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大哥,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吧!」柳昱见司马昂迟迟没有反应,忍不住大力拍了拍他肩膀,「那女鬼刚才说了,七天后想拖我去作伴呀!」
「那不是你自找的,我还想恭喜你心想事成呢?」司马昂点亮毒舌技能毫不客气的挖苦他。看来自己实在太照顾他,竟让他连鬼都不怕,好,真是太好了。
之前帮他是因为出于害柳昱陷入危险的愧疚心态,既然有人拼命想往死胡同里鑽,那他这个旁人又瞎操什么心。
「喂喂!别这么冷血,好歹大家目前同住一个屋簷下,你忍心看着我去死吗?」柳昱扯住他衣袖央求道,「见死不救可不是君子该有的行径。」
「no、no,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听过没有?」司马昂手指轻晃了几下,「首先不要忘了我们事先说过,今晚发生的任何事你都要自行处理;再者我比较喜欢当小人胜过君子。除非,付钱。」司马昂手掌一翻,掌心朝上摊平。
「呜,你根本是藉机报復顺便想压榨我微薄的薪水吧!」早已摸透某人个性的柳昱恨恨地道:
「你这个死要钱的傢伙,明明都已经身价破千万了,还老和我计较这点小钱。」
「笑话,世上哪有人间钱多的。」司马昂理所当然的反驳,「也不想想看自认识以来你给我添了多少白工,收取一点费用本来就很合理。天师也是人,要花钱吃饭的,免费的慈善事业,不干!」
司马昂不怀好意的笑容让柳昱顿时头皮发麻,他嘴里小声地嘀咕着从皮夹里挑出一张十万元的支票给司马昂,那是他前一阵子收到的股票红利,本来想要用来补充干扁的荷包,这下又泡汤了。
「早就叫你别惹麻烦,不是说了请我出手很贵的吗?」司马昂一边收下支票一边无奈地摇头,好似自己是逼不得已才收下钱的,让柳昱恨地牙痒痒,正想损他几句,却见下一秒他收去脸上戏謔的表情,神色变成工作时惯有的严肃。「既然要我帮你处理那女鬼,那你至少得交代清楚你们的关係。」
虽然女鬼所说的内容让他感到有些可笑,但也并非完全不可能,毕竟鬼的执着是常人无法理解的。
「能有什么关係!」柳昱觉得自己快要被这莫名奇妙的事情给搞疯了,「你该不会也相信那女鬼的话吧?我每天都在电台忙见忙出,那有时间去买、买女人呀!」
看着柳昱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模样,司马昂认为他说得似乎也颇有道理,这段时间相处他发现柳昱实际上是个很宅的人,每天就是公司和家里两边跑,根本没有什么休息活动,那有可能有那美国时间去认识女鬼呢?
「不、不好意思我可以打个岔吗?」两人讨论的正起劲时,忽然一颗脑袋挤入两人之间,打断他们的对话,吓了柳昱一大跳,「再十分鐘大楼就要清空,我们要熄灯了。」
原来是警卫在巡逻大楼,发现这层楼的灯还亮着,于是进来请人离开,免得断电后他们被关在里面。
「真是抱歉,我们现在立刻离开。」柳昱瞄了眼墙上时鐘,这才发现他以为不过几句话的时间,居然已经过了二十多分鐘,外头的人早就走得差不多了,连忙收拾东西急急拉着司马昂离开。
两人快步搭乘电梯往地下停车场走去,脑中仍在想着那女鬼原因不明的一番话,就在进入地下室时,后方传来一阵匆促的脚步和呼喊声。
「司马大哥、昱哥,你、你们两个等等。」
司马昂和柳昱闻声转头一看,见李正贤气喘吁吁的追了过来,那样子看起来似乎跟了一小段路。
「这么晚了你不回去跟着我们做什么?」司马昂困惑地挑了挑眉,李正贤自从儿子出生后就变成爱家的新好男人,每天一下班就飞快往家里衝,现在这时间看到他还挺稀奇的。
「我、我是因为刚才那个女鬼,才来找你们的。」李正贤喘着气道,他刚才开车回家的路上都在想那女鬼的事,总觉得那女鬼的衣着打扮好像在哪里见过。
