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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穹趁等待曙尹盥洗的空档,抱着笔电爬到自己床上,开机后搜寻她放在网路上的寻人啟事,一张辰余辉的温暖笑靨出现在萤幕上,大大的眼睛里满含难以抹灭的机灵神采,颊上的酒窝深陷,身后的阳光照在身上,将橘红色调抹上他的耳尖与发丝。他一手拿着玩具车,另一手拉扯着身旁辰曦的茶色裤管,照片中看不见辰曦的脸,只能依稀由站姿来判断他貌似是背对镜头,伸出的大掌搓揉着余辉的头顶。
    「在穹?」曙尹敲敲他的房门,「我准备好了,可以出门囉。」
    「我也好了!」在穹俐落地关上电脑,背上背包与她一同走到屋外,「姊想要去哪里?」
    「呃,我、我还没想好……」她闷声说,歪着脑袋,「我们可以……看场电影如何?要不然就乾脆去看画展好了。」
    「唉唷,不行啦,姊!是我自愿要陪你的,你不需要配合我啦。」
    「没关係啊,你还在美国读大学时我也常拉辰曦去看展览,看到后来我们俩都爱上了呢。」曙尹说。
    在穹露出无奈的表情笑了笑,耸耸肩说:「那等我们看完画展之后呢?还想去哪儿?」
    「去——」她放缓脚步,半晌后幽幽开口,「余辉他上的幼稚园……」
    在穹牵起曙尹的手,捏了捏她的掌心想让她稍微放轻松一点,恍若此举能帮助她抵挡盘桓于身侧的乌云似的。「好。」
    半小时过后,两人来到了画展的售票口旁,抬眼望向此次的展览主题。
    大脑之瑰丽与诡秘——手术灯下的洞悉
    「姊夫没空真是太可惜了呢。」在穹撇头于她耳旁嘀咕道,后者也转而点了点头作为回应。两人携手走进展览场,默不作声地仰头欣赏眼前的第一幅画作。
    -
    白袍医师鱼贯走出会议室,悄声交谈着方才的开会内容。辰曦将手上的资料与笔记整理好后跟上队伍,左顾右盼寻找着副院长的身影。
    「副院长,您现在有空吗?」看见他后大步朝他走近,辰曦开口道,「我有事情想找您商量。」
    「喔?」副院长拉着他往旁一站,以免挡住他人,「什么事?」
    「我希望您能找别人代替我到法国开会研习。」
    对方一怔,「为什么?」
    「家里……」他喉头一哽,好多字眼与画面在眼前一闪而过——兇手、绑架、失忆、杵在当下无能为力的自己——但最后他只硬生生吐出副院长参透不得的回答,「……有事。」
    他的眼神使副院长一时找不到恰当的词汇。「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缓慢地说,一会儿瞟着辰曦的表情,一会儿又闪避他的目光,「那我会尽量帮你安排的,你不用担心。」
    「副院长现在……心里有任何适当的人选了吗?」
    「嗯,这个嘛,」他下意识地摸摸下巴,「虽然谢宇舜医师的评价有些两极,外表上看起来完全无法让人联想起医护人员,反倒比较像个轻浮的花花公子,不过医院里目前在脑神经这区块中能与你匹敌的,除了资深的老医师之外,应该就只剩下他了吧。」
    「那些资深医师们都没有出国的意愿吗?」辰曦问。
    副院长摇了摇头。「我认为谢宇舜应该是唯一的人选了。怎么,你不希望他去吗?」说到最后一句时他压低声量,藏在镜片后方的眼眸锐利地闪了一下。
    「噢,不是这样的,我并不在乎这种事。」辰曦连忙否认,「只是想更确认些罢了。嗯,那么,谢谢您的帮助,副院长。」
    「不会,你加油啊。」拍拍他的肩膀,副院长转过身去背对着他,走了几步后忽地停了下来,扭头不发一语地看着他。
