得很厌恶。
「喂,真树。」平介厥了嘴,像是想抱怨些什么的说着。
原本拓着下巴微笑的真树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问:「怎么了?」
「那个真树你……填了什么社团?」此时,平介就像隻失宠的狗儿,泪汪汪的盯着真树瞧,一见到他的样子,真树便噗哧的笑了出来。
「好像是什么……绝对灵异研究社来着吧?」一唸出这名字真树便难为情了起来,这确实是一个怪异的名字,当初自己又是为何会去选这个社团呢?
说来,真树还真的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特长,至于兴趣或许就只有洗澡,在选社团时正感到绝望时,忽然看见了一个叫做「绝对灵异研究社」的社团,便感到新奇,而且发生在他身上的种种事情难以解释,他便希望可以藉此了解更多关于祂们的事情。
平介果然蹙眉,一脸无法理解的说:「有、有这社团?」
真树莞尔,不断点头。
「我还以为可以跟你一起加入足球社,这样我会觉得很孤单呢。」
平介的那句话让真树感到愧疚,便用歉意的语气说:「对不起,可是我对运动实在很不擅长。」或许真树自己没发现,没当他道歉的时候,双唇就会抿在一起,模样有点像隻胆怯的小猫,而平介最近的举动也越来越奇怪,总是会一脸痴呆的盯着真树的脸瞧,真树都会疑惑的问:「我脸上有东西吗?」平介这时才会紧张的否认说:「只是……在想事情。」
而这次平介的双眼也是盯着真树猛瞧,但是静了许久,才缓缓的说:「真树的样子很讨人喜爱。」
真树眨了眨眼,似乎没能听出平介的弦外之音。
「平介……比较可爱吧?」那眼睛眨阿眨阿的,给人的感觉就是无辜,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
平介光是听到真树那句「平介……比较可爱吧?」的话,就忍不住掩住了嘴,心里一阵小鹿乱撞,却又忍耐着不将喜悦透露在脸上。
正当平介想着要如何将这股滚烫的感觉退去时,正好打了上课的鐘声,平介便低着头,羞涩的看向依然毫无察觉的真树,说:「那、那我先去社团报到了喔,真树你也别迟到喔!」
真树依然笑着,便对着踉踉蹌蹌衝出教室的平介挥手。
放学的教室中只剩下真树一个人,而放学已是黄昏十分,橘红色的夕阳照在真树的身上,照出一丝令人倍感孤寂的橘红色,真树只是默默的低着头,看着手上的那张纸。
那是社团报到的通知单,可是令人感到奇特的是报到时间却是凌晨十二点鐘,正当真树犹豫着要不要就这么退社时,耳边传来一阵声音。
『孤寂吗?』
应该空无一人的教室却冒出女人的声音,真树并没有回头,他便知道那女人就藏匿在自己身后的那道墙上,露出侧身的剪影,那个女人一直都是那样,如影随形。
影子开始不安分的浮动,像是隻小蛇,扭曲着,这时真树才慢慢的回首。
『真树,你不该有朋友的。』墙壁上,是一张黑漆漆的女人脸,那女人的脸正扭曲在一起,露出悲伤的表情,不一会就裂开嘴笑了起来。
「够了……」真树双手握成拳头,愤恨的咬着唇,不敢再正视那道影子,然而那道影子却故意滑到了真树的身旁,将脸凑到了真树的身边,慢慢开口:『你朋友都得死。』
语落,影子便消失在空中,毫无保留。
真树斜眼看着自己的影子印在教室的地板上,便松了一口气。
※※※
此时此刻便是凌晨十二点,真树气喘嘘嘘的拿着社团的报到单来到了自己所就读的高中,照理说此时应该要有警卫的,可是警卫室却是空无一人的。
真树握紧双拳,心想就这么豁出去了,便拔起腿就往校园内跑,社团报到的地点竟然是那早已荒废许久的实验室,传说那间实验室在几十年前就因为一场实验导致危险的化学作用,使得整个实验室爆炸,教室三十二个人当场死亡,却尸骨无存。之后虽然整修了,但是常常有学生说会听到有人在哭喊,学校便决定将这个教室给荒废掉。
在凌晨的校园里,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唯一在黑暗中显现出来的只有墙壁上那亮着红光的警报灯,虽然说这灯总比没有好,但是那红色的灯光却是添加了更多诡异的气氛,令胆怯的真树不寒而慄。
真树无胆回头,只好不断的奔驰到四楼的化学实验室。
就在真树半闭着眼睛跑步时,忽然停下了脚步,两眼睁得圆圆大大的望着前方黑暗中出现的身影,那绝对不是人的,世界上怎么会有人用四脚走路呢?而且又怎么会有人长出尖长的嘴巴?
