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一定都是因为感情或者工作不顺,才会开始想去算命。举凡紫微、八字、手相、鸟占等等,没有一种她没去算过。每个都说她应当会婚姻幸福、工作高昇、儿女孝顺……。可是偏偏一个都没有。在失望之馀,她还是听了客户的推荐,来到这间坐落在东区热闹的巷弄里,号称「神准第一」的命理馆。
一踏进这间简朴的命理馆坐定,像一般公务人员的朴实的寡言的白发老先生请她在一张红纸上写下全名和生日后,坐定静心后,手指开始在半空中比划起来,时而推敲时而思考的模样。静默中,她虽然紧张,但还是偷偷打量环顾四週,一幅简单的心经笔墨,一张简单的供着释迦牟尼佛的佛桌,木製的会客桌椅,淡淡的檀香瀰漫着,明亮的光线和舒服的味道,让她渐渐放松。正想着,命理老师睁开眼睛开口了,直接说到她婚姻不顺的事实-她最在意也最没輒的点,就是感情。
「张小姐,你这辈子最大的功课就是婚姻关係。」
命理师放下原本在纸张上比划着的手指,开口缓缓说道。安琳紧张地抿着嘴没说话。
「张小姐,您本身八字就是多婚缘,会有二次以上的婚姻机会,加上你又好强,比较强势,夫妻之间比较容易有摩擦。」
安琳依旧默默地听着。
「夫妻之间讲情不讲理,可是你个性很爱讲理,所以你会在婚姻中吃到苦头。」
命理老师说到这,又将注意力放在她的姓名上。
「加上你容易喜欢有主见的人,二个强硬的人碰在一起,当然摩擦就多啦!」「摩擦多代表夫妻之间感情被消磨,这样是很难维持很久的。所以好像感情走了很多年,但其实根基并无法长久。」
「可是假使我是对的,我不该坚持吗?」安琳说。
「夫妻之间讲对错有意义吗?只是伤感情不是吗?」命理老师对她皱眉说。
「我前夫他原本对我什么都好,后来工作越来越顺,升上副总之后,开始整个人都变了……。」安琳回想起他最后一二年,忙于工作,衝刺他希望得到的高位时,回到家二人无语以对,甚至对她的冷淡,那种无助以及孤单的感觉就涌上安琳的心头。
假使在婚姻中,我仍要孤单一人,不如就离婚吧。因为这样的想法,于是安琳在思考了三天,眼泪也流过了,就这样决定在前夫递给她的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你有旺夫格,可是却不愿意做他背后的女人,因为你也觉得自己工作能力很强,形成跟他竞争关係。男人要的是温柔在背后支持的女人,不是一个竞争对手哦!」
命理老师温和却坚定的口吻,直视安琳的眼睛。听到此,安琳回想过去无数的争执,以及每次吵架二人不欢而散的画面,不禁又湿了眼眶问:「那我还有谈感情的机会吗?」
「你近期应该会有贵人相助,就先把工作顾好,一边重新认真学习。」命理老师温柔的说着,一边掐指。「再次的婚缘要等到晚一点才会再发生,建议你最近不要碰感情比较好,不然有可能再次情伤喔!」
「那....也不能交男朋友囉?」
「你只要记得,现阶段的你,把工作先顾好,一边也把这次离婚的心伤疗养好,下个遇到对的人,你自然会知道啦!」
命理老师强调安琳要注意的事,然后又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你觉得你真的有放下吗?」
回想刚离婚的时候,安琳常在夜里哭,虽然不怀疑自己有忧鬱症,但她还是找了心理諮商师聊,结论就是要她找回自己。当年大学毕业就踏入婚姻,夫妻之间没有孩子又光衝刺着事业,希望能做到更高职位、工作领域中更出类拔萃;不知不觉二人分开走上不同的路,回头才发现在对方已经离自己很远。
你必须找回自己,原本你热爱生活的时期,唤回那时候的感觉,放进你的内心,让它成为你的滋养,心理諮商师建议她。
安琳也试着在生活中重新找到自己,和自己学着独处。一开始一个人闷的发慌,硬着头皮听同事建议去上烹飪课、插花课,但安琳深深觉得自己并非那种知性感性体质,对于风花雪月、琴棋书画等等艺术,根本不是自己擅长或喜欢的。她还是喜欢在公司忙碌加班,让自己投入工作,少去感觉或回想这段婚姻到底出了什么差错。十多年的感情和婚姻生活,对一个人的依赖和感情,居然可以深刻到忘了自己;虽然吵架累积下来的新旧伤痕也歷歷在目,每回想一次,就又再割自己的心一次。失败的婚姻给了安琳什么学习吗?是学习到自己是个失败的人?是个失败的妻子?两性关係失败的人?