    「怎么了吗?」辰曦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他皱了皱眉头,停顿片刻后对上辰曦那双漆黑的眸子,「只是想告诉你,不管未来发生了什么事,又或者你此时此刻就正面临着难题——」
    两人深深互望进彼此的瞳孔。
    「——祝你顺利。」副院长说。
    「好,谢谢您。」辰曦微笑着浅浅鞠躬,身子一转往医院长廊的另一头走去。
    -
    看完画展,在穹和曙尹坐上计程车,由后者指引司机开往余辉读过的幼稚园。一听到曙尹谈及关于孩子失踪的事,热心的司机大哥表示他从未载过落单的小男孩,但往后只要一有客人上车,马上就会向他们询问。
    「谢谢你。」曙尹说,趁等红灯的同时从手机里找出余辉的照片,递给司机大哥看,「吶,他就是我儿子。」
    「很可爱呢!」他接过,看了几秒后递还回去,绿灯转亮,他踩下油门,「现在几岁了?」
    「六岁。」
    「真巧,我女儿也是六岁!」他说,在曙尹的指示下转了个弯,「你儿子肯定很快就能找回来的!现在警方办案的手法越来越先进了,那些绑匪在现代科技的压制下绝对无法有逃脱的机会!」他透过后照镜直视曙尹,又补充一句,「要对站在自己身边的人有信心,也要对未来有信心。」
    「司机先生。」一旁的在穹突然插嘴道。
    「我会的,真是太谢谢你了。」曙尹笑着说,轻叹了一口气,「身旁的亲戚朋友们因为我和我儿子,这些年来都过得很不幸福……看在他们这么重视我的份上,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放弃,一定要将我孩子、」
    「司机先生,请停车。」在穹再度打断两人的谈话,曙尹朝他望去,霍然觉得他看来与先前截然不同。他背脊挺直,双手紧揪着上衣下摆,全身不住地发着抖,彷彿眼前的一切事物都被他目见成最恐怖的画面,「拜託你,请停车,带我们离开这里。」
    「怎么了,在穹?你身体不舒服吗?」曙尹狐疑问道,司机大哥踌躇着是否要停下车子,踩在油门上的脚驀然感到千斤般的重量。不见在穹开口回应,她又问了一遍,「在穹,你——哎呀!我们好像、」她贴到窗边瞧着外头的景色,于眼前招牌和脑中的记忆连接上的瞬间轻呼道,「好像开过头了呢,司机大哥不好意思,麻烦你、」
    「司机!我叫你停车!载我们往反方向走,但不要走来时的路!」在穹激动地朝司机大吼出声,后者惊愕地从后照镜瞥了他一眼,旋即在下个路口往右转,开了三分鐘后再度右转,带着在穹与曙尹两人回到原本上车的地方。
    在穹从口袋中掏出钱交给司机,接着拉起曙尹的手四顾寻找公车站牌的位置。仍处于畏惧状态的司机虽然尚未平復下来,经过短暂的考虑之后还是鼓起勇气对他们说:
    「虽然我不清楚你们经歷过什么,又或者现在就正承受着某种考验——」嚥下一口唾沫,他一字一句地说,「——会顺利的。」
    在穹敛起目光,内心挣扎了许久后依旧没有回头,紧握着曙尹的手离开司机的视线。自那一刻起直至踏进家门,在穹没和曙尹说过任何一句话,低头默然不语是他唯一的反应。这是曙尹首度看到他如此冰冷地对待他人,他的手,曙尹心想,摸起来也恍若结冻般地僵冷麻木。
    在穹放开她的手,拋下她一个人留在门外,独自衝进卧房,顺手将门锁上。曙尹来到紧闭的门前,张口想对他说些什么,但话语哽在喉咙里无法发出,握成拳想敲门的手悬在空中犹疑着,最终也只能颓然放下。自外头,曙尹顶多得以隐约听见在穹拨打号码的按键声,以及他细小却焦躁的对话声嗓。
    「叶鸣?」
    「你现在有没有空?」
    「对,就是现在,有空吗?」
    「——我想请你陪我去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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