真树嚥了口口水,双脚像是被强力胶黏在地板上,不敢乱动,只见那巨大的身影不断的靠了过来,像是对于真树的存在感到好奇。
就在真树回首,想要拔腿就跑的时候,那隻巨大身影扑了上来,用着低沉的声音嘶吼着,而真树脑子里也闪过了──「自己绝对死定了!」这样的想法,不料,当那隻怪物距离真树只有十公分,眼看一口咬下将会把皮肉给撕烂时,不知怎么的,真树的身体发出了一道黑色的光芒,那速度极快,就连真树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真树慢慢的回首,只是见那巨大的身影哀嚎的躺在地上,但是真树自然是没有多想,更徬徨的加快了脚步,往三楼的楼梯奔下。
而在那巨大的身影倒下后,忽然化成了一个模样清秀的少年,那少年疼得在地上哀哀打滚,嘴边流出好几条血丝,模样狼狈不堪。
「哎呀!明,你当初不是自信满满的,怎么还会被一介凡人打得落花流水?」在那狼狈的少年──明,身边蹲着一个头发过腰,一点生气也没有的女孩。
那女孩站了起来,便往前走,奇特的是那女孩一点脚步声都没有发出,仔细一看才会发现女孩的双脚根本没着地,或许该说她连双脚都没有。
明咳了个嗽,便从地板上坐了起来,抹掉了嘴边的血,不满道:「花梨才是,刚刚自己也不是吓了一大跳?」
花梨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看明,只是笑着往楼下飘去,但是在到达楼梯中间时,她才讽刺的回了一句:「如果要诚喜欢你,还差得远呢。」
明满脸通红,没好气的大喊:「要你管,死花子女!」
花梨只是冷冷的笑了一下,便在楼梯口消失了。
真树气喘吁吁的蹲在教室的门口,张望着四周,深怕那怪物会再次排山倒海而来,没喘几口气,真树便再次站了起来,身子却有些摇晃。
此时,真树心里非常懊悔自己没有像平介那样无论怎么跑怎么跳,都还生龙活虎的体力,在这种关键时刻,他却只能蹲在这里,连走路都走不稳。
真树没走几步,便觉得自己虚弱的快要昏厥了。
『真是没用的孩子,难怪你父母要再生一个,而不理你。』那徘徊在真树脑子里的声音,挥之不去的梦魘再次出现,真树只是一脸嫌恶的望着这个出现在他眼前的影子。
「这也……不是你的事。」
『你不要装傻了,他死掉的时候你其实很开心的吧?表面上故作害怕,其实心里却是大笑着的,你和我没有什么不一样呢!』那影子越说越过火,像是纯心想要把真树惹毛似的。
真树没有多理会那影子,一开始的确是会被祂牵着鼻子走,但是即使生气也没有办法改变什么,抱着这样的想法,真树不再理会那梦魘。
那影子看自讨没趣,加上一股讨厌的力量不知从何而来,便默默的消散在空气中。
真树将手放在心脏上,吃力的继续走着,却发现前面的走廊又出现了一个奇怪的身影,看到这里,真树差点昏了过去。
他停下脚步,呆愣愣的望着那影子不断逼近。
正当他发觉那影子不见时,他松了一口气,心想那十之八九是幻觉。
怎么样也没料到当自己再次转头看向身旁倚靠的玻璃时,上面浮出了一个上吊着双眼的女人脸,那面镜子距离自己只有几公分之远,而那玻璃开始伸出好几隻由骨头组成的手,往真树脸上抚去,真树先是吓到魂飞魄散,再是大叫了一声,便往后倒去。
在往后倒时,真树刚好被人抓住了手臂,这才没有摔到地上。
