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以为,任霓羽已不会再踏上这块土地,甚至将他遗忘在这也属正常。
可是,她仍会偶尔抽空前来探视他,虽然没有一定时间,也都不会待太久就是了。
但不知为何,她在某天见到他坐于石洞前无聊地望着星星时,也在不远处坐下,跟他一起吹了一整夜的凉风后便于黎明时离开。
而当天傍晚,她又来到了他的所在地上,噙着那娇媚却又无赖的笑容远远睇着他。
也不知道她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就心血来潮地开口跟他说话。
「你那个翅膀,并不是真的。对吧?」
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对霓羽似在打发时间的间聊毫无反应。他实在无法理解为何有人能对敌人这么兴致勃勃的说话,即使那是被她完全掌控的敌人。
「你很想要有对翅膀吗?没有那个你就飞不起来了?」
他冷着一张脸,仍是不理。
霓羽等了一会,见他依旧是一副不想开口的样子,不禁没趣地撇了撇嘴。
那之后,她依然会在洞穴里找一个不会离他太远、又隔着一段距离的地方坐着,只是,待着的时间似乎有变长的趋势。除了运功调息外,偶尔,她会带一些书看着,有时则会吹奏着她的那管白玉笛子。
那一天,就会在她的翻书声,或是清雅的笛声中,悄然渡过。
而他,总是会听得入神。大概是因为在先前漫长的生命哩,从未遇到这种事吧。
他不知道该将这种行为做何解释,而一看到她那无赖的笑脸想问的衝动也无力消散了。
是为了他身上的封印吗。这女人还真是不敢掉以轻心。
但是有必要这么亲力亲为吗?
「你到底还要来多久?」冷不防地,他在这天霓羽刚踏进一步的时候就劈头盖脸问道。
霓羽张着嘴,有些讶异于他今天飞跃性的进步。
她展顏一笑,大摇大摆地坐在平时的地方,「怎么,我这张脸给你的刺激太大了吗?」
他冷着脸,嫌弃地看了眼她那绝美的面容,「的确是挺烦。」
一句话,差点没噎死霓羽,她刚要反唇相讥,就再度被他截下话头。
他举起自己的手,「你这封印已完善到滴水不漏的地步,不需要你来补强了,少以为我感觉不到。」
她愣了下,古怪的笑着,「是吗~~那你就当我喜欢安静,来这里偷个浮生半日间好了。」
来这里看他的冷脸是算什么浮生半日间。
有时候,他真的搞不懂这女人到底在想什么。
他起身,要走出洞穴不得已经过她面前时,还避如蛇蝎似地绕远了点,霓羽抽着嘴角看他,蛇蝎的明明是他自己,她可是人类,避什么避。
他没去理会她的表情,自顾自地走出石洞后便几个跳跃窜上石壁上方突出的一块岩石。外头已是傍晚,夕阳西斜。
虽然霓羽每次来的时间都不一定,但在这个时段来的次数最多。
几次下来,就被霓羽发现他喜欢看红阳沉落的这件事。
今日,夕阳被云层遮掩着,所以只能看到大片红霞。
「彩霞很美吧?」
清亮的声音自下方传出,霓羽跟了出来,半倚在洞口的石壁上,阳光洒落如同为她镀了一层金粉。她的眼睛闪亮亮的,突然,朝上方的他张扬一笑。
他微有些僵硬,淡淡撇开了视线,然后果不其然听到了她爆出一串娇媚的笑声。
恼怒闪过心头,他哼声道,「美则美矣,但那东西消逝得太快,我不爱看。」
霓羽一愣,驀地静謐下来的视线投向天边,嘴边勾起淡淡的笑,「是吗?」
他没有察觉到她的变化,在短暂的静默之后,他突然破天荒地问道。
「落霞这名是你取的吧,为何如此?」
这是一个他思量过几次的问题。
从当时他听到的那刻,便觉得这名字太过短暂。
对他而言,落霞即是终将殞落黑暗之意。一个前来挞伐他的人竟然顶着这种称呼,是想要与他同归于尽吗?
对于他少有的问题,霓羽只是一笑,「你还知道名字的含义?你有名字吗?」
他的名字?
他古怪地眨眨眼,注意力被转移,「从未有过。」
「没有?」
他斜她一眼,「你吃惊什么?」
「当然惊讶啊。」她来了精神,「竟然连名字都没有,你这傢伙到底有多奇怪?」
……没有名字很奇怪吗?
他看着她那晶亮的眼眸,对了,这女人也有名字啊……
是叫什么来着?
他垂眼思忖,一头雪发在夕阳馀暉下是温柔的金色。
「霓羽。」第一次,他呼唤了她的名。
是这么叫的吧?他又低声念了几次。
「任霓羽。」他看向明显呆住的她。
他抿着嘴角,心中有股不知名的情绪堵着胸口。有点热,有点令他难受。
很久以后,他才明白这是一种名为在意的彆扭心情。
「你替我取一个吧。」他微一停顿,像是觉得她会反应不过来似地补充道,「名字。」
霓羽愣愣看向夕阳下他的身影,眨巴着眼睛。这夕阳落下的方向是西边没错吧?
但是他显然没在开玩笑,安静的面容上是认真的神色。
内心的心绪波动,使她像被牵引般地点点头,霓羽微一沉吟,看向满布云霞的天光。
「那便唤作虹吧。」她声音轻婉。
他瞇眼,也跟着看向天边的霞光,在夕阳四周是浓烈的橘红,再往外淡出点则是柔和的金色,与浅蓝转向夜的深紫交织成了青碧融合,赫然竟是彩虹的顏色。
「虹?」
「嗯,彩虹的虹。」
他皱眉。
霓羽看他皱起的表情,咯咯笑道,手指在一片霞光中比画,竟然有些透明。
「就以眼前之景,为你命名。」她悠悠道。
他凝视着她,没有发现,自己眼中的冰寒已被斜阳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