离婚都三年了,连老师都看出她并没有完全放下。虽然自己这样一个失婚、又超过四十岁的女人,未来能依靠谁还感到很茫然,常常夜里醒来,还是忍不住红眼眶,这样的心情起伏了三年,连安琳都不确定自己到底是否已经准备好面对下一段感情。也罢,既然老师都这样点出了这问题,顾好工作是当然要的,未来要靠自己过日子的话,也得有份安稳的工作,不如就听话点,好好把工作做好吧!
离开命理馆,已经晚上十一点多。骑楼里稀疏的灯光,路上夜归的人急促的步伐来往着。安琳一点都不急着回家,默默走在东区的街道上,不断回想着刚刚命理师说的话。过去不知多少个命理老师说她会婚姻顺利、含飴弄孙,从结婚前说到离婚后。而现在却反过来要她投身工作,不要去想多少个工作疲惫后的夜晚如何孤单,不要去想怎么样才能遇到好男人,也不要去管何时才能再有一个好男人陪伴……。安琳在心里深深地叹气。自詡为精英份子,追求婚姻、事业两得意,然后又怎么样呢?到头来,人心改变后还是一场空。到底是自己没变,所以觉得对方变了?还是因为自己也变了,才会觉得对方怎么不一样了?是我没变吧?工作一样单调一如日常,生活圈还是一样的人事物,越来越不懂得生活情调,所以他对我厌倦吧?
想到此,安琳赶紧摇摇头,放开这些思绪,这三年来,她就这样不断的想着这些负面情绪,又赶紧提醒自己不可以这样,来来回回反反覆覆。
「哈哈哈!你好样的,看我不惩罚你~!」
「哈哈~不要啦!」
「唉唷!」
经过ktv,一阵男女嘻笑声,男人搂着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不时搔痒她,女人笑着闪躲着。她被打闹中的他们撞倒,跌坐在地上。
「欸!走路不看路啊!」安琳想哭的心情瞬间消散,一股气直接冒上来。
「喂!是你撞我耶!」醉醺醺男人大声地说。「自己走路不看路!怪我?」
「说对不起啊!撞到人不道歉!」安琳挣扎要起身,无奈右边屁股着实疼。
「哪来的疯女人啊!走开!」
「林董,我来处理。」
这熟悉的声音?抬头一看,原来是公司里的业务副总陈汉国。他过来一把拉她起来,但她右边臀部传来的疼痛感使她一时没站稳,伴随惊呼声跌进他怀里,陈汉国撑住她,手环住她的腰。
「你?这么晚了还在外面?」陈汉国挑着一边眉毛低头看矮了一个头的她。张安琳,业务支援部的资深经理,怎么这时间一个人在这里?
「陈副总!那个男人……!」安琳手指着那个醉醺醺的男人,站稳身子一副准备上去讨公道的样子。
「你没事吧?没事先离开吧!」人高马大的陈汉国抓住她伸的长长的手,检视她身上是否有伤。
只见那个醉醺醺的男人还跟女人在那调笑,根本无视他们。
「我…我很痛!」大概是客户吧…这不好发脾气了,她一股气只得吞下去,低声地跟陈汉国说。
陈汉国一言不发,一手揣着她的手肘,慢慢地走向前方待命的计程车,对司机说,「司机先生,请送这位小姐。」
「我没现金啊!」她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是真的呀!刚刚身上的大钞付掉了一次要三千元问事费,身上只剩悠游卡本来打算坐捷运的。
陈汉国挑眉看着她给了她一千元,拍拍车顶转身走开。
她还来不及开口,只见陈汉国走回去向林董鞠躬哈腰,计程车也发动往前方驶去。
回到家后,安琳洗完澡,吹着头发,回想今晚命理老师说的话,一边想着遇到陈汉国的事。安琳起身照照镜子,右边屁股果然有一块瘀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