已经被吓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真树,只能闭着眼睛,深怕自己再睁开眼睛时会再被惊吓到。
「真是的,诚,你干麻搅局啊!」花梨没好气的咕噥着。
一听见人的声音,真树微微的睁开眼,却看见眼前那抱怨的女子脸部以下都是由白色的骨头组织而成的,真树差点没再晕过去,一个踉蹌便往身后男子的怀抱里鑽。
花梨惊呼了一声,大叫:「呀!这被明看到就惨了,诚,不可以啦,你太花心了!」
真树的身子忽然抖了一下,便一把推开了诚,睁大着双眼,看着四周的人,哑口无言着。
谁也没料到那个叫做明的男孩早就咬着嘴唇,一副不爽快的样子站在旁边,眼睛猛盯着诚怀中那讨厌的男孩看。
「你们太超过了。」然而诚根本是块木头,连看都不看明一眼,就替那不熟识的男孩说话。
真树根本已经半昏过去了,哪顾得着身边这几个人吵吵嚷嚷的?
「我也觉得唷,这样可爱的新人以后应该都不敢来了吧?」那个叫做吉川英一的彪形大汉点了点头说着。
真树忽然瞪大双眼,用着慌张的眼神看着四周的人。
明立刻感到不满,这个讨厌的傢伙可以被诚搂在怀里,却还不惜福,不知不觉便恼火了,指着真树的鼻头,对着诚说:「诚,他根本就不是人啊!」
真树根本不知道那个少年在嚷嚷些什么,便一脸疑惑的盯着他看。
花梨露出恍然大悟的脸,用拳头打自己手掌,貌似也想到了什么,「对了,这个男孩刚刚的确把明给弹飞了,身体还发出奇怪的光线呢!」
──弹飞了出去?
真树疑惑的想着,到底弹飞了什么出去,难道是说刚刚那个走廊上的庞大身影……
真树立刻啊的一声叫了出来,看着眼前这个少年。
「你……是……」真树被吓得话都说不清了,只能支吾其词的指着明。
明看见真树竟然对自己感到畏惧三分,立刻觉得藐视,一把抓住了真树的手,脸立刻化为一隻凶恶的白狐,对着真树张开血盆大口,真树泫然欲泣的想要甩开明的手,却被抓得紧紧的。
而诚立刻抓住了明的手腕,淡淡的说:「不要闹了,真树是我的朋友。」明这才不满的变回来。
明这时脸色更为难看,便噘着嘴,心有不甘的说:「真树、真树、真树的叫,诚明明以前都只叫我铃木,为什么一见面就叫他名字?」
真树茫然地昂首看了诚的脸一会,一副豁然开朗的模样,便兴高采烈的问:「你是千叶诚吗?」
千叶诚是真树在以前的村子──真夜村,对面家的邻居,小时后诚和真树常常会玩在一起,很遗憾地,在真树妈妈发生了那不幸的事情后便再也没有见到他了。
诚有一头接近墨黑,却又有点深绿的发色,可是他的瞳孔却是异于常人的黄褐色。
吉川英一眉头蹙得可紧呢,他猛盯着真树瞧,便对诚说:「诚,这孩子有点奇怪。」
诚不语,也跟着英一一起看向真树。
诚忽然开口:「真树,是你加入了那个……嗯,我们的社团吧?」看诚一脸彆扭,大概是不想把那入耳不堪的社团名字给报出来。
真树默默的頷首,诚便指着明说:「如你所见,这个社团的人都不是正常人。」
真树茫然的看着明--那清秀的少年的确在自己面前化成一隻白狐,那齜牙裂嘴的模样一点都不像是电影特效。
「先带他去教室,我们再跟他一五一十的说明吧。」英一建议地说道,而诚也点了点头。
对于自己乱打乱撞,碰到了倒楣事情能怪谁?
但是从今以后,雨宫真树也是绝对灵异社的一个团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