柳昱听了大口吞着口水道:「拜拖你想到什么就快点说吧!我可不想被拖去和女鬼作伴。」
「这个……」李正贤口些为难地看了柳昱一眼道:「我想那女鬼并没有说谎或认错人,昱哥你,真的有买过她。」
「你说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发出惊呼,不过一者是震撼一者则是讶异,四目相望双眼都是惊骇的情绪,李正贤所说的话就像是投下一颗威力十足的炸弹,让他们好不容易淡定的心绪又陷入混乱。
见柳昱一脸不解的模样,李正贤心知以他「不在意的事情隔天就忘」的个性,估计是怎么样都想不起来了,于是叹口气道:「我知道昱哥是肯定没印象,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我把事情经过说给你们听就是了。」
感觉出李正贤并不是在开玩笑,他们点了点头各自牵了车,在附近街道上找了一间二十四小时的网路咖啡馆。大城市就是有这样的好处,不管时间多远,总会有店家开着。
三人随意点了些东西坐下后,李正贤这才看着柳昱问:「昱哥,你记不记得我们去年年底去过什么地方?」
「去年年底?」柳昱抓了抓头道:「那么久以前的事我哪还有印象呀!」
「那这个,你总有点印象了吧!」李正贤说着将手机放到桌面上,萤幕上出现一张柳昱比着胜利手势的照片,后面是一张半个成年人大小的古画,画中是一队成亲的行伍,轿帘被风掀起,露出内中一张美丽的容顏。
柳昱看了看道:「这个不是我们去鹿港老街时拍得照片,很正常呀!有什么问题吗?」
李正贤指向柳昱身后的古画,「你们仔细看看那画中的女人。」
司马昂听他这么说,拿起手机贴到眼前细看,顿时忍不住叫出了声,「我的太上老君,画中的这女人,不就是今晚出现在电台的女鬼!」
***
「虾米!」司马昂的话让柳昱口中的茶差点喷了出来,他一把抢过手机盯着那画面看,眼珠子几乎要掉了出来,画中那身着嫁衣的女人就如司马昂所说得,和女鬼长得一模一样。
在强大震撼的衝击下,柳昱脑海中少得可怜的记忆终于被翻了出来。去年年底公司举办了一次鹿港的全体员工旅游,他本来不想去参加的,但是被李正贤和张製作一人一句好说歹说的给劝了去。
柳昱还记得那天天气有点些阴,天空飘着细细的小雨,他因为不想被雨淋湿,所以并没有和其他人四处间逛,而是拉着李正贤一起在老街的街道上间晃,参观一些在大城市中已经消失或是难得一见的老旧店家。
当时他们两人走着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一条偏僻的巷弄,古老的青石板弥漫一股岁月陈旧的年华,孤立的店面独自站在街角尽头,柔弱的暗红色光芒,从不慎明亮的店铺中透出。
那红光像是一条丝线,一点一点在心头縈绕,轻轻地洒出诱惑的种子,吸引着过路人往店铺走去。
那家店的大门是轻掩的,门板由紫檀木雕成,屋簷处掛着一串样式古老的鏤刻风铃,牌匾上则是由年代久远到已经有些斑驳脱落的篆书写成的大字—古蕴斋,很显然一看就让人猜想是家骨董店。
当时两人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毕竟对于这种昂贵而且充满歷史的东西他们是不懂得,但就在他们迟疑的瞬间,门从里面打了开来,一位穿着水色滚银色边旗袍,挽了发髻插着隻木兰银簪,斜斜地落下了一缕青丝的女人浅笑着走出,手指上还带着精美的珠宝指套,乍看之下像是从过往时光中走出的古代仕女。
「两位先生不进来吗?」她抽着古早时期的大烟袋,一双明媚的眼朝两人一扫,绵腻的嗓音直叫人苏到骨头里,他们顿时忘了原本的想法,傻傻地顺着她走了进去。
店里的摆设一看就知道是有年代的,连他们这样的外行人都可以感受到上头岁月的痕跡,屏风、瓷器、傢俱彷彿都张口,对一个一个进入的客人诉说着属于它们的故事。
