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21号被隐藏在19号的顶楼,我并没有过问原因,只知道这间是违法加盖的。跟着沉妈妈的脚步走上楼,没有热气扑面,也没有异味飘散,里头的清香就和一般的房屋里没有两样,一点儿也没有加盖的感觉。
四周的摆设增添了温馨感,沉妈妈说这里只有她一个居住,但她时时刻刻,每天都在期盼着沉一关和沉一岭能够回到这个家。岁月的等待佈满在她的脸上,但笑容从来不曾在她的脸上消失过,至少我一直看着。
「沉妈妈,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我放下水中的水杯,眼神坚定地看着她。
「嗯?」
「跟我去一趟台北吧。」
起初,我以为来到眼前的妇人是气势凌人,庄重严肃和沉一关一样话语是尖酸刻薄,但我完全大错特错,她温柔如水,相貌清秀,丝毫没有因为脸上的细纹而毁坏了她的美丽,她的眼神中充满的渴望,她日日夜夜殷殷期盼,几搓显眼的白发参和在黑发之中。
岁月带走了她的青春,带走了她的希冀,但我想成为带她走出黑暗的那道光芒。
没有永远的仇恨必须存在。
「去看看您的孩子吧!」我握住她粗糙的手,看着她犹豫不决的模样。
「不了……他们不会想见我的。」她的眼眶泛着泪光,双手不停的颤抖,我感受到她的恐惧。
嘿,沉一关,有多久了呢?你不曾回来好好端详过你母亲的脸庞?你可知道她的面容增添了几条皱纹,你可知道她的手掌长了多少个茧,你可知道她对你们的想念有多少?
杀人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你连自己的心都扼杀掉了。
「您害怕的不是他们不见您,而是您没有勇气去见他们吧。」
只是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语,但我看见沉妈妈的眼泪婆娑滑落,我不捨地伸手将她拥入怀中。多少曾经的过往,累积了多少年的怨恨转变成的思念还有浓厚的歉意,如果这是老天爷的处罚,足够了吗?
「女孩儿,你叫什么名字?」沉妈妈抹了抹脸上的泪痕,离开我的怀抱后,对我露出了笑容。
「我叫苗方瑋。」我羞赧的伸手搔了搔脸颊。
「方瑋,你可以帮沉妈妈一起把今天的工作做完吗?」她指了指后头餐桌上头摆着一大堆的塑胶袋。
「当然可以啊!」我爽快的答应。
「工作结束后,请你带我去台北吧。」
那一瞬间,我愣住了,笑容僵住须臾后渐渐收起,只感觉鼻头一酸,眼前的视线就开始变得模糊。
我用力的点头,握住沉妈妈的手直说:「好!我带你去、我带你去!」
在沉妈妈的带领下我陪着她到菜市场卖菜,凭着从前替屏东的老爸老妈卖早餐的经验,大声吆喝对我来说不成问题,只是对于那些婆婆妈妈的疯狂砍价我完全招架不住,频频向沉妈妈投射求救目光。
大把大把的蔬菜就这么一次次被我装进红白塑胶袋里,交付到客人的手中并且收到了钱,那是从未体验过的新鲜感,虽然吵杂的声响佔据了整个耳腔,但更多的是不绝于耳的欢乐笑声。
「方瑋,会不会累?」沉妈妈一边收拾着,一边回头关心我。
「没事啦沉妈妈,我觉得卖菜虽然很辛苦,但还满好玩的。」我用衣袖擦去额间的汗水,帮忙沉妈妈收拾着地上的东西。
「你真是个好女孩,小关一定很喜欢你吧!」沉妈妈轻笑一声。
「没有啦!说什么喜欢啊……」我低下头,深怕被沉妈妈察觉自己发烫变红的双颊还有羞涩的模样。
「来当沉妈妈的媳妇吧!沉妈妈好喜欢你,你家人都知道吗?我相信我们家小关一定很喜欢你的。」
「我不知道啦!」
听见沉妈妈的笑声,我赶紧低下头收拾,在红潮退去前完全不敢直视任何一个人。其实也不是我不愿意承认沉一关喜欢我,或者是我已经喜欢上沉一关这个事实,而是两个人在一起,当你不明白彼此的心意是否相通时,都需要一点跨出步伐的勇气。
爱情就是蹺蹺板,当两边达到平衡时,才看得见对方的面孔。
提着大包小包的袋子回到沉妈妈的房子里头,动了动僵硬且痠痛的肩颈,我用了呼出一口气,随兴地坐到沙发上后完全瘫软。
「方瑋,要不要在沉妈妈家休息一天,这都下午了,明天再回去吧!」沉妈妈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手里头端着一杯水放到我面前的桌子上头。
「也好……只是不知道明天回去的时候沉一关在不在家。」我坐起身来,端起水杯饮了一口。
「在也好,不在也罢,总会见到面的。」沉妈妈露出欣慰的笑容。
「虽然沉一关老是嘴里不饶人,但我还是感觉得到,他其实是很想念您的,还有一岭啊!一梓啊!他们都在等着您的呢!」我放下玻璃杯,激动的向沉妈妈劝说。
「方瑋啊,你跟沉妈妈说说对我们家小关的看法好吗?沉妈妈已经好几年没跟小关相处了,都不知道他现在和从前有没有一样。」
「当然好啊!」
从下午聊到傍晚,从傍晚聊到凌晨,直到沉妈妈和我身体都疲惫了我们还是不想打断这兴致勃勃的心情,只是最终我们都熬不过一天下来累积的疲劳,敌不过瞌睡虫的我们,沉沉睡去。
隔天清晨,我看了眼手机时间急忙盥洗后,衝到客厅只见悠哉地准备早餐的沉妈妈,正笑脸盈盈地将早餐摆在桌上。
她抬起头看见一脸狼狈了我,笑了笑说:「方瑋,赶快坐下吃早餐啊!」
「沉妈妈,赶快整理,等等就要去坐车了不然一定会来不及。」我着急得赶紧拉开椅子,匆忙享用这美食。
赶到火车站的路途很慌乱,乘上火车后我的脑子也是一片空白,甚至不知道该思考些什么事情来转移才好。当漫长的时间渐渐消逝,火车缓慢抵达目的地,我带着沉妈妈重新踏上了这块对我来说依旧陌生的……台北。
计程车停在公寓大楼底下,我匆忙的缴了钱给司机后便抓住沉妈妈的手腕,拿起行李就往大门里头走,快步的走上楼梯想尽快走到沉一关的住处。
轻轻敲了沉一关住处的门,当我听见手把正被转开的声响,心脏跳动的速度顿时加快,我将沉妈妈拉到我的面前,想让沉一关第一时间见到她。
遥远的路途中我不停的担心着,害怕沉一关会把我轰出家门,甚至拿扫把像赶蟑螂一样把我赶走,又或者是用言语把我逼走之类的,也可能看到沉妈妈他会突然大发雷霆。
但我想我多虑了。
其实只要一个眼神,一个拥抱,所有的事情早就随着时间,云消雨散了。
看着沉一关和沉妈妈紧紧相拥,我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留下两行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