只是里面的光现并不明亮,偌大的空间里仅靠着雕花木桌上的烛火,摇曳着微弱的萤光,一旁兽形香炉中,裊裊轻烟形成淡淡薄雾,勾勒出一种浪漫、奇幻的感觉。而再往里面,每走一小段就有一层素色纱帘,让人看不真切却又充满遐想,脑中不由想起欧阳修的词「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
内中贩卖的商品并不多,但件件都是有考究的精品,举凡唐明皇出巡的象牙雕塑、清乾隆喜爱的法瑯貔貅还有徐悲鸿的国画,每一件都足以称得上珍宝两字。
柳昱和李正贤两人看得津津有味,连呼吸都不敢太过大力,深怕一不注意损伤了眼前古物。突然,柳昱觉得背后好像有道目光盯着他,他转过头发现墻角处掛着一幅古画,画中是一队行伍,数名随从簇拥着一顶轿子往前行,轿帘往上掀起露出一张带着凤冠的娇顏,柳昱看着她,感觉那双眼睛彷彿会说话般,直直望进了他心坎里。
柳昱不知自己着了什么魔,轻抚着那画连说了三个「好」字,二话不说挑出皮包要求买下那幅画,那女老板起初是不卖的,后来禁不起他再三恳求,开了一个非常低的价钱,那价钱比路边的仿画都便宜的多,于是柳昱想都没想就买下来了。
李正贤手机中的照片,就是柳昱为了庆祝买到喜爱的收藏品而拍下的纪念照。
「那么那幅画现在在哪里?」司马昂听完柳昱的记忆回溯后问,他觉得这次的女鬼恐怕和那画脱不了关係。
柳昱道:「从买回来之后就一直放在客厅里,直到前一阵子因为空气过度潮湿,才收进储藏室。」
那画并不是画在纸上,而是掛轴式的绢画,因此无法放在画框里,只能曝露在空气中,柳昱心疼它受潮收了起来,因为时间差的关係所以司马昂才没有见过。
司马昂看了看手錶道:「那女鬼只给你七天的时间,过了午夜十二点就算是新的一天,我看我们现在立刻赶回去看那幅画到底有什么古怪。」接着他递给李正贤一张千元大钞,「今天晚上我请客,找得钱改天再给我。」
被拖着一起离开的柳昱一脸愧疚的朝李正贤,快步跟上司马昂的脚步,虽然这人说风就是雨的态度专制了点,不过他也深知自己现在每一分鐘都是在抢时间,自然不敢有什么怨言。
进入储藏室的时间是十二点整,那门一开啟柳昱就感到有阵阴风从脚落吹出来,冷得他浑身直打囉嗦,同时耳中听见嗩吶的吹奏声伴着哀怨凄绝的女子哭声响起。
两人顺着声音的方向找去,果然在墙上见到那幅绘着婚嫁队伍的绢画,只见画中原本模样娇美的女子此刻变成了面无血色、容貌惨淡的女鬼,那些行伍的人们个个脸色发青、身上多出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嘖!看来这画像上的怨念还真重,你怎么会就这么买下来呀!」司马昂看着绢画不住摇头,这么浓重的鬼气,真亏柳昱受得了。
「可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呀!我该怎么瓣才好?」柳昱哭丧着脸看起来十足的可怜,他难得买个古物怎么就这么倒楣中奖了呀!
「所以我不是早就告诉你,来路不明的古物不要乱买,这次我也帮不了你,你就安心的去吧!逢年过节我会给你烧纸钱的。」
司马昂口中喃喃说着无实质帮助的话语,柳昱正想表示自己不该不听他的警告,却越想越不对劲。
「等等,你什么时候叫我不要买古物了!」
「咦!我没说过吗?」司马昂纳闷地抬高一边的眉毛。
「废话,那时候我根本不认识你。」柳昱咬牙切齿的说,若不是需要司马昂的帮忙,他还真有种把人盖布袋的衝动。
「没关係,」司马昂状似怜悯地拍拍他,「就当是买个教训,明年七月我会作法事请你上来喝茶、聊天的。」
柳昱恶狠狠地瞪着他,认真思考是否要一拳打掉他脸上那可恨的表情,突然他眼前的绢画剧烈晃动了起来,跟着从画布上流出许多暗红色的黏稠液体。
「这不会是血吧!」柳昱的声音因为拔高,听起来有些尖锐。
司马昂伸手沾了一些放到鼻前细闻,然后看着柳昱沉默半晌后道:「你说得没错,这的确是血!」
整个空间霎时静得没有丝毫声响,紧接着是一声高昂的惨叫,划破午夜的沉寂。